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撿到貓的二柱子

1.撿到貓的二柱子

「往那邊跑了!快追!」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和著幾聲慘叫和兵器相撞的叮噹聲從遠方隱約地傳來。

李柱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小手提起褲子匆匆繫上,抬頭朝遠處明滅的火光看過去。

只不過半夜起來如個廁,這大晚上的,鬧騰啥呢?

「天啊——!真人……清遙真人死了!!」

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聲傳來,點點火光迅速都朝着一個方向匯聚過去,李柱沒聽清他們喊了什麼,只注意到一叢叢的火光在夜空中晃來晃去,在碩大滿月的映襯下從一頭劃過一陣流光竄到另一頭,像是過年時才有機會看到的雜耍似的,很是稀奇。

李柱眨了眨眼睛,覺得新鮮,便悄悄邁著笨拙的步子,噠噠噠地蹦了過去。

臨近了,聲音越來越響亮,人影也逐漸清晰起來。

那群人站在山丘上,李柱貓在下方的山坳里,周圍都是亂糟糟的雜草,他一個十歲的孩子窩在這種地方,還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裏,上面人自然是注意不到他。

此刻他仰著頭數了數山丘上的人,呆了呆,頓時覺得驚奇。

全村人加起來,也沒這麼多人啊……

「稟教主!妖人已被清遙真人打碎了三魂七魄,形神俱滅,其餘同黨已被我等全部清除,按您的吩咐只生擒了右護法,該如何處置此人,請您明示!」一個黑衣人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着對面一個人影朗聲稟報。

對面站着一個高挑的少年,身着一襲青衣,在火光的映襯下那張臉顯得極為清麗明艷,只是少年眼神極冷,不僅冷,還帶着一絲陰氣,此刻聞言,少年如畫的眉眼驀地一展,露出一絲明麗暢快的笑容。

「很好,將譚逍帶上來。」

很快,一個渾身浴血的高大男人被捆綁着提了過來,男人被壓跪在那青衣少年面前,卻頭也不抬,連看也不屑看那人一眼似的。

少年緩步走過去,彎下腰狠狠勾住對方的下巴,男人卻立刻閃開,低吼著吐出一個字,「滾!」

青衣少年皺起眉頭,忽然伸手抓住他腦後的頭髮,用力往後擰過去,逼得男人不得不抬起頭,露出滿臉縱橫交錯的血跡。

男人憤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齒地罵出一句,「漣玉,你這個恩將仇報的畜生!」

那叫漣玉的少年忽地一笑,笑容卻分外猙獰,「恩將仇報?逍哥哥,我現在讓你好端端地活着,哪來的仇報?」

譚逍一雙黑眸幾乎要噴出火來,像是終於忍無可忍,咆哮著嘶喊,「他護了你十年,你竟然派人殺他!!你簡直是狼心狗肺!!」

漣玉的目光立刻沉下來,眯着眼陰森地盯着他,一字字冷厲道,「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所以他必須死。譚逍你聽着,我的恩人只有你一個,至於他,本就是不該存在的東西,灰飛煙滅是他的報應!」漣玉甩開手,再次直起腰笑了起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一個人的,這神教也是我一個人的,再跟他『虞靈』沒有半點關係,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說罷,他揮手讓人將不停謾罵的男人帶下去,回頭望着黑壓壓一片的教眾,揚起聲厲聲道,「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聽清楚了,從今往後,我叫漣玉,再不叫虞靈了,有人膽敢再叫錯……」

猛地揚起手,不遠處的一個黑衣人毫無預兆地被他的掌風抓來,還來不及慘叫,身體便在頃刻間猛地爆裂,轉瞬又化成一團紅霧,在眾目睽睽下眨眼便煙消雲散。

一片死寂聲中,少年森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膽敢再叫錯,此人就是你們的下場,都明白了么?」

所有人驚呆了一瞬,之後整齊地伏倒一片,跪在他腳下齊聲大喊。

「漣教主神功蓋世,天下無雙!我等願誓死相隨,與聖教主共存亡!!」

漣玉哈哈大笑,隨後縱身一躍,轉瞬便躍出十丈之外,沒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黑衣人群即刻跟上,領頭的幾個人頓了一頓,悄聲說了一句,「清遙真人的屍首怎麼辦?要送回仙山么?」

