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秦萌萌

換一個經紀人意味著什麼？

對於秦萌萌而言，換一個經紀人，也許就意味著一場重生也說不定。

距離青衣成為自己的經紀人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了，距離她大「安萌組合」散夥也過去一個月了。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秦萌萌適應這個新的經紀人，適應因為新的經紀人而帶來的忙碌的生活。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秦萌萌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這個新的經紀人青衣。

當初在《女皇》劇組的時候，她只是見識了一番這個經紀人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而當這個工作能力超強的經紀人真的成為了自己的經紀人，參與到自己的工作生活中來的時候，秦萌萌才真正看到了所謂的「金牌經紀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能夠讓藝人心甘情願去完成她布置的每一個任務，認可她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明明把藝人都要榨成汁了，作為藝人的自己卻沒有半點怨言，還樂顛樂顛地去不折不扣完成每天超過原先三倍的工作量，並且，讓自己深刻地感受到因為她的到來和安排，所得到的收穫和回報。

這樣的實力，如果放到她爸爸的公司里的話，大概都能做一個部門的主管了吧。

秦萌萌坐在車裡，閉著雙眼，把頭靠在椅背上，雙手自然下垂，保證自己身體上的放鬆，任由車子在駛動過程中的起伏和振動，然後在心裡默默地把自己現在這個經紀人青衣，和原先的經紀人安於進行了一個比較。

實際上，從觀念上看，現在的經紀人青衣和曾經的經紀人安於兩個人的觀念是差不多的。

他們一樣的在乎演員的演技，看重並願意維護一個演員的名聲地位，並且在挑選劇本和角色的時候，都秉持著寧缺毋濫的原則，寧可把所有劇本邀請和試鏡邀請都推掉，寧可花錢讓她去上表演課程，也不會讓她將就著接一個一般般的角色。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的堅持，距離秦萌萌的上一部劇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了，然而不論是之前的安於，還是之後接手了她的事業的青衣，都沒有敲定她的下一部劇，讓她處於一個演員的空窗期之中。

他們同樣認為要給藝人留下足夠的休息時間和睡眠時間，對於她樂此不疲玩消消樂的事情都是呈一种放任的態度，並且會時不時送她個精力瓶刷好感。

然而除了理念之外，在其他事情上，兩個人的處理手法卻是千差萬別。

安於習慣於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從為她準備養身體的補湯，到每天接送她去工作現場，從發微博到為她準備禮服，每一件事都是他一手為她準備的。

而青衣卻不同。

在成為她的經紀人的第一個星期，青衣就為秦萌萌配了一個簡單的團隊，一個助理，一個司機和一個化妝師，還有公司給的一輛算不上什麼高檔品牌的商務車，作為接下來這段時間負責跟在她身邊的常駐班底。

附帶的她所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專門的宣傳團隊、服裝設計團隊，作為有突發事件的時候負責處理的小分隊。這樣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幾十個人了。

幾十個人，為了她一個人服務，謀划著她的演藝圈之路。也幸好除了她常駐班底的那三個人是需要每個月工資從她個人賺的錢裡面扣的，其他幾十個人都是遇到事情的時候付費，不然秦萌萌覺得自己剛鼓起來的錢包一下子就要癟下去了。

秦萌萌一邊感嘆自己原先的經紀人安於果然是努力型人，一個人做了好幾個人的活兒，一邊又要承認，青衣這樣的做法的確讓秦萌萌的工作更加高效。

把原先由一個人負責的凌亂複雜的工作分成幾塊，分別交給不同的人去做，確實讓每一份工作都保質保量並且快速地完成了，這讓她連付錢的時候都變得很痛快。

商務車駛到了一座橋上，閉上眼睛休息的秦萌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呈現一種往上爬的狀態，略有些不適，挪了挪身體，調整了下姿勢讓自己的身體儘可能的得到充足的休息。

