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亂軍逢故人

18.亂軍逢故人

正在吃著餃子的老闆手一抖,筷子夾著的餃子掉進了碗中,碗中湯汁四濺,老闆娘正發愣之間,門外傳來了雜亂的馬蹄聲,老闆急急忙忙起身,拉過老闆娘,說:「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找地方藏起來。」

說著他望向面不改色悠然吃著餃子的任知節,道:「這位女將軍,吐蕃人多,我看你也跟我們一起去藏著好了。」

任知節一邊往嘴裡塞餃子,一邊搖頭:「不用。」

「可是……」

「多好吃的餃子啊,不要浪費了。」任知節兩腮鼓成了包子,她一邊咀嚼,一邊不甚在意地揮揮手,「你們先去找地方躲起來吧。」

老闆與老闆娘略一遲疑,聽著那馬蹄聲越來越近,終於還是扭過了頭,跑回內屋裡去了。任知節留在大堂里,慢悠悠地持著餃子,聽著外邊馬蹄聲中交雜著那些吐蕃軍士們的交談。

她在戰場上馳騁幾世,光聽那些馬蹄聲,就知道這支闖入小鎮中的隊伍總共也就十幾騎而已,並不是吐蕃大軍,所以並不慌張。而在邏些城居住的三年中,受達扎路恭小舅子李倓孜孜不倦的教誨,她能聽懂一些吐蕃語,方才她隱隱約約聽見其間軍士用吐蕃語交談,大意是他們觀察過街道雪地上只有一串馬蹄印,應該並不是他們的大部隊。

那串馬蹄印就是之前青海驄留下的。

任知節聽這話中意思,大致估摸出來這是一支與大部隊失散的吐蕃軍小隊,而馬蹄疲軟無力,全無戰馬應有的活力與氣勢,多是在受傷撤退時與大部隊失散。

她鬆了一口氣,伸手用筷子夾起最後一隻餃子,正要塞進嘴裡時,忽然聽見外面領頭的喝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把這個小鎮上的人都殺了,搜刮一些糧食和衣物。」

她手上動作一頓,只聽見門外的吐蕃軍士得了令,翻身下馬,招呼同伴便要去闖鎮上民戶,他們力氣極大,不多時便踹開了旁邊一戶人家的門,將裡面的人拖了出來,其間還伴有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聲。

這聲哭叫在這小鎮上的寂靜除夕夜中格外刺耳。

任知節將最後一隻餃子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起身,走到了門邊,拉開門閂,一把推開了房門,屋內跳動的燈光照亮了門前的雪地,十幾名衣衫破舊的吐蕃軍士就站在燈光之下,他們腳下還躺著一個瑟瑟發抖的男人,男人只穿著單衣,旁邊坐著一個大聲哭叫的女童。

她眯了眯眼,將餃子咽下肚中。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這群吐蕃軍士有些詫異,隨即便看見屋門口逆光而立的任知節。任知節身材高挑,那件披在身上的紅色大氅只及膝蓋以下,露出了那雙閃著銀光的戰靴,她黑色長發高高束起,腦後是一串黑亮的馬尾,背後則是一柄比她還高的銀槍,槍刃反射著屋內的暖光,槍尖鋒利,似乎一擊便能刺穿戰馬。

那頭領上下打量了她,然後用音調奇異的中原話道:「神策軍?」

任知節:「……」

她從身後抽出傲雪貪狼槍,姿勢瀟洒地一甩銀槍,槍刃過處,吹起一片積雪,她朗聲道:「天策府,任知節。」

這群吐蕃軍士並不知任知節乃何人,但大唐天策府之威名,卻是出身最低微的軍士都聽說過的。更何況,將這支三萬之眾的吐蕃大軍生生打散的人,便是現任隴右節度使,出身天策府的大將,皇甫惟明。

