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齊肅和方焱見面，方焱一伸手，強行擁抱。

「在你來之前我還擔心你會臨時變卦呢，還好你來了。」方焱笑容燦爛，沒等齊肅拒絕就已經攬上了齊肅肩頭。

「我不是那種人。」

「好啦，你人都來了就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跟我過來，我今天帶了吉他，稱你化妝的時候，我把新歌彈給你聽！」

齊肅默不作聲地被方焱熱情拉進化妝間。說是化妝間，其實只是露天搭建的一個臨時棚子，面積還算大，內含試衣間。

王申樺拉上楊宿禛急急忙忙跟上去，唯恐方焱又要給齊肅吹什麼妖風。徐子岩在後頭嘲笑地哼了聲，慢慢悠悠叮囑方焱的兩個助理。

在一旁準備道具的拍攝工作人員湊一起竊竊私語。

「原來齊肅和方焱真的認識啊，我還以為那些八卦上寫的都是假的呢。」

「哎，八卦那種東西從來都是真的慘點假，假的混點真，誰搞得清楚啊。」

「話說我總覺得方焱有點做作。」

「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啊，換我這種時候就不搭理齊肅了。」

「啊呸，你以為方焱現在有這地位是怎麼來的啊。他和那誰誰有一腿，連啟樂高層都得哄著他呢。這麼捧，你說能不火？」

「不會吧！」

「切，這你都不知道，我們那早傳高了。而且啊，你想，齊肅以前是個混音樂寫歌的，怎麼突然就跑去拍戲了。方焱要是真和齊肅關係這麼好，把人一起拉進啟樂簡直不要太簡單。」

「嘖嘖，人還真是不可貌相啊。原來方焱是這種人。」

「哎呀，圈子裡這種表面一套心裡一套的人多了去了。方焱是這種人，說不定齊肅也是深藏不露的人渣呢。」

「不過齊肅現在發展得也不錯啊，顏值這麼牛，很難不火。」

「這可就難說了，我聽說他最火熱的那陣子找通告都還要自己親自上馬，能和齊九州這種大咖搭上邊也不知道怎麼辦到的，也是夠厲害。」

「這麼慘？不靠譜吧你這消息。」

「嘿嘿，靠譜不靠譜都無所謂。齊肅躥紅得這麼快，讓他多受點苦又怎麼了。」

「你這人真是的……」

「我怎麼了，我對你可有夠義氣的吧。」

「義氣個鬼哦，上次吃烤肉半道把我一個人丟那，還是兄弟嗎，啊。」

「哎呀，那不是我女朋友緊急呼叫嗎。」

「切，有女朋友的人離我遠點，愛情的酸臭味都飄過來了。」

「喂！」

………………

………………

化妝棚內，方焱彈完一首歌，笑著問齊肅如何。

齊肅轉過頭，盯了眼方焱的吉他，說：「還不錯。」

方焱眼角微不可見地一皺，隨後很快露出一個笑臉來：「那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呢。」

齊肅轉回頭去，語氣是與方焱形成強烈反差的淡然，說：「不會，怎麼樣都好。」

方焱的笑臉終於露出些許裂痕，他的本意是刺激刺激齊肅，讓他情緒失控露出真實的爆裂性情，那能想到齊肅這麼能忍，這個時候了還像沒事人一樣。

他也有挺久時間沒見齊肅，感覺他變化實在太大，都快要認不出來。

甚至於方焱現在都有點不太確定，齊肅到底還對他有沒有情誼。

王申樺實在受不了方焱在這裡惺惺作態，額角冒青筋地插進齊肅和方焱中間，盡量用一種禮貌的口吻讓方焱知道，有多遠滾多遠。

方焱扯著嘴角對上王申樺不善的眼神。

算了，有這個老媽子在，估計再廢力氣也沒辦法對齊肅做什麼。

方焱也是不懂了，王申樺這傢伙除了對齊肅好了點，還能有什麼用？要人脈沒人脈，要錢沒錢，要腦子沒腦子的，齊肅幹嘛還留在這種人身邊。要是齊肅把王申樺揣了，肯定就好對付多了。只有王申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齊肅耳邊說他的壞話。

