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意已決

4|心意已決

一石激起千層浪!

梁澄說完此番話,不及眾人反應,便轉身解下帽帶,雙手平舉,摘下九旒冕,抽出豎發所用的犀角簪導,頓時,一頭墨發如瀑瀉下,北風掠過,三千煩惱絲紛紛揚揚。

終於有人急急喊道:「殿下萬萬不可!」

如一滴清水落入滾油,勸阻驚叫四面八方而來,然而梁澄卻已經踱到供案前,將象著着太子身份的白珠九旒冕冠置於供案之上,神色肅穆,後退一步,雙手合掌,緩緩跪於蒲團之上,鄭重叩首。

可憐底下年老的禮部尚書,當場驚厥暈倒。

「石尚書!」

「殿下三思啊……」

「殿下,事關社稷,望殿下收回前言!」

「殿下,此事還需秉奏聖上,斷不可如此草率!」

「殿下……」

眾人紛紛勸諫,梁澄聽而不聞,再叩首,直至行滿三大禮,方才從容起身,回身揚聲道:「孤心意已決,今日便要剃度受戒!」

說罷,便來到大相國寺方丈覺非法師面前,合掌道:「還請法師為末學剃度傳戒。」

這回梁澄甚至不再自稱「孤」了,覺非法師到底也算得道高僧,除一開始被突然驚到,之後便一直肅立一旁,不發一語,雖然心知太子今日所為定會為他惹來麻煩甚至是天子一怒,神態卻依舊安然。

他道了句佛號,語調平和道:「殿下一心為民,自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然而正因太子身系社稷福祉,因果深厚,不可妄斷,此事不宜操之過急,還需秉奏陛下。」

梁澄早就料到覺非不敢當場為他剃度,也不失望,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讓人看到他的決心,打消眾人對他方才一番「佛祖託夢」說辭的懷疑,畢竟誰又想得到,真有人會為了捨棄太子之位,編出這樣的謊言。

於是梁澄嘆道:「法師所慮,末學明白,不過末學既然在佛祖面前發下此等宏願誓言,斷無反悔之理,即便今日無法剃度受戒,末學也要帶髮修行,惟願佛祖感我誠心,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饒是鎮定從容如覺非,此時也不免動容,信了梁澄方才所言,於是深深回禮道:「阿彌陀佛,殿下仁厚,老衲心服。」

「不敢當,」梁澄側身避讓,「如此便有勞法師為弟子空出一間禪室,弟子願日日誦經,為蒼生社稷祈福。」

如此,底下百官頓時明白梁澄心意已決,一個個面如死灰,不知如何向皇帝交代。

……

梁澄回到精舍時,揮退所有侍衛,眼尾掃過一處,正是暗衛所藏之處,眼下他必須立即搬去禪室,以表志堅,只怕此刻他要出家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東都,不多時父皇定會派人過來。

梁澄向著皇城方向負手站立,目光幽遠。

安喜平已經知道了前殿發生的事情,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時他見梁澄獨自立在庭中,便點炮似地竄到梁澄面前,連禮數都忘了,急得雙眼淚汪汪,低聲喊道:「殿下!」

梁澄轉頭,露出一個溫柔清潤的笑來,「喜平,我知你要問什麼。」

「莫問。」他又看向遠處,輕輕道:「我心意已決,若我不是太子了,你可還願跟着我?」

「殿下去哪兒喜平就去哪兒!」安喜平兩頰肥肉一抖,支吾道:「殿下,那奴婢是不是也要出家,這樣就沒肉吃了……」

梁澄忍俊不禁道:「不用,還像以前一樣吃,不過不能叫寺里的師父們發現。」

「那殿下呢?」

梁澄哪還不知道安喜平是在擔憂自己真的出家,只是恐怕要讓他失望了,他摸了摸安喜平的頭,對方雖然大他四歲,但是長了張娃娃臉,身量也不高,看着就好似十六七的少年郎,因此梁澄總忍不住摸對方的腦袋,他說:「喜平,以後不要再叫我殿下了。」