那頭領聽她報出天策府的名號,握著大刀的手緊了緊,他見只有任知節這一名天策府將士,還是個女流之輩,便一揮手,大聲用吐蕃語說了一句:「殺了她!」

他話音剛落,那十幾個吐蕃軍士便大喊著揮著武器朝任知節奔去,任知節笑了一聲,手中銀槍挽出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槍花,槍刃帶起的銀光刺得人眼發疼,她朝前邁出一步,一丈一長的傲雪貪狼槍便直直刺入當先一人的胸前,她使力舞起槍身,槍刃帶著那人將旁邊幾人撞開,而她也趁此時將銀槍拔出,扭過身子,銀色的槍刃劃出一個半圓,停在那頭領的脖子前。

而這一切似乎只發生在片刻之間,那頭領還未反應過來,便直覺得那柄銀槍的寒意已經先槍刃一步,在他脖頸之間盤繞。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對面以銀槍指著他的女將。

那十來個吐蕃軍士原本便是受了傷且經過長時間的奔逃,被任知節幾招打敗之後,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不自覺地呻/吟。那原本在地上瑟瑟發抖等死的男人見形勢逆轉,便顫抖著雙手,將看呆了女童緊緊抱入懷中,連滾帶爬地跑出老遠。

任知節將槍尖逼近幾分,看著那頭領鐵青著的臉色,笑著道:「我可不是那麼好殺的。」

她正要一槍/刺死這頭領,耳旁忽地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馬蹄聲,聲音雖小,卻能分辨其氣勢遠非之前十幾騎殘軍敗將所能比擬,那聲音越來越大,她猛地扭過頭,看見不遠處的村口忽地冒起一陣衝天火光,積了雪的茅草屋頂被火點燃,平民慘叫著從屋中逃竄而出,然後被守在門口的吐蕃軍士一刀砍死。

任知節睜大了眼,她槍下的頭領卻大笑著喊道:「大部隊!大部隊看見我們留下的記號過來了!」

他沾滿了塵土的臉在火光中顯得有些猙獰,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任知節,用音調奇怪的中原話說:「你殺了我,你今天的命運也只不過像只螞蟻一般被碾死在這裡。」

任知節看著他,小鎮居民的慘叫聲聲入耳,她的心越來越沉,那碗被她吃下肚裡去的熱騰騰的餃子彷彿也成了堅硬的冰塊,沉甸甸,發出刺骨的寒氣。她呼出一口白氣,手向前一遞,槍尖刺入那頭領喉嚨。

「就算會被碾碎,我也能咬死一頭獒犬。」她將銀槍抽出,將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吹了一聲響亮的唿哨,一聲馬嘶與之相和,火光之中,一匹白馬從客店後院奔出,正是青海驄,任知節在青海驄跑到自己身邊時,一手拉過韁繩,身體順勢跨上馬背,一人一馬往鎮口衝去。

此時小鎮的寧靜已徹底被打破,那后至的吐蕃軍足有百眾人數,闖入小鎮之中殺人放火無一不做,一時間火光衝天,映紅了漆黑的夜空,慘叫啼哭不絕於耳,不時還有吐蕃軍士的厲喝。小鎮居民來不及收拾東西,裹著襖子抱著孩子便要往外跑,然而他們哪裡跑得過騎著馬的吐蕃人,跑不多遠,便被一刀砍在背後,栽倒於地。

任知節咬著牙,抖著韁繩,青海驄足下生風,猶如一道銀色閃掉在火光映照的雪地中賓士,她將還要往小鎮居民身上再補一刀的吐蕃軍軍士一槍挑下馬,來不及下馬觀察小鎮居民的傷勢,幾柄巨刀便已經從四面八方刺了過來,她橫出銀槍擋住幾人攻擊,雙手持槍,用力舞出,將那幾柄長/刀一一挑飛。她順勢揮舞著手中傲雪貪狼槍,一招戰八方在吐蕃敵軍中開出一條道來,槍刃過處血光乍現,將那些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吐蕃軍刺死在馬上。

她紅衣白馬,所經之處吐蕃軍士無不在她槍下命喪黃泉,極為引人注目,然而隨著圍上來的敵軍越多,她也感覺到了揮舞銀槍的雙臂開始柱間變得酸軟。雙拳畢竟難敵四手,況且吐蕃人尚武,軍中多有力大無窮之人,她一番酣戰,終極是在一輪又一輪湧上來的攻擊中感到了幾分吃力。

任知節只覺得心塞,難不成這次還未打出愛情線,就得命喪黃泉?

