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身後的那間小屋跟著就發出爆炸聲。這聲爆炸引起了更大的混亂，不少日本兵端著槍往爆炸的房間跑去，去查個究竟。甚至還有幾個光著屁股的日本兵從別的幾個小屋內，驚慌失措的拎著褲子也跑了出來。

李峰丟掉槍拚命的往人群里擠，擠到教堂右邊第三個窗戶附近。大聲喊著「小桃，小桃」

人群在爆炸聲后，更加混亂擁擠了，李峰嘶聲力竭的叫著小桃的名字。並在人群里四處張望，期待著小桃的迴音，踮腳找尋著小桃的身影。

忽然他覺得有人在拉他的褲子，低頭一看，真的是小桃，是他苦苦尋找的小桃。她正蹲在地上，原本俊俏白皙的小臉被黑灰塗得黝黑的，頭上戴著頂破舊的棉帽，身上套著件灰不灰，黑不黑的棉袍。

「你是李大哥嗎？」小桃試探的問著。

李峰一把把蹲著的小桃拉了起來，擁在懷裡：「是的，小桃。是你的李大哥來接你了。」小桃在確認來人是李峰后，再也把持不住內心的情緒了，放聲痛哭起來。

「小桃，這不是哭的地方，咱們走。」說完拉著小桃就往外面擠。

人實在是太多，場面實在是太亂。李峰擔心兩人一旦被擠散，就再也找到她了。索性一彎腰攔腰抱起小桃往外擠。

終於擠出來了，李峰長長的舒了口氣。可一見身邊川流不息的日本兵還是覺得這不安全。又抱著小桃一口氣跑出大門。

顧華和陳來順正低頭往車上拉著一個個傷兵，根本就沒注意到從裡面跑出來的李峰，而李峰也更想不到顧華他倆會在身旁的大卡車上，忙碌的往車上拽著自己的同胞，戰友。

他站在大門口張望了一會，還是沒有找到兩人的身影，就決定先帶小桃回去。他又抱著小桃跑了很遠的一段路后，才放下小桃。

兩人手拉著手往回走，剛轉過一街角，迎面就見有四個日本兵有說有笑的朝他們走來。躲是躲不掉了，李峰急中生智，一手攬著小桃，放蕩的淫笑著把她往旁邊一條小巷裡拖。

可那四個日本兵象四條獵犬敏銳的嗅出被拖進小巷的一定是個女人。

四人一路小跑的圍了上來，嘴裡說著李峰一句都聽不懂的日語。見李峰不吱聲，以為李峰同意了他們的要求，丟下手中的槍，爭相撲向瑟瑟發抖的小桃。

李峰已別無選擇了，他悄悄向後退著，右手卻伸到腰裡掏出了手槍，打開槍的保險。隨著一聲清脆的槍聲，一個鬼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另外3個還沒緩過神也相繼中彈倒在地上。

李峰走到被嚇的呆若木雞的小桃面前，抓起她的手就往小巷深處跑。

他能聽見在他倆身後傳來追趕的腳步聲。後面鬼子射出的子彈不時打在身邊的牆上。李峰心裡清楚他倆已經被日軍發現並被咬上了。他拉著小桃順著小巷玩命的往前跑，並不時回手舉槍還擊。小巷實在是太窄太長，連個隱藏的地方都找不到。

終於他發現前面30米處有一間倒塌的房屋，忙對小桃說：「你先到破房子里躲一下，等我把後面的鬼子引開后，再回來找你。」

還沒等小桃回答，他就覺得自己像被人從後面狠狠的推了一下，向前踉蹌了幾步一頭撲倒在地。小桃趕忙扶起他，這才發現一顆子彈擊中了李峰的腰部，鮮血正不斷的向外涌，並很快浸濕他身上的軍裝。

