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齊九州低低說一聲：「行啊，看在薛姐的面子上，我給你個機會。那你就表演個流氓來看看吧。」

齊肅微微一笑，挑了個位置站定。

他今天依照薛玫的意見，穿著打扮學生氣很濃，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配卡其色呢子大衣，下身則是修身直筒牛仔褲，褲腳卷邊剛剛蓋在踝靴靴筒上。簡潔又精神。

但是下一秒，他渾身的氣質陡然轉變。

齊肅蹲了下來，兩條腿分開九十度，也沒管他的呢子大衣衣擺全拖在了地上。他雙手伸直了靠在膝蓋上，一隻手還做著夾煙的姿勢。他張開嘴輕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在吐煙。眼睛斜斜耷拉著，就連眼珠子也好像是暗的。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頹廢，流里流氣。過了一會兒，他眼皮一掀，嘴角勾起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人也站了起來，只不過身子的重心還是斜的，背也駝著，就好像背上的骨頭根本直不起來一樣。

「來了？」齊肅說，眼神直勾勾盯著齊九州。

齊九州先是被齊肅這種一秒轉換角色的速度震了下，對齊肅小白臉型的印象有了些許改觀。隨後他卻也開始驚訝於齊肅對流氓這種角色的理解和詮釋。

以齊肅現在這種高顏值的時尚打扮，要表現出流氓感，難度是很大的。更何況齊肅的臉本來就非常精緻，氣質清冽，和流氓根本就是一南一北的對比。

但齊肅驚人地讓自己的氣質轉瞬流氓化，他粗俗的肢體動作固然起到了對形象的支撐作用，但更多的發揮卻源自於齊肅的表情以及靈活運用的眼神！

尤其是那種吊眼和帶著些蔑視的神態，非常傳神！

他對於流氓那種頹廢，魯莽氣甚至於低劣的得意都把握得相當好。

這是讓齊九州很意外的。

而當齊肅和他對視，將那種流氓的惡意投射到他身上時，他確實不由自主起了生理上的厭惡。這說明他已經被齊肅帶入了戲！

本以為齊肅到這裡，表演就已結束，或者齊肅拿自己當成了表演道具。

但下一秒，齊九州就被打臉了。

齊肅站了起來，表情一換，嘴角緊抿，眼露驚慌，雙手握成了拳。他咽了下口水，朝四周小心翼翼觀察幾眼才壓低聲音，憤憤地吼著：「我不是叫你不要來找我了嗎！」

話音落下一秒，齊肅表情再變。長眉揚起，嘴角勾起一個奸詐的弧度：「幹嘛，幹嘛，連兄弟都不認了？」

齊肅眼睛一瞪，怒道：「你到底想……」說道一半才驚喜似的壓低分貝：「你到底想怎麼樣。」

「嘿嘿。」齊肅弓著身子，斜眼一下，做了個搓鈔票的手勢。

薛玫同齊九州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驚訝。他們這才發現，齊肅居然演了個雙人戲！

齊九州這會兒終於換了個正經的姿勢，眼神也不再是方才那種玩笑似的戲虐。

他本以為只不過是賣給薛玫的一個人情，沒想到齊肅真真有兩把刷子！

做導演的，沒有哪個會真正光憑外貌去判斷一個演員。每個導演可以有自己的審美觀，也會更喜歡自己培養起來的演員，這是當然的。

齊九州最開始這麼乾脆的拒絕齊肅出演自己的新片男主角，最大的原因不過是他覺得齊肅的氣質和角色不符合。再考慮到齊肅的資歷，料想他的演技也不怎麼樣，以後估計也是個走偶像路線的花瓶。就算是薛玫推薦，他也沒必要非得接收。

專門出個流氓的表演試鏡題目當然是用來為難齊肅。這種年紀輕輕，人氣不錯，走偶像系路線的藝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演戲時放不開，總是端著。你讓他演個高富帥，隨便打扮打扮，不用什麼演技就好了。但一旦碰上需要生活閱歷的角色，需要轉換自身形象甚至毀滅形象的角色，他們就徹底癱瘓，根本沒辦法運轉。

齊九州就是想讓齊肅知難而退，讓他知道別以為有薛玫做後盾就能這麼厚臉皮。

但是，齊肅表現出來的能力已經遠遠超出齊九州事前的預估，正因為如此的猝不及防，則更顯驚艷！

就在齊九州兀自愣神階段，齊肅已經表演完畢。他看齊九州一副發獃的樣子，便喊了他一聲。

齊九州轉醒，看了齊肅一眼，大腿一拍，高興地差點蹦起來：「好好好，就你了！」齊九州衝過來一把攬住齊肅肩頭。

齊肅應付著突然熱情起來的齊九州，期間扭頭看了眼薛玫。薛玫拋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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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肅從薛玫的車上下來，薛玫身側的車窗降下來，齊肅看到薛玫微微探出頭來對他說：「齊肅，這對於你來說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不管是提高知名度還是提高演技。齊九州的大名也不用我跟你說了，他的劇組，絕對是個鍛煉演員的地方。你現在卻的就是這樣一個千錘百鍊的機遇。不過你也不要有太多心理建設，齊九州這個人心直口快，不是表裡不一，兩面三刀的那種人。他的喜惡很明顯，你稍微打聽一下就會知道的。只要不觸他霉頭，即聽話，也肯努力，他不會對你怎麼樣。」

「是，薛老師，我知道了。」

「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啊，齊肅，我是很看好你的。」

「我也很謝謝薛老師，真的。」

薛玫臉上浮現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總該提攜提攜後輩。好了，你回去吧，好好跟你經紀人合計合計，做藝人啊，運營是怎麼都少不了的。」

