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第一四五章

文清岳一直送清霧到宮門外,方才下馬走到車旁,與妹妹道別。

本以為三兩句話就此別過,單看清霧竟是朝杜鵑示意了下、由她攙扶著下了車子。文清岳曉得妹妹有話要講,就和她一同行至路邊的大樹旁。

他本以為清霧是因了先前三房的事情要與他說,正做好了心理準備,想着那邊的腌臢事情不用妹妹操心,柳府眾人妹妹也無需擔憂,他自會時時去照看着。

誰料清霧開口時,眼中帶了三分笑意,卻是問起了別的,「哥哥覺得水華如何?」

文清岳沒料到清霧居然有此一問。怔了半晌,俊雅的面上浮起一絲不自在。輕咳一聲,道:「自然是好的。」頓了頓,又忍不住說道:「沈家家風很好。沈尚書為人正派,他教出來的孩子,又怎會不妥當?」

清霧並未接他的話,只抿著嘴盯着他看,直到他撐不住,臉上一點點現出紅暈。

瀋水華是沈尚書嫡親的孫女兒,與清霧甚是投緣,時常在清霧休沐的時候去柳府找清霧頑。每每這個時候,哥哥文清岳也會到家裏來。

大家早已熟識,湊在一起說話做事,頗為自在有趣。

往常的時候清霧還沒覺得又甚麼。昨兒回到家后,好友們都來了,大家聚到一起。她細細觀察,才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因着清霧許久未曾歸家,不只文清岳和瀋水華,鄒可芬和魯聘婷也來了家裏尋她頑。

幾個孩子都是早已熟悉了的。何氏要忙着府里的庶務,便讓他們自去尋樂。柳家的三個少爺都還在學堂,鄭天寧已經考過了秋闈,正為了下次的春闈做準備,而柳方毅一個大老爺們,素來不愛和孩子們攙和在一起,早就出門尋同僚去了。

大家有甚麼需要,自然都是來問清霧。文清岳心疼妹妹,看清霧難得回家一次,就攬下了這「差事」,有什麼事情,都由他來安排。

雖然文清岳試圖好好照顧每一個人,可對瀋水華的偏心,清霧還是一下子就看了出來。

比如,哥哥無事的時候,會尋了瀋水華獨自說話。清霧過去的時候,兩人便急急分開。再比如,清霧說起哪一樣點心好吃的時候,哥哥會順口問一句,沈姑娘那邊有了沒。若是丫鬟答一句還沒,哥哥就會說一句,給沈姑娘也送一份去罷。

清霧自己也是經歷過被人這樣妥帖照顧著的。文清岳這樣究竟是存了什麼樣的心思,她稍稍一向就也明白過來。

她原本也不在哥哥面前將這話挑明。只是昨日裏鄒可芬臨走前無意間開玩笑的一句話,讓她有些在意。今早哥哥來接她的時候,家人在,不方便說。只能湊著這個時候告訴哥哥。

「聽說魯國公府和沈家最近走得比較近。魯夫人與沈夫人時常一起吃茶。哥哥若是有打算,不如儘早。免得猶豫間,已經遲了。」

她這話一出,饒是文清岳素來淡雅自若,也不禁微微色變。

清霧的雖未明說,但意思頗為明顯。魯國公府有意和沈家結親。

能讓兩位夫人親自來提的,比然是嫡出無疑。細數兩家適齡的孩子,沈家那個應當就是瀋水華了。

思及此,文清岳片刻也不敢再耽擱,轉身就要朝馬行去。走了兩步,驀地頓足,又急急走了回來。皺了眉,有些局促地與清霧道:「可我不知她的意思。若是、若是……」

若是她更有意於魯國公府,那該怎麼辦?

文清岳素來果決,哪有過這般舉棋不定的時候?

清霧看到哥哥難得一見的遲疑模樣,忍不住笑了,輕輕推了他一把,「我怎麼知道?這事兒我不過是和你提上一提。具體怎麼做,還得看你不是。」

文清岳垂眸思量片刻,重重點了下頭,抱拳朝着妹妹道了聲「多謝」,大跨著步子堅定離去。

說起來,清霧甚少在家,若不是鄒可芬當時說了這麼一句,她當真不曉得魯家和沈府的打算。

昨日裏哥哥的表現,她能夠看出,是因為霍雲靄處處對她照顧妥帖。自己感受過了,自然能夠分辨得出來。旁人卻不一定能夠發現。比如魯聘婷。她樂觀開朗純真,就完全沒有注意到文清岳「不對勁」的地方。