方焱神色一暗，心中默默篤定，肯定是王申樺對齊肅潛移默化了他在齊肅心裡的形象，畢竟他和齊肅分開這麼久，也確實傷了齊肅的心。齊肅在王申樺的碎碎念下，或許真的怨恨起他來也說不定。

切，方焱在心裡啐了聲。都是這個死胖子壞他的好事。

方焱暗暗瞪了王申樺一眼，又笑著對齊肅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小七，你好好準備哦。」

齊肅沒有回頭，只是嗯了聲，化妝師正在很認真地給他上妝。

方焱拎著吉他出門，依舊掛在臉上的和煦笑臉像是要告訴所有人他根本不介意齊肅這種態度。

從化妝棚出來，方焱的表情立馬冷下來。把吉他甩給等候在化妝棚外的助理身上。他環視一圈沒看到徐子岩的身影，很不高興，扭頭問道：「徐子岩呢，去哪了？」

被吉他砸了個腦門包的助理A皺著臉說：「徐哥說他要回公司處理些事，所以這會兒沒法留在拍攝現場。」

方焱皺眉：「哼，他能有什麼事。」

不過方焱並沒追究下去，只是帶著助理往自己的保姆車走。他的保姆車是公司配的，加長豪車，只有啟樂的一線藝人才有的待遇。

方焱後座門，鑽進去，砰一聲把門狠狠甩上，彷彿是在發泄憤怒似的。

助理們看他臉色不好，唯唯諾諾地小心坐進車前排，不敢說話。他們不是第一天當方焱的助理了，知道方焱這人脾氣不好。他發火的時候千萬別忤逆他，跟他對沖。等他一個人生完氣就好了。

方焱給自己倒酒，左手捏住冰涼的酒杯，心裡卻一股一股冒火。

為什麼齊肅這麼淡定！為什麼齊肅還是那副高高在上，你們都是些蠢材的眼神！

沒錯，就算齊肅沒有做出那種高傲的表情，但是他還是能從齊肅眼神里讀出來！

他現在已經跌落到這種田地了不是嗎！沒門路再唱歌寫歌，更不可能擁有多少真心聽他音樂的粉絲。為什麼他還是這種態度！他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不甘心？沒有一點點的嫉妒嗎？

為什麼不嫉妒他啊，齊肅！

方焱狠狠灌下杯里的酒，喉管在冰涼的酒液流過後產生一種彷彿被火燒一般的狠辣滋味。

他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齊肅眉目鋒利的那張臉，淡漠又諷刺。

從以前開始，齊肅就是個天才。他對於音樂的敏感以及創作的才能遠遠超出同齡人幾個層次。這是與生俱來的樂感和超常的天賦，別人羨慕也羨慕不來。而且齊肅還有那張只要洗乾淨臉就能蠱惑大眾的臉！只要齊肅願意在唱功上下功夫，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就根本不需要主唱了。

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給齊肅的太多，給別人的太少！

方焱曾經很慶幸齊肅喜歡那種暗黑視覺系妝容，把他原本精緻漂亮的五官全給遮住。也萬分慶幸齊肅那種詭異又低調的性格。因此就算樂隊在酒吧唱了那麼久的歌，大家最熟悉最喜歡的也還是他。就算齊肅多有才華，他也是個怪人，只能遠觀，不能接近。

而且，齊肅喜歡他。不不，更準確來說，應該是依賴他。方焱不知道齊肅的過去究竟有多缺愛，但很幸運的是，他是第一個走進齊肅內心世界的人。所以齊肅對他毫無懷疑，也毫無防備。

方焱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計劃著單飛，先是搭上大公司的車，然後再用感情把齊肅綁在身邊。只要有齊肅源源不斷的創作，他絕對可以震驚華語樂壇。齊肅不需要紅，也不需要被世人所知道。齊肅只要一直愛他，為他寫歌就好了！

但是，從哪裡出了問題，一定是從哪裡出了問題，導致齊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齊肅換上了正常的裝扮，齊肅出演了電視劇，齊肅正在一飛衝天！這根本是不可接受的事！

