77.第077章:

77.第077章:

聞得有人找,金五奶奶和紫鵑齊齊掩住話題,知道寧氏平安,紫鵑也不好多問她是怎麼解決後顧之憂的,回頭問翠兒是何人,找的是誰,總不能同時找她們兩個人,畢竟在外人眼裡,縱因黛玉有所瓜葛,兩個並不住在一起。

翠兒亦覺察出自己話里的錯誤,忙笑道:「並不是找奶奶的,是找紫鵑姑娘的,林姑娘打發人來告訴紫鵑姑娘一聲,在後門子那裡。」

紫鵑問是誰來找自己。

紫鵑一面問,一面在心下思索是何人來找自己,父母鮮少來找自己且不提,別的既走後門,必是下人,因為她的哥哥歷來都是走前面西角門。

翠兒不知,看向報信的柳兒。

柳兒忙道:「後門婆子來說,是姑娘的姨母和表妹,我想著姑娘在這裡幾年,除了周大爺,平常沒人來找姑娘,忽然來找姑娘,必是要緊的。林姑娘也這麼說。」

一聽是許家的姨媽來找自己,而不是什麼下人,紫鵑就覺得頭腦隱隱作痛,她們可能因為習慣走後門了,沒有自己已是良家子的覺悟。紫鵑這會子可沒忘記周福生說的那些話,因許姨媽家打的主意太過可惡,竟想到林如海,又想借生兒育女成為林家的老封君,她便沒有告訴黛玉,誰知這娘兒兩個竟找到自己這裡來,紫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與金五奶奶分手后,金五奶奶去黛玉房裡,她去後門,想了想,打發人去給周福生報信,到了後門門房,果然看到文定之日見過的許姨媽攜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坐在後門門房中。

不管許姨媽打的主意如何可笑,她到底是從榮國府出來的,也曾是主子們的貼身丫鬟,見識排場盡有的。衣著打扮倒是不俗,也不顯粗魯,可能其家境真的不如從前了,她穿的卻是家常舊衣,依稀彷彿是許多年前的料子,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和許姨媽相比,許蕊兒倒是打扮得極鮮艷,大紅棉紗小襖兒,白綾細摺裙,烏壓壓的頭髮上簪著兩支玉簪和兩朵鮮花,腮凝羊脂,唇結櫻顆,宛然如鮮花嫩柳一般。

難怪許姨媽有那樣的志氣,許蕊兒確實生得不比襲平鴛鴦等人遜色。

紫鵑滿臉堆笑地問道:「姨媽今兒怎麼有空貴腳踏賤地?怎麼來了這裡?也不提前打發人跟我說一聲,猛地聽說姨媽和表妹過來,我倒唬了一跳。」又命婆子給她們沏茶。

許姨媽笑道:「這樣高貴的地界,怎麼是賤地呢?紫鵑你太謙遜了。我是你嫡嫡親的姨媽,你是我嫡嫡親的外甥女,難道我來城裡一趟,上回又未能和你多多說話,今兒竟是不能帶你表妹來看你?你如今有身份有氣派了,也別忘了拉扯拉扯你妹子才是。」

許蕊兒聽母親提到自己,眼珠子只盯著紫鵑身上的首飾,她是家常打扮,頭上挽著髮髻簪著陸恆送的那兩支簪子,其餘亦是生日時所佩戴的首飾。

見她的比自己好,許蕊兒又羨又妒,道:「姐姐的簪子真好看,我從來沒見過紫色玉簪。」

紫鵑淡淡一笑,沒有接許蕊兒的話,而是看著許姨媽,道:「聽姨媽說的這話,倒像是誰一朝富貴忘了親戚似的。可是,我一個丫頭出身的又有什麼富貴,也是和姨媽一樣要出去的,怎麼拉扯表妹?誰家的女孩子不是嬌生慣養的,非得別人拉扯?誰不知道姨爹表哥們都是極疼姨媽和表妹的,有這樣的好父親好哥哥,表妹何須我一個外八路的表姐拉扯?」