齊肅鄭重點頭。告別薛玫，回到公寓后，他正打算找個機會給王申樺打電話告知此事，沒想到王申樺先找上門來。

他剛換了身舒適的家居服，便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再然後是王申樺的標誌性大肚子搶先進門。

齊肅一眼就看出王申樺臉色不好，他給自己和王申樺倒水。

「你來得挺是時候，我才剛回來。」

「嗯？你出門了？沒被粉絲認出來吧。」

「沒有。」

齊肅搖了搖頭，他現在除了必要的外出外，基本不怎麼到外頭去。他已經不止一次察覺到蹲守在公寓外頭的狗仔了。

王申樺坐了會，欲言又止的，最後終於開口問齊肅有沒有決定好接哪部戲。

齊肅喝著水，頓了下，隨即說道，「三個我都不怎麼喜歡，非要選一個嗎？」

王申樺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要是都不喜歡那我就都推了。」

齊肅點頭，「哦，那你處理吧。」

王申樺笑得有些勉強，卻也料到了這種結果。有《王朝》珠玉在前，齊肅眼光肯定要高了。

他心裡嘆了口氣，掏出行程本給齊肅報知近日要趕的通告。《王朝》臨近結局，十六皇子死訊終於揭曉，觀眾和男主軒轅閔一起心碎了。齊肅自然又是接著這股東風上了熱點。通告紛至沓來，最多的便是雜誌攝影邀約，網路談話節目的邀請也不少。王申樺已經幫他篩選好，並陸續安排了時間。

齊肅聽著王申樺念出一條又一條行程安排，皺了皺眉。

時間排得太密，很多事都沒法做了。

王申樺見齊肅表情不好，心裡忐忑了下，「怎麼了，你是不是哪裡覺得不好？」

齊肅看王申樺一眼，搖頭。

王申樺被齊肅這一眼看得心驚肉跳，又把行程表看了好幾遍，確定沒出什麼岔子才繼續說下去。

齊肅聽來聽去都覺得不甚滿意，最後乾脆把行程本拿過來自己修改。他掃了眼王申樺，不經意問了句：「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事瞞著我。」

王申樺心裡一驚，下意識想要反駁：「沒……」他剛吐出一個音節，猛然想到自己遲早都要和齊肅交代，早說晚說都一樣，現在齊肅問起來，不正好是個機會嗎。

王申樺內心好一番掙扎，最後還是把趙新給他打電話拉攏他的那件事和盤托出。

齊肅眉毛一挑：「趙新……鼎峰的那個趙新？」

「嗯。」

「你自己是什麼意思。」

「啊？」

「我的意思是，不考慮我的意見，你自己想不想去？」

王申樺一下怔愣，他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都沒想過。

不考慮齊肅的意見，自己想不想去鼎峰？

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獨立經紀人，好處有，壞處也有。曾經他也費經心思想進入大公司工作，幻想能捧出一個天皇巨星，而他則是巨星背後的男人！

但現實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這些年，他偶爾也做些帶出巨星的夢，但他知道這就是夢而已。

遇見齊肅后，這確實是他從業至今帶過的最有潛力的藝人。而齊肅發展到現在，幻想他講來紅透半邊天，成功擠入一線也不再是幻想。

但現實又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王申樺有些無奈地笑：「問我幹嘛，鼎峰想要的是你，我只是順帶的而已。再說了，真說起來，璨星才是業內龍頭老大，鼎峰算什麼。」

齊肅瞭然地點點頭：「那就拒了。」

王申樺被齊肅這麼淡定乾脆的回應震驚了，他一下挪到齊肅身側去：「真不簽？那可是鼎峰啊！」

「璨星才是業內龍頭老大，鼎峰算什麼。這不是你說的嗎。」

「可……可，鼎峰都這麼放低姿態了。」

「他放低他的，關我們什麼事。我又沒逼他們。」

王申樺啞然，居然覺得齊肅說得好像有那麼點道理。可他還是有點不確信，畢竟這是大事，齊肅怎麼轉瞬間就決定好了！

「你再想想，別這麼草率。」

齊肅露出一個不耐煩的表情，問王申樺：「加入我們去了鼎峰，你覺得他們還會讓你做我的經紀人嗎。要是隨便換個什麼我不認識的，你怎麼知道他就一定是捧我，而不是雪藏我？」

王申樺對齊肅的這種說辭簡直難以置信：「不可能吧，鼎峰這麼大張旗鼓簽你進去，肯定要你幫他們賺錢的。」

齊肅冷哼一聲：「想事情，不要太理所當然，王哥。而且，進了鼎峰，我還能這麼自由地改行程表嗎。」話剛說完，齊肅就把行程本舉到王申樺面前。

王申樺看到了那被修改過後的行程表，差點沒厥過去。

滿眼只有那巨大的紅色筆跡寫著，推后，推后，推后……

「你這是要幹嘛！」

「這些時間段我都不想工作。」

「為什麼？」

「我要做作業，要溫習功課，鍛煉身體，還要閱覽表演方面的書。」

王申樺被齊肅這種理所當然的表情徹底打敗，他瞬間覺得，這就是天意吧。像齊肅這麼任性，囂張的藝人，放那種競爭激烈的正規經紀公司不給打壓死啊。

「行行，按你的意思辦行了吧。」

順了齊肅的心，他心情自然好。順便也交代王申樺：「我接了齊九州的新戲，你記得和他們那邊的公關團隊聯繫下。」

王申樺腦袋一炸，舌頭打結：「齊……齊，齊九州？那個去年把國內所有電影類最佳導演獎都給領走的齊九州？！」

「嗯。」

「那他給了你什麼角色？」

「也沒什麼，就是個男主角而已。」

王申樺一下沒轉過彎來，什麼嘛，就是個男主角而已。

就是個，男主角……男主角而已？！！

王申樺徹底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