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瑟坐在沃爾特飛行器里，瞅了瞅對方捲曲的黑髮，還有那張酷似查理的臉，有點糾結。大概上輩子跟好友查理走得太近，對那個書獃子太過於熟悉，反而沒了八卦的*，他實在是不記得查理爺爺娶了誰家的姑娘。

應該有點印象才對，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阿瑟盯著沃爾特，試圖想起點什麼，沃爾特被他盯得紅了臉，說著：「阿瑟，怎麼了？」

阿瑟苦惱地開口說著：「沃爾特，你有沒有中意的人？」

沃爾特的臉更紅，說著：「不，我沒有，我剛剛畢業……我是說，我……」

阿瑟看他那害羞樣，忍不住笑起來，拍了拍沃爾特肩膀，大哥大模樣講道：「好了，不要煩惱，包在我身上好了，像你這麼優秀的年輕人，怎麼會缺少好姑娘呢？」

沃爾特紅著臉憋了一會，說道：「阿瑟，今天典禮上，有我的表演。是我編寫的一套自動化程序，應用於後勤機甲部隊的。聽起來有點沒用，不過可以提高軍隊的後勤保障效率。」

阿瑟點了點頭，沒再接話，因為已經到達了奧斯頓軍校門口。

用皇家姓氏命名的最高軍事院校，對命令絕對服從，對國家絕對忠誠，幾百年傳承的歷史，很多都不曾改變。

阿瑟看著奧斯頓軍校熟悉的大門，內心有那麼一丟丟的憂傷，更何況身邊還坐著個跟查理那麼像的人，彷彿跟好友一起踏入學校大門的懵懂歲月不過是昨天的事，有誰能相信，真實卻是相隔了生死輪迴呢？

阿瑟深吸一口氣，從飛行器上下來，努力讓自己笑得更加陽光燦爛一點，說道：「真是氣派的地方，我還是頭一次過來呢，沃爾特，你願意做我的嚮導嗎？我自己參觀的話，估計會走丟了。」

「當然，正式的典禮十點鐘才開始，我帶你逛一逛吧。」

「沃爾特，你肯定是優秀畢業生吧，能直接選拔進軍科所的，絕對是很優秀的人才。」阿瑟一邊隨著沃爾特走，一邊笑眯眯地問著。他有些懷念自己畢業典禮的時候，阿瑟當然是優秀畢業生，用書獃子查理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人比你更優秀了」。阿瑟想了想，自己上一世，好像一直活得很榮耀，他有天分，也抓住了機遇，一直平步青雲走到了很高的位置，看起來一切都很好，直到自己的意外死亡。

因為被皇室懷疑帶綠帽子而被誤殺，阿瑟想起來挺呵呵的，他倒挺願意接受這個荒謬的理由，他寧可死於一場烏龍誤殺，也不願意死於權利角逐的陰謀和背叛，可事實擺在那裡，阿瑟七竅玲瓏心怎麼會想不通呢，他否認不了，他確實成為了皇室鬥爭的犧牲品，那一刻，不會有人在意他卓越的能力和才能，他們在意的是阿瑟成為了擋路的障礙，需要消除的對象。

平心而論，現在的時代，或者說是即將到來的伊登·奧斯頓時代，才是聯邦最為光明鼎盛的時代，至少，比後面那幾百年要強得多。阿瑟覺得，伊登作為一個優秀的領導人，無可挑剔，他將公正和集權平衡到最優狀態。

阿瑟走神地想著這些事，沃爾特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聽見，腳步不停地直接撞到了沃爾特的後背上，沃爾特有點著急地說著：「阿瑟，不好意思，實驗裝備出了點問題，我要趕過去處理，這是典禮的邀請函，十點鐘在中央禮堂，我剛才把導航地圖發給你了，實在找不到我會叫人出來接你。」

阿瑟讓沃爾特快去忙活，自己站在一處雕塑下還真是有點茫然，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哪裡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景緻，他真是有點討厭奧斯頓軍校尊重歷史的傳統，三百年後都沒什麼變化，要不要這麼老古董。

想了想，乾脆朝著自己院系的大樓走了過去。

畢業典禮，當然是畢業生最為喜氣洋洋的日子，學校會表彰優秀學生，最為優秀的學員還會在擔當軍政要職的嘉賓面前做彙報表演，其中最為重頭的，是機甲實操系的對抗賽。阿瑟當年，輕鬆獲得了對抗賽第一名。

好吧，好漢不提當年勇，阿瑟現在可不是當年，他不過是一個愛好圈錢的雜誌小主編，一個樂於成就旁人姻緣的婚介所老闆，機甲是什麼東西，早就跟他沒關係了。

阿瑟很快調整了心態，從那一丟丟的失落和傷感中走出來，踱著小步，吹著小口哨，游遊盪盪走到了當年上課的一間教室。學生們大概都忙著各式各樣的慶祝了，教室里空蕩蕩的沒有人，阿瑟走進去，坐到了第一排椅子上。