許姨媽沒想到小時候言語溫柔的紫鵑口角竟這樣伶俐,一時倒無言語可對,過了好半日才道:「你姨爹表哥若有用,就不至於走投無路了。你表妹這樣的年紀,也沒過過幾日自在日子,我心裡疼她得很,想送與你作伴,你瞧如何?」

紫鵑從來不知委婉二字為何物,當即就拒絕道:「竟叫姨媽失望了,我身邊也有丫頭婆子地伺候著,不需要勞累表妹服侍我。」

她便是糊塗了也不會讓居心叵測的許蕊兒進林家,這位可是打著林如海的主意。

紫鵑暗暗忖度,哥哥不是說她們上個月就被許姨爹和許家表兄表弟強行帶回去了?怎麼又來這裡尋自己的晦氣。她心裡明白,必是許蕊兒進榮國府無望,又或者時隔一個月許姨媽才又乘機進城,來找自己,想從這裡尋得途徑進入林家。

聽了紫鵑的話,許蕊兒臉色一變,登時十分難看,許姨媽也很不高興,瞪眼道:「什麼服侍?你一個做姐姐的,難道還使喚妹妹給你端茶倒水不成?你現在已經脫了籍,是良家女子,你妹妹也是良家女子,憑什麼就得她伺候你呢?」

許姨媽極疼女兒,一心一意地替女兒打算,想讓她攀個高枝兒,不必像自己似的,外聘之後便如農婦,吃盡苦頭,所以即使就算她想讓女兒進大戶人家當差,也不願女兒服侍紫鵑。

紫鵑似笑非笑地道:「既不能給我端茶倒水,我要來何用?難道跟我一起住,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再來讓我陪她說話解悶,不陪著就是我不懂待客之道?我又不是養祖宗。平日里說話自有我們姑娘,替我解悶兒的還有丫鬟,我要一個外面不知底細也不知道會不會端茶倒水的外八路表妹作甚?姨媽別嫌我說話不好聽,姨媽也是從榮國府里出去的,難道不知道大家子規矩?哪有丫頭親戚住在主子家的道理?就算表妹賣身為奴,像我們這樣的人家也不要的。家裡的家生子都使喚不了,買個已長成難調教又不知心性的,給自己找煩惱不成?」

她對周父周母和周福生客氣,那是原身的親人,黛玉和丫鬟們客氣,一個是自己最最喜歡的林妹妹,其餘是自己的同事,對於這樣的姨媽和表妹?不好意思,她完全沒有好聲氣,也不需要顧忌什麼親戚情分地婉拒,令對方假裝聽不出來。

許蕊兒猛地站起來,指著紫鵑道:「姐姐說的這些都是什麼話?我媽好歹是姐姐的長輩,我們原是一番好心,怎麼就由著姐姐指著鼻子數落了?」

紫鵑冷笑一聲,道:「我倒要問問,是誰指著誰的鼻子?到底是誰沒教養?」

許姨媽有求於紫鵑,一手打掉女兒的手,假意呵斥道:「蕊兒,怎麼和你姐姐說話呢?誰教你學會指著別人的鼻子說了?我教你的禮數呢?這般不遵長輩,像什麼?」

紫鵑就當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直截了當地道:「姨媽若是來看我呢,我心裡極感激姨媽,明兒回家探親,見到姨媽也會親自道謝。若是姨媽別有所求,不必說別的,就請姨媽回去罷,我什麼都做不得主。不,別說我做不得主,就是我做得了主,我也不會同意姨媽之求。打量著我竟是糊塗人不成,許多年不見,呼喇吧喇地想送女兒進大戶人家,難道沒有算計?」

一席話說得許姨媽登時漲紅了臉,許蕊兒氣得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偏生紫鵑說的話扎紮實實是她們的打算,無可辯駁。

可巧婆子沏茶上來,紫鵑端起了茶碗,有送客之意。

許姨媽在家裡頤指氣使慣了,受紫鵑如此對待,拉著許蕊兒扭頭就出去了,她在榮國府里長了這麼大的年紀,姐姐一家不肯幫忙,難道就沒有別的兄弟姊妹老姊妹了?