她驚恐地失聲叫了出來：「李大哥，你受傷啦！怎麼辦呀？」這個小姑娘一邊哭一邊扶著掙扎站起來的李峰向不遠處那所破房屋走去。

李峰強忍著疼痛，邊退邊不時轉身，舉槍向追上來的日軍射擊。嘴裡還在安慰著小桃：「別怕，沒事的。咱們先進屋裡避一下吧！」瘦小單薄的小桃，總算把李峰攙扶進了破屋內，李峰靠在牆後面，憑藉有利的地形，不慌不忙的向圍逼上來的日軍舉槍射擊。

圍上來的日軍在李峰精準的點射下，一個接一個的在槍聲中倒在地上。鬼子不敢再貿然強攻了，而採用機槍火力壓制的辦法，這一招果然奏效，李峰在對方機槍的壓制下也不再敢頻繁探頭射擊了。

他摸出一個手榴彈，拉燃到火索，憑著聽覺的判斷向對方機槍所在的位置扔了出去。趁著鬼子機槍啞巴的間隙，他果斷探出頭，又擊斃了幾名離他最近的日軍。

啞了的機槍再度咆哮起來，李峰則不斷採取剛才的方法。他再一摸腰間，自己的手榴彈用完了。他不得不頻繁改變著探頭射擊的位置，阻止這日軍的靠近。又堅持了會，他手中兩支駁殼槍里的子彈和隨身帶著的彈夾都射盡了。

李峰懊惱地將兩支空槍砸在地上，他已經儘力了。他抬起頭，笑著對小桃說；「你快跑吧，現在還來得及。我是走不掉了，你就別管我了。快跑呀！」

「不，李大哥，我不走。要死，我倆也要死在一起。」小桃撲在李峰的懷裡哭著，使勁地搖著頭。

「傻丫頭，等鬼子上來了，會殺了我。而不會殺你的，你懂嗎？我已經彈盡糧絕了，再也沒有辦法保護你了，別孩子氣了，快走吧！」

小桃埋在李峰懷裡頭搖得更厲害了：「不要，我不走。我還有這個。」說完抬起頭，從懷裡掏出一支槍，是那支李峰送她的手槍。

李峰接過來后，迅速取出彈匣查點這彈匣內的子彈數。隨後，又將彈匣裝入槍身。屋外的鬼子也從屋裡突然中止的槍聲估計出裡面的人沒子彈了。

厚重的皮鞋踩在瓦礫上的聲音越來越近。李峰猛然又探身，跟著就是一陣點射。嚇的沒被擊中日軍趴倒一片，機槍又響了。

「好了，小桃。現在還剩一顆子彈了。我說過，我們戰敗了，我會接你一起逃的。如今，接是接到你了。眼下逃卻逃不掉了。你怕嗎？」李峰用輕鬆的口吻和小桃調侃著。小桃卻堅定的搖搖頭。

「那好，你幫我把這身衣服給脫了，還有這鞋。都扔遠點。我可不想穿著這身衣服去見我死去的弟兄們。」

他坐靠在牆邊，看著忙碌的小桃，不住的搖著頭。心裡在說：「傻丫頭，你還小，何苦要和我一起去死呢？」

小桃忙完后，擦去臉上的污垢，朝李峰嫣然一笑；「李大哥，我準備好了。」說完，便乖巧的側靠在李峰的身邊。

李峰伸出左臂摟著她的肩頭，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小桃的臉頰上，柔聲的說：「小桃，咱們今生是有緣無份了，來世咱們再做夫妻。好嗎？」小桃幸福的點點頭。

李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這才把槍口抵在自己的右側太陽穴上，調整著自己的腦袋，儘可能將自己的太陽穴和小桃的太陽穴，處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調整好后笑著溫柔的對小桃說：「咱們可以上路了。」

小桃閉上雙眼，靜靜的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李峰深深吸了一口氣后，大喊一聲：「我們來世見吧！」話音剛落，握槍緊頂著自己太陽穴右手的食指，毅然決然地扣動了跟隨他多年的那隻手槍的扳機。

一聲槍響后，這對年輕人，帶著對今生的遺憾和對來世的期願，相依相擁幸福的離開了這座正處在煉獄中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