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人在臨死前會想些什麼？是不是會把自己這一生做過的事情都如同走馬燈一樣回憶一遍？這大概只有自己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才會知道。

而現在，皇馬名宿何塞·瑪麗亞·古鐵雷斯·費爾南德斯先生，也就是人們所熟知的金狼古蒂在彌留之際還有閒情逸緻這樣想着。

他遣走了所有的家人，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回憶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過的事情，相處過的那些人。年近古稀記憶已經大不如前，可是此刻古蒂卻覺得自己的頭腦分外清晰，過去的事和人都歷歷在目。

「我這一輩子為自己血管里流淌著白色的血液為榮。」古蒂發現自己腦中的記憶大多都與那個名叫皇家馬德里的足球俱樂部有關，畢竟他這一輩子大半生的生活都圍繞這傢俱樂部。從十歲加入皇馬的少年隊，到逐級的升上一線隊，從替補到主力，從主力又到替補，從前場到中場甚至是后場。從迫不得已離開到退役之後回到拉法布里卡成為一名教練。在皇馬面臨風雨動蕩的時候，又在人人不看好的情況下成為了俱樂部主席……古蒂從來不曾懷疑自己對皇馬的熱愛，直到臨死前他也這麼覺得，皇馬的一切已經融合在他的血液中，融入到他的血肉里再也分不開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最後的臨終遺言也一定是：「Halamadrid！」

當然在回憶自己在皇馬的歲月的時候，他也難免會想起那些人。從一開始被自己說了一句「馬競小子滾出去！」結果卻成了伯納烏王子的勞爾，一臉憨厚相卻內藏精明的老爹博斯克，還有俱樂部和國家隊的雙料隊長耶羅，以及比耶羅資格更老的小桑奇斯隊長，甚至還有他曾經一度十分痛恨的弗洛倫蒂諾主席。當然還有那個比勞爾更早的伯納烏王子，對他影響頗深的阿根廷人雷東多。

費爾南多·卡洛斯·雷東多，阿根廷人，一個讓球迷在提到古蒂的時候總是會津津樂道的人。他是古蒂親口承認過的偶像，也是讓古蒂受到許多傷害和指責的根源。

躺在床上的古蒂在想到雷東多的時候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前幾天比他還大好幾歲更加老邁的雷東多在知道他住院的消息之後還特意趕過來看他。不過前來探視的雷東多和已經說不出來話的他也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靜靜的在那裏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古蒂記得自己曾經聽到的說法，說古蒂暗戀甚至明戀雷東多，所以才讓不勝其擾的雷東多對他不假辭色。這種說法流傳很廣，很多他或者雷東多的球迷總會言辭鑿鑿的舉例來證明這種說法的正確性。

可是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古蒂卻是到現在也沒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愛或者曾經愛過雷東多。現在臨死之前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回憶自己的一生，古蒂也沒有為古蒂是否愛雷東多這個命題得出一個合適的答案。

也許我真的愛過這個男人，也許我只是迷戀過他，也許我只是迷戀過那個球場上的如同潘帕斯雄鷹的男人，如同青春期的少年迷戀那些明星一樣。誰知道呢？

那麼我又愛過誰呢？為自己生兒育女，還要分擔指責嘲諷的阿蘭查？還是後來的來來去去的那些女人？古蒂在心中走馬燈一樣的將自己這一生所經歷過的那些跟他有情感糾葛的女人都回憶了一遍，結果他發現他甚至已經想不起其中的某些人的樣子了。

也許我只愛過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孩子們，回憶過自己的一生的古蒂先生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可是我卻讓他們失望了。

古蒂想起早已經離開他的母親瑪麗亞，他從小就要比大哥更得母親的寵愛，小的時候連去皇馬青訓的時候都是每次由母親來接送的，那時候甚至有人說他是被瑪麗亞嬌慣的小公主。有人批評瑪麗亞對於他的嬌寵，可是瑪麗亞卻一直堅持，即使後來古蒂成了一名職業球員也依然如此。可惜的是，日益成名的古蒂並沒有給瑪麗亞帶來多少榮耀，反而是每每被古蒂牽連，受到媒體和球迷的嘲諷。可以說每次回憶起母親瑪麗亞，古蒂心中都會很痛，愧疚自己給母親帶來的傷害。

