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倫敦的金魚們 42

「艾小姐，聽說你最近和我弟弟的關係有些…緊張。」麥考夫在說這話時，並沒有看站在他面前的艾琳，而是有那麼些漫不經心地盯著他的那把從不離身的黑傘。以及在使用出『緊張』這個形容詞前，大英政府還微妙的停頓了下。

「如果你想要知道得更詳細的話，夏洛克在和我單方面的冷戰。」在開口前，艾琳的視線也終於從麥考夫的髮際線上往下移了，變成了平視著麥考夫的眼睛。

順便說一句，他們現在在一個地下停車場，儘管現在是白天，但地下停車場里很黑暗，只有黑車的前燈照著空曠的地下停車場。還有，他們選擇在這裡見面的原因，用麥考夫的話說，「要想避開夏洛克的眼睛，就該學會謹慎，所以在此見面。」

「哦？」麥考夫轉動下他的黑傘，朝艾琳露出個友好而無害——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的微笑，「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知道更詳細的原因呢？」他的藍眼睛終於回到了艾琳臉上，盯著她看了兩秒，沒等來她的回答，他稍微傾斜頭，「不好意思，這個問題冒犯到你了？還是讓你那麼難回答我？」

艾琳朝麥考夫露出一個真不好意思的笑：「誠實來講，我不太確認我認為的，和夏洛克單方面不理我的理由是不是完全對得上線。還有我也不確定，我和您說起我認為的原因后，您是不是又會誤導我？鑒於我們是『階級敵人』，您一直以來並不贊同夏洛克和我談戀愛。」

「不，」麥考夫否認了，他注視著艾琳的眼睛，用他那雙比夏洛克更為明亮的，更洞察一切的眼睛，「愛是個危險的不利因素，我想夏洛克也曾和你說過，我曾警戒過他，可他顯然一意孤行。現在，你告訴我，你和夏洛克的這場…戀愛，隨著你回歸故里，徒留下兩顆破碎的心，還會留下什麼？」

麥考夫盯著艾琳，可預期中的無力辯駁並沒有出現，而是，「所以說您也誤導過夏洛克，難道您就沒有想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可能性嗎？」

麥考夫：「……」

只能說大英政府對『非科學知識』了解得還不夠全面透徹，根據現有科學理論，認為兩個平行宇宙間能架構出一座橋樑出來這種事是天方夜譚，這也不可厚非。但這次談話，也並不是沒有好的一面——

「唔，現在我必須得誠摯地感謝您了，」一隻不起眼的鳥飛了過來叫了兩聲后，艾琳這麼對麥考夫說，神情絕對真誠，還帶著點如釋重負地補充道，「我會和夏洛克談談的，我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好好談一談。」

麥考夫揚了揚眉，而就在這時候拿著黑莓手機充當完美背景的秘書小姐從車裡走了過來，「Sir…您弟弟找過來了。」

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的麥考夫握了下傘柄，剛做過根管治療的牙齒隱隱作痛起來，他朝將了他一軍的艾琳露出了一個刻意放大的笑容，「很好，這很好，不是嗎？」

艾琳把這理解為「你可以離開了」，她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解釋下：「其實我也不是那麼確定夏洛克會找來，不過他真的很樂意和您對著干。」

大英政府一點都沒覺得被安慰到，但他掩飾得很好，眼睛漫不經心地望著地面，嘴裡還同樣漫不經心地說著：「他總是那麼的孩子氣。」

艾琳眨眨眼，正要說些什麼，手機提示有新信息，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個孩子氣的、正在和她單方面冷戰的男朋友發過來的。艾琳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夏洛克發來的簡訊，又抬頭看了眼麥考夫，麥考夫抬眼輕飄飄地看過來：「我沒打擾你吧？」

「不，但我得和您說再見了，福爾摩斯先生。」小艾同志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對您用了我開給您的藥方，我受寵若驚，真的，但牙疼不是病，我也無能為力。」

飽受牙疼困擾的大英政府：「……」要知道牙疼不是病，但疼起來要人命啊，強大如大英政府也沒辦法克服。

抱著黑莓手機的秘書小姐，悄悄地把頭低得更低了。

……

艾琳在出了那個地下停車場后，就在電梯門口等來了穿越了『千難萬阻』——這個地下停車場可是麥考夫的秘密會客場所，他自然不會希望在『會客』時被打擾，更何況還是個『秘密場所』，夏洛克跑到這裡來自然是穿越了麥考夫的手下們幾條防線，稱之為千難萬阻也沒那麼誇張——來到的這裡的男朋友。