耳邊，傳來自家新聘回來的小助理充滿元氣的聲音：

「萌萌姐，還有十分鐘的車程攝影棚就到了，要起來準備了喲~」

她皺了皺眉，翻了個身不想去搭理自家嘰嘰喳喳的小助理，然而已經很熟悉自己的小助理對於她這種「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拒絕接收信號狀態已經適應良好，並且有了自己的一套應對方案了——

「等會兒要拍攝的是晉江牌包包的最新款宣傳海報，對方公司邀請的是國內著名的攝影師，青衣姐強調過為了體現對對方的尊重，我們一定要提前半個小時到現場去等的……」

「……」

秦萌萌繼續裝死中。

「這次晉江款包包的代言合同是青衣姐耗了兩個多星期才簽下來的，萌萌姐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啊，不然之前那兩個多星期都白費了啊……」

「……」

秦萌萌翻了個身，把自己整個人縮在後座攢成團，抱著個靠枕接著裝死。

「……不起床今天的精力瓶就沒有了哦~」

沒有精力瓶……

聽到這句話的秦萌萌終於爬了起來，雖然眼睛依舊閉著，但在行動上已經開始配合起自家小助理的工作了。

耳邊，開始傳來自家小助理和化妝師忙碌的聲音，小聲商量的談話聲、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汽車發動機馬達的聲音……

「王姐記得給萌萌姐補個妝，這次包包的設計主題是『清涼一夏』，畫個淡妝就可以了，萌萌姐剛才翻身的時候把眼妝給弄花了，麻煩王姐再給她補一個了……」

「好。」

王姐，她的化妝師，一個明明化妝技巧很好卻不會給自己化妝的低調中年婦女，一個會默默關心她卻不會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表達出來的女人。

「趙大哥把車開慢一點穩一點，等會兒要畫眼線，一個手抖整個妝就要毀了吶~還有四十分鐘，不急的……」

「嗯。」

趙大哥，又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正宗老司機，十多年的駕齡，以及出了名的急性子脾氣。

「萌萌姐快把眼睛睜開，接下來要畫下眼線了，下巴抬高一點~」

秦萌萌順從著小助理的話，睜開了眼睛，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任由自家化妝師拿著亂七八糟她連牌子都認不清的東西在她的臉上搗鼓，動作迅速又穩妥。

視線範圍內出現了自家小助理那個丸子頭包子臉，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化妝師的動作，生怕對方出什麼差錯，嘴巴卻一停不停地，在叮囑完王姐關於這次妝容的要求之後，又開始向她彙報起今天一整天和接下來一個星期的行程安排。

「……接下來先是去拍包包的平面海報，萌萌姐你代言的那個品牌包包出了夏季最新款，等會兒你拍照的時候我去聯繫公司把包拿過來，接下來這一個季度，萌萌姐你都要背新款包包出門了……」

「……中午要去給在這附近劇組的星皇演員探班和他們一起吃飯。那個劇組有我們星皇的四個藝人在，都是今年剛加入星皇的，其中一個是從別的公司跳槽過來的，剩下的三個都是小鮮肉，禮物我已經準備好放在後備箱了，他們的照片等會兒拍完照我拿給萌萌姐你看一下，一定要把名字和臉對起來，飯店訂好了就在劇組旁邊的小餐館裡面，菜也都配好了，到時候跟著我走就好了……」

「……下午是代言包包的電視廣告的錄製拍攝，劇本什麼的要等會兒去到攝影棚找到負責人才能知道。拍廣告和拍電視劇的表演方式有些不一樣，需要萌萌姐你盡量把自己的動作和表情變誇張一點。聽說這次廣告拍攝會和一個男藝人一起合作，初次見面的禮物我已經選好放在後備箱了，具體這個人是誰等我打聽到了再告訴你……」