不過,鄒可芬或許是瞧出來了,才特意在臨走前似是開玩笑地提點了這麼一句。因為鄒可芬也是動過小女兒心思的。所以,文清岳的表現在她面前應當也是顯而易見的罷。

至於鄒可芬心儀之人……

清霧暗嘆口氣。

她怎麼也沒料到,鄒可芬竟是對霍雲靄存了別樣的心思。

當初霍雲靄封她為後的聖旨下來后,接連幾個月,清霧都沒能見到鄒可芬。後來才知她是病了。纏綿病榻一百多天,方才好轉了些。待她痊癒后,兩人初次相見時,鄒可芬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過了幾回后,方才恢復如常。

直到昨日,也是昨日,清霧方才知曉這是為了甚麼。

因着清霧將要嫁入宮中,女孩兒們閑聊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就要提起這個。只是,每次問起清霧出嫁的準備、問起宮中的事情,鄒可芬都借故走開,這才讓大家發現了端倪。

不過鄒可芬不明說,且看上去已經放下了,女孩兒們便裝作不知道。依然如往常一般說笑。

……

一想到這些,清霧就忍不住加快了步子,比平日還要更快地到了昭遠殿。

霍雲靄今日下朝不算晚,且清霧在路上又耽擱了些時候,她到之時,年輕的帝王已經在執著硃筆批閱奏摺了。

看到他淡然從容的模樣,清霧心裏當真是五味雜陳。

一方面想到旁人心裏有過他,她就難受得胸口火燒火燎地發着堵。

另一方面,知曉他的心裏只有她,又覺得十分歡欣愉悅。

兩種心情交雜在一起,清霧也懶得行那表面上的禮節了。當即快步走到他的右側,挨着他坐在了他的座位邊上。

她素來重分寸,極少有這般主動過來依偎著的情形。

霍雲靄甚是喜悅,拉了她到左側邊坐着。右手執筆繼續批閱,左手捏着她的手在掌心中不住摩挲,低笑道:「怎麼?可是路上發生了甚麼事?」

他不曉得她心裏的百轉千回,自然這般順口一問。

聽了霍雲靄這樣說,清霧倒是暫且拋下了心中思緒,想起來老夫人和三房的那些事情。便問道:「你早就曉得三老爺那裏有個私藏鐵器的地方了,所以尋了法子借故去到那裏,好似是無意間發現的,是也不是?」

霍雲靄並沒想瞞着她,就甚是愉悅地笑着應了一聲。

清霧嘆道:「果然如此。我還想,為何一個孩子神色不對都還能引出來這麼一樁大案。後來覺得不對,便覺得和你有關。」

「我只是吩咐他們見機行事,卻沒料到他們竟是利用了個孩童來挑起事端。」

提起那個孩子,霍雲靄倒是有話要講,便道:「那孩子只當自己做得隱秘,每次都悄悄跟過去看。殊不知柳老三已經起了殺心。若不是此次事情發展順利,恐怕如今他已經是柳老三的刀下亡魂了。」

以前那個莊子上也出過許多這種事情,總會有人莫名其妙就有人失蹤。只是活人找不到,又沒見屍身,大家疑惑地久了便只當那人是逃走了。

殊不知,都是已被柳老三給害死。只是屍身藏得隱秘,未曾被人尋到。

京中過不多久,就會有「突然發現屍身」的事情接二連三出現。

霍雲靄也是提前和清霧知會一聲。免得出現這樣的事情后,女孩兒心裏沒防備,驚懼太過。畢竟家裏頭原先就有了那幾個視人命為兒戲的「堂兄堂姐」,已然讓人心驚。如今再冒出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任誰知道了,都會夜裏睡不踏實罷。

想到女孩兒會半夜輾轉難眠的模樣,他心裏不由就有些憐惜。先前揉捏她手的力度不自覺放緩,改為極輕的撫摸。

清霧自然知道霍雲靄和她說起這些是為了她好。他做甚麼,都是處處為她考慮。這世上,除了父母外,恐怕只有眼前之人,會這樣顧及她的感受了。

想到之前自己的種種思緒,想到知曉鄒可芬當初有過的心思,清霧心裏驀地湧起一股十分強烈的情緒。

恨不得、恨不得把這個人綁在自己身邊,誰也不準覬覦。

哪怕多看一眼,也不成。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但,這種心情又是那麼強烈,讓她無法忽視不理。

女孩兒猶豫再三,終是鼓起勇氣,緊握着他的手,半是氣惱半是害羞地說道:「往後你不準再娶別的人。誰也不成。即便有比我性子好、比我漂亮、比我懂事的,也不行!」

她這話里透著十足的酸意。

但就是這顯而易見的霸道和酸意,卻讓年輕的帝王驀地一怔,帶着不敢置信的欣喜,目光灼灼地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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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盛寵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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