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NO.18

18.NO.18

蛇是黑花蛇,細細小小一條,如果它不是從自己包里鑽出來,陳諾可能會覺得它有那麼丟丟的可愛,現在嘛,她只覺驚悚詭異。

一條會說話的……神不知鬼不覺跟著她回家了的蛇……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嗎?!就算從包里爬出一隻蜘蛛她都不會這麼難以接受!

繼美人魚后,這大概是陳諾人生觀世界觀的又一次重大突破。

沈南周不得不將她攬進懷裡以此安撫小姑娘幾近崩潰的神經,「乖~別怕,我保證它不會傷害到你,相信我好嗎?」他嗓音壓得很低,像呢喃耳語,卻又鏗鏘有力,好似擲地有聲,沒有一點的游疑不定。

人在恐慌的時候,這樣的安撫最有感染力,陳諾漸漸安定下來,有些遲疑的點點頭,卻不願意離開他的懷抱,像八爪魚似的緊緊摟著他的腰大有死活不撒手的意思。

沈南周很滿意這種信賴,拍拍她的背,「乖孩子。」

那條蛇還算知趣,待在原地沒有隨意亂動。但這樣的知趣顯然不能消除沈先生的怒意,黑蛇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尾巴輕微的擺動了兩下,在對方再次驅趕前先一步開口,「我知道哪裡有五根木。」

沈南周氣勢一滯,長而狹的眸子微微眯起,黑蛇緊接著補充說,「這個世上只有我知道哪裡有五根木,別人誰都找不到。」

「呵,」沈南周嘴裡發出淺而淡的輕嗤,有些散漫慵懶,「想和我談交易?」

「對,談交易。」

他又是一聲輕嗤,冷白的臉上表情倏地一收,顯得十分冷酷銳利,「趁我沒改主意前,滾。」

「你不想要五根木?」黑蛇很詫異,它將視線投放到在他懷裡裝死的小姑娘身上。還沒等它更進一步表示,虛空中一抹凌厲的殺氣劈頭蓋臉罩了過來,如果不是它躲得及時,很可能已經身首異處。

黑蛇有些心有餘悸,它眼睛不敢再亂瞄了,尾巴又快速的擺動了兩下,乾巴巴的說,「如果……你答應我的要求,除了五根木,我……可以額外送一顆五百年的花妖內丹。」

這算是下血本了,現在存於世的妖十分稀少,輕易不得見,又各個狡猾非常,尤其是草木一族,幾乎已經銷聲匿跡。別的妖族內丹對人類來說有害無益,但唯獨草木一族是個例外,它們靠吸收日月精華修鍊,最是平和清貴,別的妖族內丹多少會粘些凶煞之氣,草木一族的內丹卻猶如高嶺之花,山中雪蓮,是極好的東西。人類常年佩戴的話可以延年益壽,返老還童,雖不能長生不老,但多活個百八十年是沒問題的,是大大的好東西。而對妖族,內丹是增加修為的捷徑,五百年的內丹,可以讓妖少奮鬥二百年。

沈南周就像個什麼都不缺的大財主,並沒有因為黑蛇許諾的東西就找不著北了,他好整以暇不為所動,但偏偏又沒有再開口驅趕不速之客。

黑蛇也不傻,吐著蛇信子高高的昂起頭,「喂,這個報酬已經不低了,你如果還不滿意那我只能找別人合作了!」

「那你怎麼不去找別人?」一直在沈南周懷裡裝死的陳諾忍不住反駁。雖然沈南周和這條蛇說的東西她都不知道是什麼,但也聽的出是它有求於人。只是小姑娘實在怕蛇,說完又重新窩進沈南周的懷裡裝死。

看她這慫樣兒沈南周啼笑皆非,捏捏她的耳朵,又揉揉她的頭髮,一副無線縱容的樣子。

黑蛇卻被堵得噎了一下,沉默了會兒,淡淡答道,「別的妖我信不過。」

聞言陳諾又好奇了,扭頭問,「那你為什麼信他?」

「因為你,」它說,「能帶個人類在身邊撫養,品行應該壞不到哪。」當然還有別的緣由,不過這一條就夠打發小孩子了,其它的它不說,對面的男人也知道,比如那隻叫白芨的貓妖,比如她是他的軟肋。

可能沒想到對方找過來的緣由是因為她,陳諾怔了一下,又回頭看向沈南周,沈南周目光柔和的與她對視,臉上是與平時一樣如沐春風的淺笑,並不因為她乍然知道了他異類的身份而有別的舉措。

這樣包容,這樣淡然,卻讓人無端覺得酸澀,陳諾摟著他腰的手下意識的又緊了緊。

撫著懷中小姑娘單薄的背,沈南周瀲灧的眸子里笑意更濃,看得出心情極好,揉揉她的小腦袋,沖著那條明顯是虛張聲勢的蛇妖吝嗇的給了個正眼,「說說你的請求。」

請求……黑蛇如果能化成人形,這時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明明是交易好不!