不可以……不可以！

方焱緊緊握住了酒杯，眼神狠絕。

哼，齊肅你這個蠢貨，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窩在王申樺的狗窩裡你就繼續這樣吧。這樣更好，你不思進取，我才會一步一步超越你，壓制你，讓你動彈不得！這個圈子的殘酷性，我會讓你好好體驗的！

方焱勾起嘴角，放鬆下來，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悠悠品嘗著。他視線往窗外一掃，正好瞧見遠處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停在他們對面。

轎車停穩，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一個高挑女性。下車后，她將臉上的墨鏡摘下，露出小巧秀氣的臉龐。

方焱認出這就是MV的女主角了。

隨後，車上又下來一個西裝男士，身材健碩，面目端正，眼神深邃，拎著一個黑色大包跟在女人身後。

方焱把空酒杯放下來，透過車窗看著那一男一女走遠。忽的開口問前頭的助理：「那個男人就是虹音的沈萬堂？」

助理B點頭：「應該是他。」

方焱微微眯起眼，打量著那個男人的背影。

沈萬堂的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他出名不是因為帶出了多少天皇巨星，也不是本身多有背景，多受人畏懼。恰恰相反，沈萬堂這人是被嘲出名的。

虹音娛樂在沈萬堂接手藝人總監之前是個還算紅火的演藝公司，手下的藝人雖然不算多大牌，也有拿得出手的。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江河日下，逐漸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而虹音逐漸衰弱的時期，就是沈萬堂進入虹音的時候。

沈萬堂不是沒有能力，他最讓人覺得可惜以及莫名其妙的就是太有眼光。他發掘出來的新人最後沒有一個不紅的。但是，那些新人們都是在從虹音跳槽到更有實力的新公司后才開始變得紅透半邊天。

圈裡人即覺得沈萬堂可惜至極，又笑話他留不住人，白費了這陽光和手腕，簡直就是專門給他人做嫁衣。

更讓人沒法理解的是，沈萬堂對虹音各種落地生根，死心塌地，別家公司怎麼挖都挖不走，弄再好的待遇也同樣拒絕，彷彿他就要在虹音老死一樣。真是沒見過這種不識時務的人。到後來，大家也都懶得再廢心思挖他了，只是一門心思挖他培養的新人。反正已挖一個準。

就連璨星的金牌經紀人在閑談時也說，要是自己有沈萬堂那種神奇的能力就好了，話鋒一轉又說，沈萬堂待在虹音根本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啊！但這傢伙卻又是茅坑裡的石頭，硬到不行。真是有夠氣人的。

大家都在背後嘲笑沈萬堂死腦筋，嫁衣男。

今日一見，倒沒想象中的那麼死板。

也對，不管怎麼說，沈萬堂作為經紀人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再不知變通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次MV的女主角本來是打算啟用公司預出道的新人，不知道沈萬堂和製片怎麼交涉的，最後就把他手裡的女藝人給塞了進來。搞不懂沈萬堂怎麼想的，這麼費心費力把新人帶起來，最後還不是給挖到別家公司去。

不過，這個沈萬堂打死不離開虹音的做派還真是該死的和齊肅一樣。

這兩個死腦筋要是湊一起就好笑了。看誰把誰的腦筋掰彎。

方焱冷笑一聲，把酒瓶和杯子塞回車內的儲物櫃里，打開車門下車。

兩個助理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裡的疑惑。今天方哥這麼快就解氣了啊。

*******

齊肅換好衣服從試衣間出來時正好碰上沈萬堂同女主角進化妝棚。幾人簡單地打招呼，齊肅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態度來。倒是沈萬堂，上來就把名片發了個遍。非常友善地從黑色大包袋裡掏出各種罐裝飲料遞給在座的人。

沈萬堂笑著說：「不用擔心，絕對沒有下藥。」

眾人：「…………」呵呵，這個笑話好冷。

齊肅沒喝陌生人東西的習慣，隨手放在了桌上。倒是楊宿禛傻兮兮地道了謝，立馬弄開起子，咕嚕咕嚕喝起來。

沈萬堂熱情過度，顯得同他一起進來的女藝人的態度就有點冷淡了。她似乎對沈萬堂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但也不配合，打完招呼后就自顧自找了個化妝鏡前坐下掏出手機玩。

