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第八十六回

手中的白玉扳指隨着摩挲左右轉動,許臨風的心竟也跟着馬車一起一伏。此刻程清芷以為皇后,程秀之高居相位,一想到是自己將他送至那高位時,許臨風恨極。

這曾將江山玩弄於股掌之人,竟敵不過和自己兒子一般大的新秀之上,甚至此人數次欲取自己兒性命,這算是報應么?

閉眼沉思,似乎顧氏就在眼前,清麗依舊,唯獨看自己的眼神,凌冽不屑。

「許臨風,我要你日夜都夢魘,日夜都被孤魂惡鬼纏身!」顧氏的詛咒並沒有應驗,他反而一步一步,爬上高位,最後竟被顧氏的兒子取代了自己,這難不成比夢魘更讓人害怕?衝天的大火,將京城西南角的天空燒的通紅,原以為大火不僅埋葬了自己的愛恨情仇,還埋葬了顧氏一雙兒女。

豈知,這般造化弄人。

「相爺,」許通停馬,喚了一聲。

許臨風收起回憶,往宮內走去。

曹太后此時早已在瓊玉台等候,昨夜許臨風就派人傳了密信過來,今日有要事詳談。瓊玉台在宮中北角,一般去的人少,且那是自己一心練字養生的地方,卻也成了她和許臨風密會之處。曹太后一人靜坐在金絲孔雀翎之後,一盞惜月若水燈柔柔映照四處,不明反暗。

而許臨風也如同這盞燈一樣,幽閉不明,曹太后輕輕嘆息了一聲。

「深秋天寡,太后還是要愛惜身體才是。」許臨風從屏風后疾步上前。

不愧是和自己同床共枕過近十年的人,能毫不費力的捕捉到任何情緒。曹太后慍怒,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將自己推進這深宮之中。

「許相有何事?」曹太后不願與他多語,自是客氣至極。且他現在不在相位,也威脅不到朱竮。然,她一個女人,且知男人危難之時能做出比賣妻求榮更噁心人的事來,更何況是當初權傾朝野的許相。

「庭芳兩次遇刺,危及性命,」說道此處,許臨風微微抬頭,曹太后臉色已變,「不知太后可知?」

「許臨風,虎毒不食子,你居然暗殺自己的兒子?」曹太后從黃花梨暗流沙榻上站起,手中的紫金浮雕手爐擲地有聲,許臨風居然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太后息怒。」許臨風不反駁,只冷冷一笑,「我在太后心中就這麼不堪?若是我要殺自己的兒子,何必要借他人之手?」

曹太后的心隨着許庭芳而刺痛,幼時別離,至今無法相認。不過許臨風說的這麼清楚,那定是沒有錯。曹太后緩緩坐下,抑住即將湧出的悲痛:

「許相請說,我一定護庭芳周全。」

許臨風的嘴角扯動了兩下,隔得遠,曹太后並未看見,且分別多年,對此人除了心狠手辣之外,就剩下不擇手段。

「程秀之,當今國舅爺。」不顧曹太后驚愕的眼光,許臨風將手中握住的證據一一說明,沒有隱藏,只是隱去了自己害死顧家一事隱了下來。

曹太后顯然不是十分相信,臉上的表情由驚愕變成了驚恐,若許臨風所說屬實,那許庭芳豈不是隨時都有危險?

「國舅爺和庭芳不是一直交好么?」曹太后質疑。

「程清芷愛慕庭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且程秀之愛慕的偏是那簡雁容。」許臨風只說了這些,「程秀之不除,他日程清芷若誕下男孩,立為太子的話,他日怎可能容得下我們許家。」

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程秀之只為這一點事就殺許庭芳,也有些難以信服。

見曹太后遲疑,許臨風上前:

「庭芳是我們的兒子,我怎容他有閃失?」眼神里是數十年未見的迷離,曹太后正色道:

「放肆!」

可是若說許臨風對許庭芳如何,那自是極好的,他也覺有所虧欠,故一直遂著許庭芳。

「丞相大人有何高見?」曹太后定不能讓人去害許庭芳,那是她一生魂夢羈絆的人,最想摟入懷裏寵愛的說『過來,娘在這裏』這句話的人。她將無盡的思念與寵溺悉數給了朱竮,每逢思念時,不知淋濕多少枕巾。

「為今之計,毒死皇後娘娘。」許臨風從袖中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瓷瓶,似妖嬈的紅果,「這是無色無味的羌白飲,食用后不會立即發作,七日之後腸絞痛而死,我會做好善後做出皇后自殺的假象,對太后定不會有影響。」許臨風的話平穩有力,定是下定了決心,也極端的認為曹太后一定會這麼做。一邊是兒子,一邊是要殺兒子的人,卻似有令人窒息的力量,連空氣都變得渾濁,「只有這樣,才能逐步削弱程秀之日益增長之勢,他痛失妹妹,一定會對皇上心生罅隙,到時衝突再所難免,我才能乘機挺身維護皇上,打垮程秀之。」

