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酸辣粉

下午四點半，高屾發來消息：「五點鐘我去找你？」

唐楚問：「你都忙完了？」

「還剩一點收尾，可以吃完晚飯再說。」

「我騎車去接你？然後你帶我過來。」

高屾說：「不用了，在學校裏頭碰面吧，我走過去就行。」

她撒起嬌來：「不嘛，人家就要去接你，這樣可以早一點見面。」

這麼肉麻的話，換做幾天前，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能說得出口，現在居然毫不臉紅十指如飛就打出來了。她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用嘴說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手機上只有平淡的文字，但隔着無形的電磁波，彷彿也可以想見他唇邊柔和的笑意：「好，五點在東門口等你。」

說起來，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經約會。唐楚特意換了條漂亮的連衣裙，馬尾辮放下來，慣常紮起的頭髮桀驁不馴鼓起一塊，她還專門洗了頭，長發飄飄地去赴約。

裙子騎車不太方便，她晚了兩分鐘，校門口第一眼掃過去沒看見高屾，再仔細找才發現他站在上次兩人吵過架的梧桐樹下。

他換了一身衣服，圓領的奧運志願者T恤，泛白牛仔褲，網面運動鞋，剃了個短短的圓寸頭，雙手插兜靠在樹上，活脫脫一副大學男生青春洋溢的模樣。

唐楚在他面前跳下車：「你怎麼換衣服了，害我差點沒找著。等很久了嗎？」

「剛到。不是你說的嗎，穿西裝太扎眼了，怕你不自在。」他把手臂張開，「像不像大學生？」

「不像，」她故意搖頭，繼而亮出酒窩一笑，「像高中生。」

「年紀上身了，大白天裝高中生有點難，」他嘆氣道，含笑帶嗔地看向她，「光線不好的時候還能勉強裝一裝。」

唐楚當然聯想起了把他誤看成高中生后發生的事，有點害臊：「走吧，去吃飯啦，你來騎車。」

高屾拉住她：「等等。」

「幹嘛？」她看着他把車停在路邊，又將自己推到梧桐樹下。

「唐楚，」他雙手扶着她的肩膀，低下頭來，「喜不喜歡我？」

唐楚被他這麼直白地問，臉就紅了，扭頭看向兩邊：「校門口人來人往的，怎麼突然問這個……」

「上次就是在這兒被你拒絕的，我的心理陰影到現在還沒徹底消除呢。」他彎腰湊近她，「想聽你親口說一遍。」

這個理由讓她心頭一軟：「我哪有拒絕你……巧克力也收啦，拿回去室友還說很好吃呢……」

高屾細一回想，還真是這樣。她一句話都沒說，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都沒工夫想自己失戀被拒的傷心了，好說歹說把她哄勸回去，那盒巧克力也被她抱走了。

「所以你不說話就是默認同意的意思？」他捏著下巴，「好，我記住了。」

唐楚立刻意識到他在提前給自己挖坑了：「不一定啊，也要看上下文語境的！」

「想誆個媳婦兒真難。」他拉着她的手帶到車旁，自己跨坐上去，「上來吧，扶穩了。」

什麼媳婦兒，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心裏想着，乖乖在後座坐好，不等他要求就先主動攬住他的腰：「好啦，走吧。」

終於可以像校園裏的任何一對情侶一樣，坐男朋友車後座，光明正大地摟他的腰，一路鈴聲清脆，從學校的林蔭路上輕快地駛過。

大學的最後一年，幾乎就要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不一會兒到了上次兩人見面的十字路口，一邊是菁菁餐廳，一邊是十食堂和15號樓。高屾減緩車速問：「還想喝草莓奶昔嗎？」

「好呀好呀！」說到吃的她就來勁，「就把車停這兒吧。前幾天我剛吃了十食堂的酸辣粉，特別好吃，就是太辣了。你也去嘗嘗，看能不能山寨一個微辣版本的，嘿嘿。我去買兩杯奶昔，正好解辣。」

