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番外·百鬼夜行1

27.番外·百鬼夜行1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

任知節坐在樹枝上,頭靠著樹榦小憩,冬日寒氣自春季以來一驅而散,那和煦而不熾熱的溫度曬在肌膚之上只覺分外愜意,風吹得她髮絲撲在臉頰上,吹得樹葉娑娑作響,鼻間還能嗅到草木清新香氣,耳畔則是鳥雀悅耳的輕鳴。

仙界冬季短暫,春季漫長,以至於居住在此的仙人們習慣了這溫度恰好的陽光,在冬日之時便感覺分外難熬。任知節在樹上坐了許久,只覺得春季暖陽照在身上,直將骨子裡的寸寸寒意蒸發殆盡。

她正夢見一隻做工精緻的風箏在碧藍的天穹之上飛過,忽地覺得額間一陣輕疼,夢中那隻風箏被人用石子打了下來,她從夢中醒來,低下頭,看見樹底下站著一個十六七模樣的少年,少年銀髮銀袍,面容俊美,滿臉皆是年輕人的朝氣,他肩上扛著一支釣竿,方才擊打她額頭的,正是他拋上來的魚鉤。

他用手甩著系在魚線上的釣鉤,一臉挑釁的笑:「師姐,在這兒你都能睡呢。」

任知節揉了揉額頭:「你的魚鉤掛到了我的臉怎麼辦?」

少年揚起下巴:「本少爺準頭好。」

任知節懶得跟他說臉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太公望能言善辯,得理不饒人,脾氣還臭,似乎任何一條與仙人除塵優雅的特性相悖的詞語都能安在他身上。她嘆了口氣,一手撐著樹枝,動作瀟洒地從數上躍下,穩穩地落在草地上,她直起身,上下望了望太公望,拍拍手:「傷剛好就要去釣魚?」

太公望白了她一眼,側過臉,道:「我釣了魚就養我院子的池子里,然後就將妲己和遠呂智捉回來餵魚。」

任知節雙手懷抱胸前,悠閑地靠著樹榦,朗聲笑道:「不錯,有志氣,不愧是我師弟,不過恕師姐我直言,你就沒釣到過一條魚。」

太公望臭著臉看她半晌,然後扔出一句:「時機未到。」

「哦。」任知節點點頭,「師弟,前路漫漫,還請努力。」

前日狐妖妲己將被囚禁的魔王遠呂智救出一事在仙界引起軒然大波,伏羲、女媧以及太公望三人在火河迎擊二魔,一向以奇謀著稱的太公望卻一時大意,中了妲己詭計,以至於使二魔逃脫。

任知節因忙於異界之事並未在仙界,待她回來時,火河之戰結束已久,只看見了躺在床上,吊著一隻腿動彈不得的師弟,在她一陣毫不留情的嘲笑之後,太公望惱羞成怒:「你等著,我一定會讓那妲己和遠呂智嘗嘗我今日之苦。」

任知節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噢噢,師姐我拭目以待。」

她看著師弟太公望扛著魚竿邁著僵硬的步子走遠,只覺得心中好笑。

仙界之人臉上大多掛著一臉神秘莫測的微笑,每每交談兩句話不離「天機」,唯有太公望仍是少年心性,他雖天資聰穎,能言善辯,卻兩句話便能使其跳腳。任知節平時就喜歡逗著他玩兒,從小時候,逗到如今各自長大。

奇怪的是,平時能堵得別人說不出的話的太公望,卻總是在她面前惱羞成怒,氣得銀髮根根炸裂,猶如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與太公望樹下相遇之後,任知節便回了自己屋子,從角落中找出了小時候女媧送給她的玉荻釣竿,她雖許久不曾垂釣,但還是自信自己垂釣技藝遠在太公望之上,至少釣上幾條打打牙祭還是不成問題的。

她握著魚竿正要出門,忽地一陣紅光從腳邊向上湧來,那紅光極為刺眼,她不由得閉了閉眼,她想抬腳邁出光圈,卻只覺得身子似乎墜入漩渦之中一般難以控制,待那股鉗制身體的力量消失之後,她緩緩睜開眼,入目只見一名素衣俊雅男子。

他頭戴高高的立烏帽,黑髮攏於帽中,眉眼細長,眼角微微向上翹,好似狐狸一般,直鼻薄唇,極端風流薄情的長相,然而周身氣質卻又帶著些許雅緻,他身著白色狩衣,內著桔梗色單,手中虛虛握著一柄蝙蝠扇,靠坐在走廊廊柱之上,姿態卻又不如尋常貴族一般正式而規整。

他看著從紅光之中慢慢顯出身形的任知節,眉眼稍彎,用蝙蝠扇遮住唇,笑著說道:「似乎是不同尋常的姬君呢。」

任知節尚還一頭霧水,她看了看那狐狸一樣的男子,再低頭看了看自己,她身上盔甲未除,只是手中並不是慣用的銀槍,而是一把玉荻釣竿。

這……似乎什麼職階都不太像啊。

她嘴角微微抽搐,然後歪著頭,用試探性的語氣問:「請問,你是我的Master嗎?」

男子:「……」

她雙眼瞟向男子雙手,瑩白如玉,十指纖長,並沒有任何令咒模樣的印記,便皺著眉問道:「請問,你是誰……」她抬頭看了看四周,屋下廊柱腐朽,院中雜草叢生,只有一隻藍色蝴蝶在院中雜草間翩翩起舞,「這又是哪。」