她一槍/刺死一個吐蕃軍士,忽地聽見耳後傳來弓弦勁響,而慘叫與哭聲之中忽然蹦出一句「女將軍小心」,她側過身,一手握住射向她後腦的箭矢,那箭矢出勢極快,箭身甚至磨破了她手心的皮肉,而這時,她身側的吐蕃軍士趁此機會,手中長刀直取她頭顱,她餘光瞟見對方動作,手中銀槍來不及揮出,只得矮身躲過,那刀雖未砍下她頭顱,卻削下了她一截頭髮,砍碎了她的頭冠,頭髮忽地散落下來,她眼前頓時一片模糊,隨即腰上傳來一陣劇痛。

任知節咬牙摸向傷處,只摸到一手溫熱的血液,她忍痛將手中箭矢往旁擲去,旁邊一名吐蕃將士發出一聲慘叫,落下馬去,她一把捋開散在面頰上的亂髮,挺槍向方才出刀砍傷她腰部的吐蕃軍士刺去,而這時,第二支箭矢也已經疾速飛來。

就算是死也要拉一個陪葬!反正讀檔重來老娘又是一條好漢!

任知節雙眼怒睜,似乎殺紅了眼,亂髮覆面,身上的紅色大氅已經被亂刀刺破,戰甲所有破損,如同一個從屍堆中爬出來的夜叉惡鬼,她打定主意就算讀檔重來也要先把這個捅她腎的傢伙弄死,也不管那支箭矢會不會在下一刻便刺進她後腦。

然而就在她手中銀槍往進那吐蕃軍士的胸前刺進之時,她卻感覺到身後一陣凜冽劍意拂過,一聲極為輕微的箭矢斷裂的聲音傳來,她猛地扭過頭,已經被血與火映紅的視野中只看見一襲棕色斗篷的一角。

那支箭矢在披著斗篷的人箭下變為兩截,從半空中垂落至沾滿了鮮血的雪地上,那人背對著鎮口衝天的火光,面孔在陰影中變得晦暗不清。

任知節只覺得方才勉力提起的一口氣鬆了下去,她往前傾倒,趴在了青海驄的脖子上,她身上流下的血液將青海驄雪白的馬背染得一片紅,青海驄有些不安地刨著蹄子,然後往那個披著斗篷的人走去。

她直覺那人有些危險,想拉住韁繩制止青海驄靠近那人,而那人卻往前走了幾步,一拉馬鞍,翻身上馬,坐到了她身後,她正震驚青海驄居然沒有一蹄子將這人踹飛,便感覺到這人從她身後伸手握住韁繩,將她整個人圈在了懷裡。

她幾乎吐出一口老血:媽個雞我才不要這樣娘們兒兮兮坐在別人懷裡!

她屈起手肘,正要一肘擊向身後那人,卻聽見那人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坐穩了。」

那聲音渾厚低沉,很是好聽,最重要的是,非常熟悉。

任知節回過頭,看見棕色斗篷下一雙極為熟悉的飛揚入鬢的長眉,她愣了愣,嘴微微張大,想叫出一個名字,那兩個字卻梗在喉嚨吐不出出口。

而這時,對面的吐蕃軍統領放下周中的弓,望著他們,眼中有些複雜,他開口替任知節說出了那個名字:「李倓?」

而坐在任知節身後的李倓微微皺眉,隨即輕聲說了一句:「居然認出來了。」

任知節:「……」

隔了那麼老遠,吐蕃軍統領都能認出來,這絕逼是真愛。

自認達扎路恭小舅子的革命戰友的任知節羞愧地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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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劍三]一騎當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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