同樣古蒂也覺得自己也給孩子們帶來了傷害，首先他沒有給孩子們一個完整的家庭，然後同樣母親瑪麗亞在媒體和球迷身上受到的傷害和嘲諷他們也悉數體會到了。

古蒂還記得自己的大兒子毫不猶豫選擇去了皇馬的同城死敵馬競的青訓營的時候自己和他大吵了一架。而當時兒子情緒激動時脫口而出的話他至今還記得：「為什麼不去皇馬？你問我為什麼不去皇馬？我為什麼要去那個毫不猶豫就把你趕走的皇馬？我難道也要成為第二個被從皇馬趕走的古鐵雷斯嗎？我難道要成為第二個被媒體和球迷當成笑柄的古鐵雷斯嗎？夠了，被從皇馬趕走的古鐵雷斯只有一個就夠了！」

兒子的話字字錐心竟然讓古蒂一時無言以對，而他們父子之間也因為這次爭吵而一直很尷尬，直到兒子在馬競闖出名頭被皇馬高價買回去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慢慢緩和。兩父子之間雖然沒有再提及這次爭吵，可是他們都知道這次爭吵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誰也無法抹平。

「你後悔過嗎？」想到了長子，古蒂就想到了前幾天他來看自己的時候問過的問題。雖然那孩子沒有具體說他究竟後悔什麼，可是他們父子倆都清楚說的是什麼。

後悔？我確實是後悔了，古蒂默默的想道。

我只後悔沒有做一個合格的兒子和父親，我也同樣後悔在自己還能盡情奔跑的時候沒有為皇馬拼勁全力。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的話，我一定會努力的。帶着這樣的念頭，古蒂慢慢合上了雙眼。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的話……

古蒂揮舞著短短胖胖的胳膊試圖用那粗粗的手指比個很不優雅的手勢。

古蒂現在覺得很鬱悶，他很想大聲的嘶喊發泄自己心中的鬱悶，可是一開口就是哇哇的如同外星語的稚嫩聲音。別誤會，我們的古鐵雷斯先生並沒有穿越到外星球去，他只是又變成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嬰兒。

前一秒古蒂還覺得自己已經進入到永恆的沉眠當中了，可是后一秒他就覺得自己的屁股上挨了一記重擊。

「該死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打我的屁股！」後半生經商有成，還當上了皇馬俱樂部主席的古蒂也算是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了，威嚴更勝於當球員的時候。也許前半生當球員的時候還會有摟摟抱抱強吻的事情發生，不過後半生可不會有人敢幹這樣的事，至於膽敢碰觸他的尊臀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現在有人不開眼，偏偏就這麼幹了，這一下子讓脾氣本就不怎麼好的古蒂火大了。雖然眼睛很沉重睜不開，他還是大聲開口痛罵這個不長眼的傢伙。

可是一開口的時候那如同嬰兒般的叫聲嚇了他一大跳，好吧，那不是如同嬰兒般的叫聲，而根本就是嬰兒的叫聲。

在發現自己的聲音不對勁之後，古蒂接下來又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軟軟的、小小的、短短的、粗粗的四肢……

即使靈魂早已飽經世事，可是身體畢竟還是剛剛出生的脆弱的新生兒，當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之後，飽受驚嚇的可憐的小嬰兒頓時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因為新生兒的突然昏迷而兵荒馬亂的醫務人員立刻開始緊急搶救這個本來出生的時候還很健康，很有生氣的大聲叫嚷，現在卻不明原因昏迷的小嬰兒。

暈過去的古蒂很好的錯過了被醫務人員擺弄來擺弄去的搶救過程，當然他也錯過了最後醫生對一直焦急等待的新生兒的父親說的話：「恭喜您古鐵雷斯先生，您的夫人為您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母子平安。不過令千金的身體稍微虛弱一些，曾經在出生之後出現短時休克，我們需要對她進行單獨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