兩人去菁菁餐廳里買了奶昔，牽着手出來時，迎面碰上一位舊相識——1米96的籃球校隊高個男神、環境系的無花師兄。

他在人群中實在太顯眼了，想當做看不到都難。

無花從台階下往上走，也一眼就看到他倆了，先向她招手：「糖醋，這麼巧，又在這兒遇到你。」

確實挺巧的，碰面地點恰好就是上次分別的台階，連參與的人員也一模一樣呢，呵呵。

唐楚想上去和他打招呼，跨出去一步，左手卻被拽住了。她回頭看了一眼高屾，他面色未變，有點淡淡的高冷，只是右手轉過一個角度，從原本輕輕握着她的手，變成十指相扣。

她忽然就有點想笑，轉回去舉著奶昔沖無花揮揮手：「是呀，師兄也來這邊吃飯嗎？」

無花指指背後的環境樓：「我們系老館，我經常來這兒，就近這幾個食堂吃飯。」

唐楚站在台階中段的平台處，準備等無花上來，高屾卻拉着她往下又走了幾級。門口上下往來的人不少，三人靠邊站着，這樣無花就只能比他們站低兩級台階，反而比高屾矮了。

心機boy……

她站高兩級倒是正好和無花平視對話，向他介紹說：「這是我男朋友。」

扣緊她的手終於稍稍鬆了松。她飛快地瞄了他一眼，視線交匯的瞬間，眼神已經交換了彼此心裏無聲的對話：「小樣兒，知道你那點小心思，給你吃顆定心丸行了吧？」「哼。」

無花說：「嗯，上次見過。」

就遠遠地看了一眼，髮型衣服都換了，居然還記得？唐楚訕笑：「師兄記性真好……」

「印象深刻，」無花看了一眼高屾，「張偉同一屆的高中校友，是吧？」

高屾正在喝奶昔，點了下頭：「算認識。」

誒，這是在打什麼啞謎？無花師兄怎麼會知道高屾和張偉是同學？她根本沒提過，就算他回去問張偉師兄，也不知道高屾的名字、哪個學校哪年畢業的呀。

沒來得及發問，無花先說：「你們系開始分配畢設導師了嗎？我們實驗室跟你們有個跨系合作的項目，方向還不錯。」

唐楚說：「我知道我知道，清潔能源嘛，這個方向很熱門的！」

「你想不想來？」

「當然想啊，」她下巴蹭著吸管，「不過熱門專業大家都搶著去，我成績一般般，恐怕沒戲。」

「畢設而已，沒那麼嚴格的。」無花笑了笑，「我幫你留意一下。張偉也在跟這個項目，如果你進來了，說不定還是他帶你呢。」

「好啊好啊，那太感謝師兄了！如果真的能進，一定請師兄吃飯！」

「上次你說要請我的還沒兌現呢。」

唐楚笑得一臉諂媚：「一頓歸一頓，該請的一定會請，我不會賴賬的。」

兩人說得興起，高屾插不上話，默默地站在一旁喝奶昔。等無花走了，唐楚才想起把他晾一邊晾太久了，小心地覷他臉色：「對不起，畢設我比較關心，一不小心就說多了點……」

「沒事，」他淡淡地說，「我工作的時候也不能保證時時關注你，一樣的。」

嘴上這麼說，但是看臉色，寶寶好像有小情緒了呢……

吃飯的時候她特別殷勤：「我去買，我比你熟！你就在這兒坐着，負責佔座就好！不能光吃酸辣粉吧，再來點冷盤好不好？你的奶昔這麼快就喝完啦？我再給你買杯飲料！」

酸辣粉是現做的，她站在窗口前等著，屁顛屁顛地把兩大碗端過來：「來，嘗嘗看。剛做好的燙，而且很辣，小心點哦。」

高屾先少夾了幾根粉條，吹涼嘗了一口。剛入口不覺得，但酸辣的衝勁兒很快就上來了，他捂著鼻子咳了兩聲。

「是不是太辣了？我跟師傅說過要微辣，但師傅說他們的醬都是一早炒好的，不能少放，放少了就沒味道了。」