他現在臉色快和旁邊廢棄的牆壁一個顏色了，看到艾琳過來，二話不說就把手插-進大衣兜里，轉身就進了老式電梯，顯然要把單方面的冷戰貫徹到底了。當然，如果他沒有按著電梯開關，讓電梯門開著等艾琳進來，就更像那麼一回事了。

艾琳眉眼彎彎地踏進來，夏洛克臉色不知怎麼的就更難看了，然後一張嘴就繼續踩雷：「見到死胖子就讓你這麼高興？」

艾琳想起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她頓時無語地把笑容收了起來，這下她男朋友又不滿意了：「現在再記得偽裝，可已經晚了。」

艾琳：「……如果你想我揍你的話，你就繼續圍繞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說下去，別和我客氣。」

「那你為什麼要來見麥考夫？」夏洛克義正言辭地指出來，「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也該知道，外面還有個戲劇化的自戀狂在盯著我們，我還沒有找到能夠追查他底細的線索，可不需要你再火上澆油了！」

「我為什麼要來見麥考夫？因為我男朋友和我單方面冷戰了，而我只能採用這麼迂迴的方法，讓他別再鑽牛角尖了！」艾琳盯著老式電梯光禿禿、半反光的壁面某一點，而夏洛克的視線落點也在那裡。

「我沒有！」夏洛克顯然還在死鴨子嘴硬，艾琳一不做二不休，走過去扯著她男朋友的衣領，把他推倒在電梯壁面上，力道拿捏得極為精確，絕對不會傷到他卻又不容置疑。這下他們終於直接對視了，而不是先前那還得通過『第三者』，夏洛克看著艾琳的眼睛，態度有所軟化了，可嘴上還沒那麼容易服軟，不僅如此，他還倒打一耙：「你會離開！」

小艾同志現在真的處在要揍男朋友的邊緣了，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又不是不會回來了！」

夏洛克顯然也像麥考夫一樣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性，他懵了下，隨即就咧開嘴笑起來：「哦，這很好，我是說這很出乎意料，但它絕對是意外之喜！」但在他女朋友濯濯目光下，他敏銳意識到『危險』，不自然地清清嗓子，然後就……很順手甩鍋給了他哥哥：「我原本該想到的，都是麥考夫誤導了我！」

艾琳扯了下嘴角：「唔，我之前也是這麼和他說的。」

夏洛克一點都不覺得這麼賣哥哥有什麼不對的：「對吧？」

艾琳揚了揚眉，「可我還和他說，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和你好好地談一談。比如說，你在丟出一個問題給我后，根本不等我的回答，就和我慪氣了——」她說著就要去看手腕上的手錶，夏洛克快速接道：「二十三個小時又十三分鐘。」

艾琳愣住了。

「所以我們現在和好了？」電梯里光線並不明亮，可夏洛克有著淺色虹膜的眼睛還是顯得那般璀璨奪目，艾琳從揍她男朋友的邊緣一下子就被拉到了吻她男朋友的邊緣，她在那雙盛滿了星光的眼睛里做最後的掙扎：「我沒那麼說。」

可這種事在精通演繹法的男朋友面前站不住腳：「可你的神情——」

艾琳打斷夏洛克的演繹：「吻我。」

夏洛克偏執一般地想要個答案：「和好？」

艾琳笑了起來，點頭道：「是的。」

夏洛克終於覺得心滿意足了，他敏捷地將兩個人換了位置，把艾琳抵在電梯壁面上，幾乎整個人都把他家女朋友給包裹住了，俯下頭來親她，嘴角有氣聲泄露出來：「你知道控制狂魔在這個電梯里也按了監控攝像頭的吧？」

艾琳把手伸進夏洛克的大衣里，隔著西裝外套摟住他的腰，也跟著含混地說：「你知道我們只是關了電梯門，而沒有按樓層讓它啟動嗎？」

夏洛克顯然知道，他啄吻著艾琳紅潤的唇瓣：「我知道，那胖子在外面站了兩分鐘。」

艾琳嘬了下夏洛克的下嘴唇：「嗯？」

夏洛克有點得意地笑起來：「大概是在我說他誤導我時離開的。」

艾琳往後仰，拉開了他們間靠得過近，以至於吸入得都是對方呼出的二氧化碳，讓他們產生廝磨已久錯覺的距離：「所以說你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嗎？」