奇怪的一對藝人和經紀人組合，齊肅敏銳地感覺到這兩人之間微妙地排斥感，遠沒有他和王申樺來的親近。他看了眼手裡的名片，眉毛一挑。

虹音的啊，還真是巧了。

像是想起了什麼，齊肅換了個態度打量起沈萬堂來。

沈萬堂有一張寬厚，令人很有安全感的臉。西裝款式正經，剪裁合身，說明他早已知道自己最適合那種西裝穿著。藍白條紋寬領帶沒有領夾以及在他彎腰時稍微露出來的黑色襪子告訴齊肅，沈萬堂是個趨於穩重的男人。和別人談話時會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對話期間同對方保持著安全舒適的距離感，說話語氣舒緩溫和，一個經驗豐富的社交高手。

談話很有技巧，三下五除二就從王申樺和楊宿禛嘴裡套出了不少消息。

這兩個人真是，再說下去，底褲什麼顏色，一晚上打多少次炮都要漏底了。

齊肅哼了聲，提醒身邊的王申樺和楊宿禛，順便拋給沈萬堂一個警告的眼神。

別多嘴！

準確接收到齊肅那一瞬間凌厲警告訊息的沈萬堂愣了下，只是一個剎那而已，就完全顛覆了他對齊肅的認知。

反應過來的王申樺差點想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只得訕訕找個借口火速離開沈萬堂身邊。

「楊宿禛。」

「到！」

「買盒口香糖回來。」

「哦，好，要什麼口味的。」

「薄荷，無糖。」

「OK，絕對完成任務。」

還不知道自己是被特意支開的楊宿禛一溜煙就跑走了。

距離齊肅三把椅子的女藝人有些詫異地扭頭看向齊肅，恰逢齊肅將視線從楊宿禛離開的方向收回，沿途同她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女藝人眼瞳里倒映出齊肅精緻瑰麗的臉龐，在對視的那一瞬間，心房像是被一束虹色之光擊中一般，滾燙滾燙的，隨後這種熱度快速蔓延到臉頰，臉蛋刷一下通紅起來。

剛才沒怎麼注意，現在細看起來，齊肅果然很漂亮啊！

完了，臉好燙啊。

「你好，我是蘇悅。」名叫蘇悅的女藝人急忙報上自己的名字。

齊肅顯然沒興趣和她有太深入的交流：「嗯，你好。」

蘇悅眼神飄了飄，說：「我知道你是齊肅！你挺有名的！」

「……謝謝。」齊肅點了下頭。

蘇悅還想要說什麼，手裡突然被塞進一個冰冷的東西，蘇悅低頭一看，是一瓶依雲。沈萬堂笑著說：「蘇悅啊，路上不是說口渴嗎。」

「我現在不渴了。」

「那也多少喝點，待會你就要在太陽底下拍戲，補充點水分。」

蘇悅面帶惱色：「行了，我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這種事還要教。」

沈萬堂寬容地笑笑，對蘇悅的小性子沒生半點氣，「要不要看雜誌，或者溫習溫習腳本？」

蘇悅被沈萬堂這麼一打岔，也不好意思再找沒半點談話意向的齊肅聊天，嘟著嘴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沒好氣地說：「把腳本冊子拿來啦。」

齊肅速度均勻地翻看著雜誌，餘光卻將沈萬堂的一舉一動收攏在內。

蘇悅是虹音近來比較多亮相的新人，因為是沈萬堂親自在帶，所以暗中受到不少公司的關注。蘇悅長相完全屬於清純類，眉眼柔和，面貌非常沒有攻擊性，比較符合亞洲人的審美。但蘇悅這種長相的人在娛樂圈已經不罕見了，清純派女星多如牛毛，是個稍微有點姿色的女性網紅都能把自己歸類為清純美女。如果蘇悅達不到天仙階級，那麼他想從這麼多「清純美女」里殺出重圍，就算是沈萬堂神隊友加持也於事無補。

目前為止，齊肅看不出蘇悅有什麼特色來，外貌也不算頂級，脾氣還挺大。沈萬堂為什麼要捧她？

這時，齊肅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下。他掏出手機解鎖，點開新收到的簡訊。

【周六下午1點30分，松山路23號】

發信人——陳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