他把粉條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水：「還好，在可以忍耐的範圍之內。」

粉條太燙，唐楚撿著湯麵上的菜吃：「這是什麼呀？特別入味特別香，感覺像雪菜，但又不太一樣，如果用來配粥一定也很好吃。」

「芽菜，四川那邊產的，擔擔麵里也是這個。」

「對對對，想起來了！難怪我上次吃的時候覺得這麼熟悉呢！」不過她向來只關注好吃不好吃，不關心也記不住原材料，做法更是一竅不通，「所以……這個你能山寨嗎？」

他已經適應酸辣粉的辣度了，又吃了一大口：「蠻簡單的。」

「那你做給我吃好不好，多放一點芽菜，少放一點辣椒。」

「還得少放點醋。」

「醋不用少放，我覺得正好呢！特別喜歡這個酸酸的味道！」

高屾掩著鼻子偏向側面打了個噴嚏：「你喜歡吃醋，我可不喜歡。」

哦，寶寶的小情緒還沒全消呢。她趴在桌子上湊近去看他：「是不是剛剛我跟師兄多說了會兒話，你吃醋啦？」

「多說會兒話我就吃醋？」他傲嬌地哼了一聲，「那等你跟他一個實驗室做項目、朝夕相處，我還不得捧起醋罈子狂飲？」

「話說，」她湊得更近，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無花師兄的實驗室做畢設？」

他不答反問：「你想去嗎？」

「想當然想了，不過既然你不高興……」

「想就去吧，」他打斷她道，「專業方向好，對你將來的發展有利，這是首要的，其他的不重要。」

「真是我的賢內助！心胸非一般男朋友可比！」她趁近旁沒人，半擋着湊過去在他臉上飛快地「啾」了一下，笑得像偷腥的饞嘴貓，「不過，做畢設要一個學期，每天都會見面哦，你真的一點都不吃醋嗎？」

他的臉色有着被當眾調戲后的微紅：「有那麼……一點點吧，不過在可以忍耐的範圍之內。」

唐楚心滿意足，退回自己座位上坐下，又聽他說：「我在工作中也會接觸到其他優秀的女性，其中或許也有對我有那方面想法的，這很難避免。以己度人，不要太在意就好。」

對哦，比如孟冰女神那樣的……

怎、么、辦！突然間感覺醋意大發！危機四伏！毫無競爭力！戰五渣！

她挫敗地捧著臉：「我們班前幾名都想去那個組，還不一定輪得到我呢……」

高屾說：「不是說張偉在負責嗎，我去幫你活動活動。」

「誒？你跟張偉師兄很熟嗎？」

他慢吞吞地喝了口飲料：「還行。」

她隱隱覺得若有所悟：「熟到什麼程度？」

心機boy坦誠地望着她說：「可以打電話請他幫忙支開情敵的程度。」

唐楚忍俊不禁：「果然是你乾的好事！我就說怎麼可能那麼巧，我第一次跟網友見面，剛說沒兩句話，你就跑過來了，還騙我說迷路！」

高屾把手覆在她手背上：「是真的迷路了。」

「騙人，我看你方向感好的很。剛剛騎車從東門過來，沒給你指路你都找得到，南門進來直通通的一條道還能迷路？」

「迷了……到你身邊的路，」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怕再被人搶先一步，怕你又喜歡上了別人，再也無法走到你心裏去了。」

詭辯和撩妹的功夫倒是日益爐火純青了啊……心裏這麼吐槽著，但她還是反手與他相握。

「沒有被人搶先，也沒有……喜歡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