喜平這回眼睛是真的紅了,他發出一聲細小的哽咽,肥嘟嘟的嘴巴的撅了起來,下巴處頓時出現幾道摺痕,「那、那奴婢該您叫什麼……」

「唔……」梁澄沉吟,「我如今也沒有法號,原先的身份擺在那兒,只怕到時方丈也不敢為我取個法號,看來這事還得另作打算。」

「好了,趕緊叫人過來收拾一下,我們這就搬去歸真居。」

「是,殿下。」安喜平神色懨懨地應道,便退下了。

梁澄失笑,向梅林走去,直到梅林深處才停下,沉聲喚道:「流雲,飛月。」

一道黑影掠過,卻是兩人跪在梁澄面前,二者皆身着黑色勁衣,氣息微弱,幾不可查。

梁澄垂眸,看着腳邊的暗衛,心緒一時有些翻湧,大齊自開國,皇室就設有兩衛,當然世人只知明面上的從龍衛,不知還有一衛,便是司暗衛之職的無影衛。

無影衛的暗衛皆是來歷乾淨的還在襁褓之中的孤兒,只效忠於皇帝,十歲那年,邙山秋狩,他追着一隻野兔,半途竟然跳出一隻吊睛白額大虎,邙山獵場歷來用於皇家秋狩,早就將所有猛獸趕走,按理不可能會有白虎出現,梁澄避無可避之下,竟跌下飛瀑,所幸那飛瀑匯入丹陽渠,水勢漸緩,梁澄醒來后便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竹屋裏,應是被人所救,只是後來,不管怎麼查,也查不到當日救他之人是誰,只在那間竹屋裏發現半枚雙魚玉佩,梁澄便一直收著。

此事過後,明元帝就給了他兩名暗衛,梁澄嫌衛寅衛卯這名字太過生硬,沒有人氣,便用流雲飛月給他們取了新名字。

梁澄天生一副柔軟心腸,或許並不該生在皇家。

身體的殘缺,並未讓他長成性情乖戾,喜怒無常之人,反而因為李后對他不親近,明元帝待他以君臣之道,兄弟明面上恭敬,暗地裏算計,他更加珍惜每一份真心。

流雲飛月跟着他的時候也不過十五歲,或許是因為每年除夕夜單獨為他們留的年夜飯,或許是因為送了他們一人一套刀槍不透的玄金軟甲,或許是因為平素不經意的點點滴滴,總之,有一日,兩人跪在他面前,發誓效忠,不再向父皇傳遞東宮人員往來的消息。

梁澄自問從未有過忤逆之心,遭此猜忌,雖是意料之外,卻也情理之中,好在他的確從未結黨營私,不過他怕父皇疑心,便讓兩人繼續傳遞,只是卻都是些可以叫明元帝知曉的事情。

上一世,他被軟禁,流雲飛月便不見蹤影,想來應是受他連累,被父皇一道滅口。

「你們起吧。」梁澄開口道:「流雲飛月,你們等下便向父皇稟告,太子昨夜忽然驚醒,披髮跣足奔至寶殿,跪於佛前,淚流不止,而佛像亦留下眼淚,太子離去后,佛像上的淚痕又不翼而飛。」

二人拱手:「是。」

梁澄沉默了一瞬,他有心讓二人脫離皇家,只是倒時定會招來滅口之禍,於是道:「你們是願繼續藏在暗處做暗衛,還是與我一樣,出家為僧,活在人前?」

流雲飛月對視一眼,雙雙跪下,「若殿下還需卑下,願效犬馬之心,雖蹈死而不悔。」

「我並非在試探,」梁澄輕嘆,「我不願繼續做太子,跟着我,便只有青燈古佛了。」

流雲飛月:「殿下,卑下從來不知如何活在人前。」

「罷,等你們什麼時候改變心意了,與我說聲便可。」

作者有話要說:人有法名法號的區別,法名只能長輩師父叫,外人只能叫僧人的法號(也叫字型大小),本文為了大家方便記憶,就不做這個區分,包括古人會有字,本文也不取字。

奉上不算小劇場的小劇場……

作者:「安喜平,你這麼軟萌,還是個吃貨,怎麼在吃人的皇宮活下來的?」

安喜平露出討喜一笑:「圖樣圖森破,我心機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咦嘻嘻嘻……」

作者:「麻麻,這人笑得好嚇人QAQ」

另外寶寶們在想攻的心理活動,這個以後會有專門番外,現在寫攻的心理不適合,會劇透……嗯,攻其實就是個zhuangbility技能爆表深度顏控自戀精分晚期患者,我只能說這麼多了,你們自行體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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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與妖僧[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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