「……今天晚上沒有額外的活動，不出意外晚上7點所有工作就可以結束了，萌萌姐可以給秦爸爸打個電話喲，應該可以趕上晚飯……」

眼前的小助理依舊在不停地巴拉巴拉，秦萌萌已經低斂著眉，思緒飄向之前被打斷的那個話題上面去了。

那個關於前任經紀人安於和現任經紀人青衣之間有哪些差別的話題。

雖然之前已經比較細數了很多，但在秦萌萌看來，她覺得這兩個人最本質的差別她還沒有說到。

而卻正是因為他們兩人之間的最本質差別，才讓她的生活改變了那麼多。

拍廣告、宣傳海報、探班，甚至還有拍攝MV、參加綜藝節目、採訪等，這些零零總總和演戲沒有關係的事情，實際上她都不喜歡，也不感興趣。

對著一個固定鏡頭擺亂七八糟的姿勢還沒要求什麼「嫵媚」、「霸氣側漏」之類的，別人看到照片海報都會贊一句美，秦萌萌自己看起來卻只覺得傻。

傻兮兮的，隨手拎個包還要高貴冷艷，隨便穿了件衣服還要青春活力……

秦萌萌覺得很無聊，也不懂這其中到底是為了什麼。

如果這些工作放在安於手上的話，只要秦萌萌和他表達了自己不喜歡的意願，即使這些工作再怎麼可以讓她增加出鏡率曝光度人氣名氣粉絲數量，她自信安於也一定會選擇拒絕所有的活動，讓她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去鑽研演技。

然而青衣卻並不是一個會任由秦萌萌這麼任性著的經紀人，她不會去拒絕那些擺明了是雙贏的通告，也不至於強硬地行使自己作為經紀人的權力要求她必須去完成。

更多的時候，她會選擇把自己為什麼會選擇答應這些通告的原因告訴她，並且說服她，讓她心甘情願地去完成這些通告。

秦萌萌至今都記得，在青衣作為自己的經紀人的第三天，她拿著一份拍攝時尚雜誌封面來找她的時候對她說的那些話。

「我看過你之前的通告日程表，也問過安於經紀人，知道萌萌你其實只喜歡演戲，這是一件好事。」

秦萌萌深刻地記得那個時候一大清早出現在她家客廳沙發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擺出一副要和她深入交流的那個她還不怎麼熟悉的經紀人的眼神，認真而又坦誠。

「我尊重你的夢想，也願意幫助你實現你的夢想……可是我希望你明白，這個世界上，一個人的人生並不只有夢想……」

青衣的聲音平靜緩慢，卻又毋庸置疑。

「除了夢想，還有責任。」

責任。

秦萌萌在心底里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責任，對公司的責任，還有對我，對跟在你身邊在你身後那幾十個人的團隊的責任。」

秦萌萌心裡清楚，也開始明白眼前的經紀人究竟想要對她表達些什麼了，一個朦朦朧朧的概念，在她腦海里逐漸形成。

「你從來就不是個傻瓜，相反，你是個很聰明的姑娘，所以我想你應該明白星皇目前的處境。」

「塵煙離開了星皇，星皇的女演員一塊缺少了一根頂樑柱，接下去陸陸續續還會有更多的知名藝人離開，而星皇現在急需有人能夠作為頂樑柱，撐起星皇，讓這段最艱難的日子可以過去。」

「而你就是塵煙找來的，能夠撐起星皇的那個希望。」

秦萌萌看著青衣的那雙眼睛，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微微皺著眉，向她展示著她在說這一席話時候的嚴肅和認真。

「然而這一切並不是光靠你拍幾部劇就可以做到的。」

「代替塵煙去照拂星皇的新藝人，拿到足夠多的代言，有足夠的曝光率和名氣，被觀眾所熟知，讓圈裡的人依舊相信星皇是娛樂圈的老大，即使失去了幾個藝人，它的地位依舊不會變，這就是需要你去做的。」

「當初你剛開始演戲的時候，是星皇的導演、演員，他們給你的機會，教你的一切，讓你有了今天的成就。現在星皇需要你了，你難道能不出手嗎？廣告也好，探班也好，代言也好，對於你而言，其實並沒有那麼難不是嗎？」