但這時也不是咬文嚼字斤斤計較的時候,它組織了下語言,把自己的交易內容簡明扼要的說了,順便交代了下前因後果。

據這條蛇說,它是大山裡專心修鍊一心問道的好蛇,這次來到紅塵是為了了卻一樁因果。

這個因果是什麼呢?

「我們蛇族每年都要至少蛻皮一次,雖然我是妖,卻不能擺脫天性。」據它說,每次蛻皮前後幾天都是它妖力最虛弱的時候,自保能力幾乎約等於零點一。

兩年前恰逢它蛻皮,好巧不巧被仇家找到老窩偷襲,雖然躲過去了,卻又在森林裡遇到了盜獵的,然後就被抓了。它當時也沒反抗,就想著等恢復了妖力解決這幾個人輕而易舉,特別老實,沒想到當晚運氣不好,遇到軍隊和毒|販|槍|戰,盜獵團伙的人兩邊都不敢惹,灰溜溜的躲了起來,它呢,當時被裝在大麻袋裡丟下了,差點就挨了槍|子兒,後來是個軍官把它放出來的,算是救了它一命。

只是還沒等到它答謝,那名軍官卻殉職了,當時他摔下了山崖,它找到他時已經是迴光返照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那時它已經恢復妖力,化成了人形,那名軍官就托它給家裡父母帶些話,彌留之際,它問他有什麼心愿未了,軍官說放心不下老父老母,希望等他死後能有人替他盡孝。

黑蛇覺得於情於理它都有義務替這名軍官完成心愿,於是掩埋了軍官的屍體,自己化成他的樣子,等到部隊的人找來時,李代桃僵,回到了泉陽。

陳諾聽完表示震驚,「所以你來到泉陽是為了報恩?」這是白娘子橋段啊!

黑蛇在這時表現出它身為妖類特有的矜持,糾正,「不是報恩,是答謝。」

這有區別嗎?

陳諾問,「那你那個仇家是什麼妖怪啊?」

聽了一耳朵故事,她內心深處對黑蛇的恐懼已經少了許多,感覺這條蛇貌似是條好蛇。

黑蛇知無不言,很坦白的說,「是只老獾,當年它兒子差點吃了我,不過被我不小心給弄死了,所以它一直想殺了我替它兒子報仇。」

陳諾:「……」好狗血的恩怨情仇。

「那你怎麼知道跟著我可以找到他?你認識我?」

它淡淡答,「我是張教官,訓了你兩天。」

電光火石之間,陳諾前後一想,突然啊一聲,「你就是我們學校發現的那條蟒蛇!」震驚完又狐疑,「你怎麼變得這麼小?」

「應該是妖力耗損太多,維持不了原來的體型。」沈南周出聲解惑。

陳諾噢一聲,聽明白了。

黑蛇感覺有點丟面子,就有些不耐的催問沈南周,「我提的條件你同不同意?只要能把那隻老獾暫時趕出泉陽,給我足夠的時間休養生息就行。」

沈南周睇一眼過去,神色淡淡,「我需要時間考慮,你明天再來吧。」

有求於人的蛇妖:「……」

雖然很想留下,但蛇妖心裡明鏡,知道對方冷心冷血肯定不會收容,說了也是自取其辱,只能灰溜溜的離開了。

等它一走,家裡突然就靜了下來,那種靜,是某種凝滯的、壓抑的靜謐。

兩個人先都沒開口說話,過了會兒,沈南周打破了沉默尷尬的氛圍。

「要不要聊聊?」他柔聲問。

陳諾看他一眼,點頭。

現在已經十一月下旬,泉陽的冬天來的比較早,屋裡通著暖氣,溫暖如春。

陳諾和沈南周在客廳各佔一個沙發,兩人比鄰而坐。

依然是他主動開口,「諾諾,」等她看過來,他笑了笑,「在威尼斯時,你就察覺到了對嗎?」

他問的直白,她鴉黑的羽睫快速忽閃了兩下,卻也乾脆,嗯一聲,低聲反問,「那晚,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喊她起來看人魚,故意和她講些鮫人的傳說。

沈南周抿唇又是一笑,大方頷首承認,「我原本計劃等你十八歲以後再對你坦白,在威尼斯那晚,其實是臨時起意,怕以後坦白時會嚇到你,就想著也許可以循序漸進的讓你慢慢接觸些非人類種族,這樣以後面對我……不至於太排斥。」

陳諾把耳邊的頭髮別到耳後,噢一聲,有點兒隨意的問,「那你是什麼?」

「你覺得我該是什麼?」

「吸血鬼?」這三個字吐出來,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冷靜的不像個十五歲的孩子,與剛才面對那條蛇妖時的驚慌失措對比十分鮮明。

沈南周用他漂亮的眼睛看著她,殷紅的嘴唇又彎了彎,「怕嗎?」

「你覺得我怕嗎?」

他笑起來,張開雙臂,陳諾毫不遲疑的撲進了他的懷裡。這個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懷抱,是她十幾年來唯一的港灣。怕嗎?怕過的,怎麼可能不怕,但這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啊,沒有了這縷光,她不知道是否還有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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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人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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