「……我在說實話。」夏洛克終於伸手按動了樓層按鍵，電梯開始啟動了，他們倆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就牽在了一起，大概是在先前耳鬢廝磨的時候。等電梯要抵達地面上的樓層時，夏洛克突然若無其事地說：「既然我們和好了，那我們就去約會吧。」或許是艾琳眼裡的不解太明顯了，夏洛克就難得再解釋了句，「你知道，正常人在和好后就是會接吻啊約會啊什麼的，哦，我得說那有點蠢，還有點無聊。」

「你的表情顯示你在撒謊，夏洛克。」好吧，現在是一報還一報了，誰讓小艾同志也會演繹法呢，還是在夏洛克這位名師的教導下學會的。「不過，好啊。」

但他們倆這次難得的約會之約並沒有那麼順利，等他們回到貝克街時，艾琳有那麼些意外的發現221B里來了個……客人，還是個回頭客。

愛德華·哈里斯伸手在艾琳面前晃了晃：「你現在是能看到我的吧？」

艾琳挑眉，愛德華·哈里斯才意識到他剛才做了多麼無禮的事，可他這不是怕被無視嗎？他訕訕地沖艾琳露出個討好的笑容：「唔，我來貝克街，是想——」

艾琳接了他的話：「謝謝我們找回了梵高的《聖殤》，那幅畫走過流程，現在回到阿斯特博物館了？芸娘一定很高興吧？」雖然是問句，但艾琳都是用陳述性的語氣說的。

愛德華·哈里斯：「……」這熟悉的感覺！

夏洛克看不到愛德華·哈里斯，但並不妨礙他想起來是誰，他用有幾分聊賴的語氣說：「哦，那個博物館暗戀者。」

再度膝蓋中箭的愛德華·哈里斯：「……我不是博物館暗戀者！」他沒聽到夏洛克反駁，以為他又被無視了，結果等他看向夏洛克時，艾琳慢吞吞地說：「我以為你知道，夏洛克聽不到你說話。」

愛德華·哈里斯：「……QWQ」他覺得他該走了，不過在要飄出二層窗戶時，他又飄了回來，指著被釘在牆壁上一堆資料的那張素描畫：「這是誰畫的？看起來基本功很紮實，而且這幅畫有什麼特別的寓意嗎？這個男人背後的網狀物，很有幾分凌亂美呢。」他絮絮叨叨那麼多都沒人理他，直到他咕噥了一句，「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

艾琳聽力敏銳，她望過來說道：「你是不是說你在哪裡見過他了？」

莫名的愛德華·哈里斯脊背一寒，他覺得他該搖頭，可實際上他……點頭如蒜搗。

好吧，他們是從愛德華·哈里斯嘴裡得到一條就目前來說還算有那麼點靠譜的線索——一起博物館文物丟失案——可查了兩天似乎又進入了死胡同。

為了「勞逸結合」，他們就去約會了，感謝雷斯垂德探長，因為他實在對再度來騷擾蘇格蘭場的夏洛克忍無可忍了，朝他怒吼了句：「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實在無聊的話，為什麼不和你女朋友，是的我們現在都知道你們成了男女朋友了，去約會呢？」探長也是氣瘋了，所以就忽略這句話中的邏輯吧。

所以，他們這對小情侶就真的去約會了，是真約會，因為地點在勞里斯頓公園，不是犯罪現場，沒有警戒線，更沒有死屍，天上還很應景的沒陰天沒下雨，距離日落還有半小時，天邊還有火燒雲。

他們倆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嗯，做實驗。

沒錯，是做實驗，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放著一塊豬肉，準確來說是注入了冰-毒的豬肉，另外還架設了攝像機，並且攝像機已經開啟了兩個小時了。

夏洛克還很心安理得的和他約會的女朋友說：「如我所料，老鼠、蛆蟲，還有這公園裡的其他食腐動物，對含有冰-毒的肉不感興趣，這因此證實了我的猜測。一年前，就在這裡一名吸毒者的屍體被發現了，而現在看來當時的驗屍官計算錯了死亡時間。我昨天在蘇格蘭場隨手翻到了這起案件，我想既然我們都來約會了，為什麼不善加利用多餘的時間呢？」

「所以，這就是你想到的約會方式？」就在這時候，一對正常的情侶手牽手從他們不遠處走過，他們正在商量著待會去看電影。

「呃，」夏洛克乾巴巴地再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不僅如此，你還能發現昆蟲的種類是會根據不同位置而變化的。」

艾琳湊過去親了她特立獨行的男朋友臉頰一下，表示了對這次約會的意見，「你餓了嗎？這附近有個廣場，我去買吃的。」艾琳又親了下夏洛克，這次是唇了，就離開了。

……

……

她再也沒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