說到這裡，青衣停頓了一下，像是在醞釀感情，又像是在給她留著足夠的時間夠她去思考，去理解。

「不僅僅是星皇，我，你的小助理，司機、化妝師，我們也需要你去做這些可能你並不太情願去做的事情。」

「我們這群人的工資，和你的工作是息息相關的，你不接通告，我們所有人就只能拿公司給的保底工資。可是你要知道，我們之所以願意留在你身邊，位的絕不只是拿著一份保底工資。」

她的上肢開始順著她自己的表達不斷地做著各種動作，加強了自己的語氣。

「司機趙師傅，家裡有兩個女兒，一個要上初中，一個要上大學，每個月要負擔家裡的日常開銷、房貸，他還想攢一筆錢去買一輛屬於自己的車。」

「化妝師王姐，單親媽媽，有個兒子在上高中準備高考，她需要為了兒子攢大學學費，你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大學學費都便宜的，很多的大學學費也是很高昂的。」

「你的小助理，別看她個子小小的，她是目前她家裡的唯一經濟來源，爸爸媽媽還有她弟弟，一家人的生活全部要靠她一個人的工資來維持……」

這是第一次秦萌萌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這個社會真的不是那麼幸福的，很多人過得並不好。

社會的殘酷性被她的經紀人一點一點揭示在她的眼前，讓她看到了自己的生活是多麼的幸福，而又有多少人，就指望著她能夠多賺一點，好讓他們多分一點，可以再月底給自己的兒子/女兒/弟弟買一個小禮物。

她並不是單純的再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

秦萌萌開始明白。

她的身上也肩負著很多其他人的夢想。

他們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她掃清一切的障礙……

她不可以再任性，她也沒有資格再任性。

同樣的，也正是這一席話，讓秦萌萌清楚地看到了青衣與安於之間的不同——

秦萌萌與安於之間，雖然有利益共同體的關係，但他們是一起進的娛樂圈，兩個人更是朋友關係，相處之間有一份情誼自在，也正是因為這份情誼的存在，即使有的時候秦萌萌任性一把，不願意做這個不願意接那個的，安於也會點頭答應，不去管他可能為此遭遇到的損失。

然而這樣的情況卻並沒有發生在秦萌萌和青衣之間。

她們兩人相比安於和秦萌萌，實際上就是純粹的利益關係，即使青衣會像安於一樣送自己精力瓶，也不過是希望打好關係方便合作。

換句話說，青衣並不是會放任秦萌萌任性的人，她不會允許秦萌萌作出任何會損壞她利益的事情。

從道理上講，秦萌萌清楚自己和青衣之間那才是正常的藝人和經紀人之間的關係，只有這樣的關係才能達到真正的利益最大化。

然而從感情角度而言，秦萌萌又不免很失落，她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安於的付出，卻已經忙到沒有機會當面和他道一聲謝。

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現在的經紀人青衣，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出色，以期望在未來的不知名時間裡，可以幫到那個為她付出良多的人。

……

……

車子停在了攝影棚的門口，她的小助理也終於把事情交代了個大概，只剩下最後一點需要提醒的小事情。

妝在三分鐘前已經補好了，秦萌萌走下車，保持一個親切的微笑走進了攝影棚，影棚里除了幾個工作人員之外，還沒有其他人到來。

距離他們約定好的拍攝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永遠閑不下來的小助理又開始扒拉著自己的記憶，把拍攝的注意事項和攝影師的名字身家背景再一次在她的耳邊重複，說完后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似地，順口說道：

「對了，今天晚上《女皇》會播出女將軍出場的戲份，有空的話可以看一看~」

秦萌萌的神情一個恍惚。

《女皇》……么？

忙碌了一個月，她都快忘了這部劇正在播出這件事了。

不知道為什麼，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瞬間，她的腦海里浮現的是自己前幾部電視劇開播的時候，自己和安於兩個人擠在她家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玩消消樂一邊看電視劇的畫面……

怎麼辦？

她突然之間有些想念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