男子笑笑,收起蝙蝠扇,這時那隻藍色蝴蝶飛入檐下,倏地化為一名藍衣少女,任知節眨了眨眼睛,那少女便已經笑著上來,拉過她一條胳膊:「我是蜜蟲,你叫什麼名字呀?」

任知節對長相甜美的少女向來沒抵抗力,只得任由蜜蟲挽著她的胳膊,說:「我叫任知節。」說著,她看向那眼中含笑的男子,男子見她望了過來,抿唇一笑,道:「在下安倍晴明。」

此時正是日本平安時代,一個繁榮而腐朽,人鬼共存的時代。其時鬼怪並不居於深山,而是生活在人類周圍,有的僅僅是借一居所生火,而有的常在夜深之時出來害人,更有人借自身怨念咒殺他人。於是,在這樣的時代,便有了陰陽師的存在。

陰陽師不但懂得觀、相人面,還會測方位、知災異、畫符念咒、施行幻術。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例如命運、鬼怪,也都深知其原委,並具有支配這些食物的能力。

天武天皇時期,正式成立陰陽寮,將朝中最負盛名的陰陽師納入其間,負責天文、曆法制訂,並判斷祥瑞災異,勘定地相、風水、舉行祭祀等。其中設「陰陽頭」一人,乃是掌控陰陽寮之人。

而安倍晴明,便是這名陰陽頭。

而此時,這位陰陽頭正慵懶地靠坐在廊柱下曬著太陽,手中蝙蝠扇輕輕敲著衣擺,院門外的戾橋上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沒一會兒,一位公卿打扮的青年男子便推開那扇老朽得幾乎脫落掉的門,急匆匆地朝廊檐下走來,他腦後的垂纓冠帶凌亂披在肩上,英朗的臉上滿是焦急。

他還未走到廊下,便焦急說道:「晴明!你今日怎又不去殿上!」

晴明一隻眼微睜,唇角翹起:「怎麼,那個男人有做噩夢了?」

「不是。」青年跺了跺腳,「日前今上拜託你的事,你別說你又忘了。」

晴明故作訝異地看向青年,見青年面上焦急更甚,便笑了笑,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任知節,道:「博雅,你可別急,免得姬君心中詫異。」

這時那叫博雅的男子才注意到坐在一邊的任知節,他一見是以為陌生的妙齡女子,便下意識站直了身,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待又看見任知節身上的甲胄之後,眨了眨眼,一臉懵逼,又看向晴明。

晴明一笑:「前幾天那個男人不是拜託我調查源氏公子一病不起的原因嗎,我今日忽然想起來,便打算召喚式神前去查探。」

任知節:「……」

博雅瞪大了眼:「你今日才忽然想起來?」他頓了頓,看了看一身輕便狩衣的晴明,又看了看一身甲胄的任知節,「這、這位……英武過人的姬君……是、是你召喚出來的式神?」

任知節:「……你說誰英武過人?」

博雅一手捂住了嘴。

晴明輕笑幾聲,彎彎的眼角幾乎眯成一縫,他將蝙蝠扇掩在嘴角,故作神秘地說:「這位姬君可比蜜蟲還不好惹呢。」

博雅一臉驚嚇。

任知節無力地揮了揮手中玉荻釣竿:「晴明,你別嚇他了,他看我像看女鬼。」

晴明擺了擺扇子,饒有趣味地說:「博雅見過的女鬼可比女人還多呢,不會受驚的。」

「晴明!」博雅跳腳。

尊貴的殿上人,從三位皇後宮權大夫源博雅大人,因與陰陽頭安倍晴明交情深厚,便經常在天皇做了噩夢碰見異事之時充當跑腿,在這位陰陽頭消極怠工之時為陰陽寮眾陰陽師呼喚領導,在晴明設局驅魔之時,充當誘餌……

任知節:「……」

而如今,他便是為了天皇親子,也是他的族兄源氏公子一事而來。

這源氏公子乃是今上親子,母親桐壺更衣當年深受今上喜愛,只是因出身卑微所以宮中位份不高,源氏公子出生之後,便病重離去。今上與桐壺更衣感情甚篤,極為寵愛此子,便將他降為臣籍,賜姓源氏,格外恩寵。

而這源氏公子自幼相貌出眾,成年之後更是天人之姿,琴曲詩書無一不精,性格溫柔,氣質文雅,待女性溫和而敬重,在京中貴女之間廣受好評。

而前不久,這位今上的愛子,命婦的夢中情人,忽然病倒,僧侶們祈福多日,仍不見好轉。於是在一次朝議之後,今上咳了幾聲,留下了博雅三位,道:「不如你替朕跑一趟?」

在受了博雅轉述的今上委託之後,晴明賦閑在家與蜜蟲等幾位式神玩了幾日猜韻,忽然想起此事,便想著召喚式神,將那糾纏源氏公子的鬼怪驅了便是,然後,召喚出了任知節。

任知節:「……自Servant之後,我又當上了式神,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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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劍三]一騎當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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