剛坐下，聽見最後排有人在小聲抽泣，阿瑟扭頭看過去，是個瘦小的男孩。

「嘿，小傢伙，哭什麼。」阿瑟見小男孩哭得實在傷心，忍不住湊過去問了嘴。

男孩抽抽搭搭哽咽道：「我一定會出醜，他們偷偷改了名單，讓我參加對抗賽。」

阿瑟一聽，細問了問才知道，這男孩雖然也是機甲實操系的學生，但是卻是個萬年吊車尾，長得也瘦弱，經常被同學欺負，他在操作機甲上實在沒有什麼天賦，本來不用參加對抗賽的，結果有人惡意修改程序，已經公示的名單上有這個孩子的名字，這孩子覺得自己肯定是要出醜了，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會被收拾得很慘，太丟臉，還沒上場就哭了起來。

阿瑟覺得挺好笑，問著：「打起精神來，就當是平時練習了，就算輸也沒有關係，男子漢誰沒有輸的時候呢，你叫什麼名字？」

「艾倫，艾倫·亞博。」

阿瑟聽到名字的那刻，愣住了，他沉默半晌，將男孩子從椅子上拉起來，說著：「認識你真是高興，不要哭，看看我能幫上什麼忙，遇到問題，就得先找到解決的辦法不是嗎。」

艾倫·亞博，據歷史材料上記載，他是一名普通聯邦士兵，但是在那次最為慘烈的聯邦保衛戰中，將自己的核驅動機甲啟動了自爆程序，摧毀了敵人前線核心指揮所的陣地，瞬間扭轉局勢，挽救了數不清的同僚性命，他犧牲后，伊登·奧斯頓追授他騎士勳章。

誰能想到歷史書上的英雄人物，是個愛哭鼻子的小男孩呢，再渺小的人也能改變歷史，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阿瑟想，就讓這個無畏無悔的小男孩過一個愉快的畢業典禮吧。

「能讓我看看你的機甲嗎？是雙人還是單人的？」

男孩一愣，擦了擦眼淚，說道：「我都沒有參加過訓練，今天早晨剛接到通知，他們說是雙人機，他們知道我不可能找到搭檔的，這都是故意的惡作劇，我肯定會很丟臉。」

阿瑟一聽，樂呵了，說著：「好吧，天無絕人之路，親愛的艾倫，你將來會是一位值得任何人尊重的戰士，擦乾淨眼淚，去看看我們的機甲，我是說，如果你允許我成為你的搭檔的話。」

「你是誰？」男孩昂起長著小雀斑的稚嫩小臉，問著。

「我？」阿瑟笑了笑，說道：「我叫瑟蘭迪，是聯邦最優秀的駕駛員。不過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艾倫，能答應我嗎？」

男孩有點懵懂地點頭，阿瑟笑起來。

瑟蘭迪，他上一世的名字。

艾倫擦著鼻涕領阿瑟來到了存放機甲的場地，走進庫房的時候，時間正好是十點鐘，外名禮炮齊鳴，禮堂中的典禮正式開始了。

艾倫也是接到通知后第一次來到這裡，他調出通知單，找到對應的機甲編號，站在高大的機甲下傻了眼，又眼淚汪汪地瞅著阿瑟，哭喪說著：「為什麼給我分配了a型機，我平時摸都沒摸過，考試的時候只要求能駕駛c型就可以，怎麼辦，我都不會開機。」

好吧，阿瑟承認艾倫有點太……可憐了點，他摸了摸小雀斑的腦袋，說著：「有我在，怕什麼，不過你最好先幫我找一套作戰服，最起碼來套頭盔，我可不想被人指出並非本校的學生，那樣咱倆可都麻煩了。」

艾倫猶豫了下，說著：「要不，算了吧，我們這是違規了吧……」

「不不不，我們只是站在規則的邊緣，你只是需要一個搭檔，不是嗎？好了，親愛的小艾倫，再哭鼻子可就徹底被人笑話了，快幫我找個頭盔。」

找頭盔的空隙，時間又消磨了不少，等倆人一起坐進駕駛室的時候，已經快十點半了，對抗賽的時間是十一點，他們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調試……也包括駕駛a型機趕到對抗賽現場。

對於阿瑟來說，這台機甲有點像博物館里的老古董，能量盒裡倒是滿格，他打開中樞控制系統，快速調試著各種指數，手指飛快地在閃著盈盈綠光的操作盤上敲擊，艾倫看得目瞪口呆，忘記擦掉溜下來的鼻涕水。

五分鐘后，略顯沉重的機體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調試完成，阿瑟從主座上起來，對艾倫說道：「要不要試一試？」

艾倫覺得自己這輩子第一次，真的，第一次覺得操作機甲是這麼好看，這麼酷的事情，他眼前的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流暢，這麼帥氣地操作，艾倫一直將機甲操作課當成自己的行刑台，他做夢都想不到，原來這可以變成如此炫酷的一件事。