曹太后冷笑,無毒不丈夫,這比虎毒不食子還要殘暴,看着桌上那瓶葯,那麼小小一瓶,卻能將今日還活蹦亂跳的人送去另一個世界。

「來人,回宮。」

程清芷今日面色紅潤,每日來請安比皇上還準時,且似乎已經放下對許庭芳的那一廂執念,舉手投足間名家閨秀風範盡顯。若不是她的親哥哥做出那樣的事,那她的的確確是個好兒媳,好妻子。

曹太后越發的心神不寧,病倒了。皇后寸步不離的伺候了四天,差點暈倒,見曹太后的身體恢復了些,才回長樂宮休息。

這樣一個純善的人兒,怎能讓她下得去手。想起自己在後宮孤立無援時和朱竮相依為命,護他周全,雖不是他親生,可生大於養是更不不變的真理。若是隨了許臨風,朱竮失去了最愛的人,又看到許臨風做出自殺的假象,必定會後悔不已,甚至會拋下這大好江山隨她而去。

想到這裏,曹太后雙眼迷離,許臨風這一步棋,好狠!不動聲色的起身,將瓶中的粉末悉數到入了自己寢宮外的荷花池裏,裏面的魚兒爭先恐後的舔舐著飄動在水上的那一縷白沫。最單純的顏色,往往殺人於五行。

曹太後起身,準備進宮,眼睛瞄過那群可憐的魚兒,突然大驚!那些魚兒只要沾到了那些白沫,均挺著肚皮泛至水面。

「崔咯!」曹太后焦急的喊著。

魚悉數被撈了上來,均已死亡。更恐怖的是殺魚時都見不到多少血,此刻白盆里的十幾條魚兒竟似泡在膿血里一般,惡臭,恐怖,觸目驚心!

許臨風要的不是程清芷的命,是他們所有人的命。

「今日之事,不得外傳。」

「是。」

經過大半個月的調養,曹太后的身子好了些。而許臨風每日在府內急的焦頭爛額,宮中任何消息也沒有傳出來。

宮內卻是一片歡騰。

「母后,朕有兒子了!」皇上忙不迭進了曹太后的紫月宮,剛跨過門口,喜悅溢於言表。曹太后忙起身,「這麼早就過來了,皇后呢?」

「朕讓她歇著,不要亂動。」朱竮喜道,將前因後果講與曹太后聽,原來這幾日程清芷都茶飯不思起床后老是犯噁心。原本以為是吃壞了腸胃,今早請太醫過來請脈,有孕近兩個月了。

曹太后眉間一片冷汗,自己差點成了殺人犯。她本就是性情善良之人,怎忍殺無辜的程清芷,此刻更不忍心。

差人送了密信至許府,許臨風面如死灰。

而此時程秀之權勢更盛,而許臨風無論做什麼都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看着曹太后不肯幫自己,一心只認朱竮做兒子,許臨風已然喪心病狂。

一連數日,密會安陽王朱煜。

京內的氣氛竟比往常緊張了幾分。面對許臨風的不動聲色,曹太后心裏有些后怕。她太了解許臨風的為人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

「庭芳,江安城已同意我們開渠引水。」簡雁容進門,差點和跑出來的書硯裝個滿懷。

「簡小姐,少爺正在和洲長商議要事,我方才送水進去的。」書硯的個頭又躥高了不少,他和韓紫煙得了許庭芳的令,出了京城開始一路南下,在泰安城匯合,此時已是四人到的最後一個城了。

處理好,便能回京復命。

簡雁容便進入河督府一側的內室,那裏是二人偶爾休憩的地方。乾淨整潔,不失舒適。這裏處理好,回京后便是二人的婚期了。

不知不覺,又出來數月。

簡蕊珠在韓方澤那,倒也不必牽掛,據說還學得了一手好廚藝。回了信給簡老爹和邵氏,請他們安心。

「雁容,」許庭芳推門而入,伸手攬過簡雁容,「總算可以回京了。」

「你知道了?」

「恩,洲長已告知與我,我們倆先回京,這裏交給書硯和韓紫煙即可,我們回京成親。」語畢捧起簡雁容的臉,將唇狠狠的印了上去,「我等的太久了……雁容……」

二人心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將下面的事情,許庭芳寫了厚厚一本細則,交於書硯。

「少爺,放心吧!」書硯嘟囔著嘴,心裏滿是不舍,「少爺,你成親我不回去是不是……」

「我也不是成親,只是下聘,隨即就來。」

這幾月簡雁容將馬術練的了得,二人一人一匹白馬,往京城駛去。

只是,此時的京城已不是離開時那樣,一場血雨腥風剛過,有些屍骨還未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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