她們走後,周福生才滿頭大汗地趕過來,連連道歉,得知妹妹已將她們打發了,不由得問道:「妹妹是怎麼打發的?我好聽來學學。妹妹不知道,她們在咱家那大半個月,著實鬧得不堪,就像扭股兒糖似的。」

紫鵑忙給周福生讓座,又倒茶,道:「也沒說什麼,就直接點破她們心思,拒絕了她們。我和她們統共見過幾回?有什麼情分,何須顧忌。」

周福生想了想,點頭道:「也是。若不是媽念著姊妹情分,豈能容她們在咱家鬧騰。」

紫鵑道:「只怕姨媽她們不肯善罷甘休,我瞧著進大戶人家為奴做婢的心思還沒消。怎麼姨爹和表兄表弟們沒看出,又讓她們進城來了。也該想個法子以絕後患才是,誰耐煩天天地面對她們,個個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周福生無奈地道:「上回我見了姨爹和表兄表弟,姨爹說管不住姨媽的心,從表妹剛生下來就籌謀把表妹送入府里,好享受她不曾享受的榮華富貴。」

紫鵑瞠目結舌,一想不對,既有打算,如何小時候不送來,反倒長大後送來?

她跟許姨媽說話的時候就說得明白,說她清楚大戶人家的規矩,要麼就使用家生子,要是從外面買人,必是買年紀小的容易調教的,幾乎不買年紀大的,就怕品行脾性兒不知好歹。

當然,像賈赦那樣買來做妾的就另當別論了。

聽妹妹提出自己的疑惑,周福生輕輕咳嗽一聲,道:「想是我忘記告訴你了,表兄說,表妹生來倒好,誰知滿月之後極黑極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無論姨媽用什麼法子,都難調理出來。說來也奇怪,二三年前表妹漸漸就長開了,模樣兒越來越標緻,姨媽才有起了心思。」

原來如此,女大十八變,紫鵑恍然大悟。

許姨媽的事情和自己不相干,只要她們不再來找自己,不來打林家的主意,紫鵑便不管她們如何打算,反倒問周福生生意等事,一起用過茶果才送哥哥出門。

她還想知道寧氏到底怎麼了,不想回到房裡,金五奶奶已經回去了,只得暫且放下。

展眼又是數日,時值八月,天氣漸漸轉涼,樂善郡王府仍沒有消息透出來,單立得了這病不敢見人,倒是寧氏突然自知身染惡疾而難愈,恐怕時日無多,竟是出家修道了,也想替單立祈福,而且在皇家道觀名喚玉真觀處出家,侍奉出家的老太妃們。

這些老太妃們不是太上皇的嬪妃,而是太上皇之父的嬪妃,也是太上皇的長輩,那位皇帝駕崩時,後宮尚有許多無子的年輕妃子,太上皇之母最厭這些狐媚子,偏因那位皇帝生前仁厚,不許活人殉葬,認為有傷天和,太上皇之母便勒令那些嬪妃出家,也就有了玉真觀,後來又出了一位出家的公主,玉真觀便成了皇家道觀,和玉皇閣相對。

彼時那位出家的公主已經羽化,現今執掌玉真觀的便是一位老太妃,雖然早沒有了當年的榮華富貴,但到底出身皇家,頗得當今尊重,封其為「玉真散人」,道行很深,時常出入皇宮,常見后妃公主,既收下寧氏,樂善郡王府便不敢如何作為。

寧氏既出家,其丫鬟婆子都隨她一起,芙兒和蓉兒成了兩個小道姑,婆子們仍侍奉她,就像出家的妙玉一樣,嫁妝還是自己的,陪房還是自己的,田莊進項還是自己的。

而且,道士不忌葷腥,不忌婚嫁。

但,出了家,出家前的婚姻就等同於斷絕了。

紫鵑想起了出家的楊貴妃,可不是出家后和前夫斷絕了夫妻關係,後來又進宮做了公公的妃子?看來出家真是一條好路子。

料想寧氏早有打算,不然不會突然就受玉虛觀的庇佑,只要樂善郡王府不能再動她,紫鵑就徹底放心了,不想她放心得太早了,因為許姨媽那邊惹出了一件事,她竟真的把許蕊兒送入榮國府了,而且還送到了怡紅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紅樓慧丫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紅樓慧丫鬟
上一章下一章

77.第07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