艾倫的眼睛明亮起來，他擺著手拒絕，穩穩坐在副座上，快手快腳地綁好安全帶，說著：「瑟蘭迪，我真的駕駛不了a型，我根本沒學過，我想看你駕駛。」

天！知！道！我們阿瑟現在表面上看起來還算是正常，實！際！上！早就熱血沸騰得手腳發抖手舞足蹈啦！機甲！艾瑪，他竟然又摸到了機甲，老天爺！這是他上一世的命根子！是他的宇宙，是他的所有一切啊，竟然又坐到駕駛室里了！感覺不能再爽了！哪怕是古董機他也毫不介意啊！

為了逃避一些事情，這一世的阿瑟·米爾刻意與軍部，與這些機甲保持距離，不去碰觸，就不會出現意外，而這次，阿瑟覺得反正帶著頭盔，也藏在駕駛室中，過一把短短的小癮，不會被人發現，等對抗賽的時候稍微應付一下就好，肯定不會有人察覺。

阿瑟總是把事情想象得很美好，上一世他就是吃這個虧掛掉的，這一世，貌似還是沒啥長進。

a型機走出庫房，從專用隧道直接進了對抗賽候場區，時間正好十點鐘，主持人已經在介紹參加對抗賽的人員名單，當念到「艾倫·亞博，a型機參賽」時，主持人突然頓了頓，似乎很疑惑，不過很快掩蓋過去，繼續往下念了。最後的結果是，艾倫的a型機，對抗一名學生的b型機，是第二組出場。

在軍校層面，最基礎的是c型，其次是b，最高是a型，不過整個奧斯頓軍校，擁有的a型機屈指可數，能夠流暢駕駛的學生更是鳳毛麟角，阿瑟以前實在是太過優秀，他那個年代的機甲也已經進化了很多，所以現在坐在a型機里的阿瑟大概還無法想象，自己將掀起什麼樣的轟動效應。

第一場對抗很快結束，馬上輪到阿瑟跟艾倫上場，這台笨重的a型機已經走到了入場口，阿瑟對緊張得艾倫說道：「你可不是坐在那裡看熱鬧玩的，幫我盯著兩側數據。」艾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阿瑟嘿嘿笑著，點開中控系統。

這時候，主持人匆匆打開話筒說著：「抱歉，這是我們校方系統的漏洞，編號0979的a型機是一台故障機，艾倫·亞博同學也並未報名參加對抗賽，看來是個烏龍，那麼這組選手幸運自動晉級，接下來讓我們邀請……」

主持人話沒說完，看到對抗賽場中的情形，下巴要掉，因為他看見一台明顯是很陳舊的a型機正從入口進場。

在觀禮台上的奧斯頓軍校校長諾頓先生也是驚訝地直接站了起來，見鬼了一般看著那架a型機，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可能……」他匆匆離開座位，來到貴賓觀禮台的包廂，敲門後進去，對著裡面的人說道：「伊登，事情有點詭異，你最好提醒軍方做好防務。」

伊登·奧斯頓盯著已經走到場地中央的那台a型機，說道：「不必這麼驚慌，校長先生，說不定是哪個天才學生想出風頭，讓比賽繼續吧，我一直期待能有後輩來啟動這台a型機，放著也是浪費不是嗎。」

因為伊登的指令，所以知道內情的人都按兵不動，七上八下地看著場地中間的機甲。

而駕駛室中的阿瑟全然不知，他因為能摸到機甲，激動得都沒有聽到主持人之前說的那段話，同樣因為要揚眉吐氣而激動的艾倫也沒有聽到。他們的對手雖然只是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學生黨，而且還是b型機，阿瑟乾脆故意等對方的衝擊動作近到極限的時候才操作避讓，看起來笨重，實際上對於時機的拿捏和角度的把握要求極高，阿瑟耍弄了對方几個來回，怕做得太過漏出馬腳，只能「遺憾」地朝著對方猛出了一拳，一招制敵，結束比賽。

比想象中得還要更簡單，阿瑟有點意猶未盡，不過他也只能到此為止。

伊登·奧斯頓目不轉睛地觀看了這場比賽，心裡同樣非常壓抑，不過他叫校方不要打草驚蛇，吩咐將監控視頻接到這邊來。

伊登看到這台a型機甲按照原路返回了庫房，駕駛艙打開，從裡面跳出一個人，帶著頭盔，伊登皺著眉頭盯著這個人的身型仔細看，這人的駕駛服像是很不合身，大了不少，伊登看見他從機甲上往下跳的時候，好像踩到了褲腿。

也就是那麼一瞬間，伊登的眼睛簡直要燒起來了。

為什麼他感覺像是看到了非常熟悉的東西！

監控中的那個人頭盔壓根沒摘，像是逃命似的很快跑掉了，這時候才從駕駛室又跳出一個瘦小的男孩。

伊登將畫面回放，回到前面那人踩褲腿掉褲子的畫面，放大，再放大。

嗬！可不是非常熟悉的東西！鑲著金邊的黑色內褲，甚至后腰處綉著的金色a字母，這是全聯邦只有他才有的定製款。

哦，不，他還送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