「教主沒說就別多事了,快走罷!」

幾人不再多話,立刻隨着眾人疾疾而去。

黑夜再次寂靜下來,只留下一輪昏黃的滿月凄厲地懸掛在天邊。

山坳中,一個瘦小的身影終於動了動,然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李柱鬆開死死按住嘴巴的手,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了,他大口喘著氣,險些被嚇停的心跳此刻跳動得極為劇烈。他哆嗦著身子顫悠悠地起身,連咽了好幾口唾沫才勉強讓顫抖的呼吸平復了一些,然後他抬手擦了擦滿腦門的汗,跌跌撞撞地朝家門的方向跑了過去。

我的娘呀……這是群什麼魔鬼啊,嚇死我了哇……

李柱搗騰著一雙小腿連滾帶爬地跑進了自家的水稻田,眼瞅著就要衝進籬笆門了,腳下忽然被什麼東西一絆,噗通一聲猛地栽了個跟頭,還沒等他驚叫一聲,耳邊驀地響起了一個極為慘烈的貓叫聲。

「喵嗷嗷嗷——!!」

李柱一驚,趕忙蹦到兩尺外,戰戰兢兢地看向月光下的那團白點點。

「咪嗚……」

李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一寸,再一寸。

冰冷的月光下,泥濘的水稻田裏,可憐兮兮地窩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小奶貓。

李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似乎被這傢伙絆了一下……

他頓時心疼起來,不會是踩到它了吧?

趕忙湊過去,李柱小心翼翼地伸手要抱起它,那雙緊閉的貓眼卻驀地睜開,還沒等李柱反應過來,便感到手背上猛地一疼,竟結結實實地被小貓狠狠撓了一爪子,李柱驚叫了一聲,收回手一看,頓時就疼得眼淚汪汪。

「嗚……你別撓我……嗚嗚,好疼……」李柱抽鼻子,一屁股坐在小貓旁邊,邊哭邊拿衣袖擦手背上滲出的血絲。

小白貓弓著腰對他齜牙,李柱蹲坐在一旁委屈地看着它。

「我、我不碰你了還不行么……」抬手擦擦眼睛,李柱扁了扁嘴,可憐巴巴地說,「剛才沒踩到你吧?對不起啊,我沒看到你,不是故意的……你沒受傷吧?」

小貓仍是死死盯着他,李柱這才注意到這貓的眼睛竟然是暗紅色的,他頓時就忘了疼,驚奇地呆住了。

「哎?紅色的眼睛?」李柱眨眨眼,哇了一聲,「我從來沒見過有紅眼睛的貓咪呀!」

小貓瞪了他一會兒,在李柱驚嘆的目光中忽然一晃,咚地一聲倒了下去。

李柱嚇了一跳,趕忙又湊近一點點,赫然發現那貓背上竟然有幾條血淋淋的傷口,他被那皮肉外翻的猙獰傷口嚇到了,手足無措地往前又移過去幾分,等看清了傷勢頓時就氣憤起來。

太過分了!哪個混蛋竟然這麼虐待一隻貓!

李柱立刻忘了自己被撓了一爪子的事情,趕忙小心又小心地把貓咪抱了起來,小貓虛弱地動了動,像是很費力地眯縫着眼睛,沒什麼氣勢地對着他齜牙,李柱心裏又軟又疼,趕忙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低聲哄道,「乖哦,我帶你回去療傷,你這樣子趴在這裏會死的,附近還有不少野獸呢。」

李柱稍微把貓仔提了一提,盡量讓胳膊避開它的脊背,忍耐著貓爪子死死勾着他手臂帶來的疼痛,再次壓低了聲音,怕嚇着它似的小聲說,「你別怕哦,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想救你……呃,這裏很危險的,我帶你回家哈,別怕哦。」

小貓忽然不動了,抬起暗紅的眼睛盯着他,最後像是終於支撐不住,在他懷裏昏沉地暈了過去。

李柱頓時緊張起來,趕忙抱住小貓匆匆跑進家門,也顧不得驚醒家裏人了,趴在炕頭急切地喊,「爹爹!爹爹!」

李柱爹正抱着老婆會周公呢,被兒子催命似的喊聲叫得一激靈,等睜眼看清外頭還一片漆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壓着聲罵他,「幹啥玩意兒!多大了還不能自己起夜!」

李柱搖頭,拱了拱懷裏的小貓,「爹爹,你幫我救救這隻貓呀!」

李柱爹愣了下,藉著月光看清了小貓背後的傷勢,也嚇了一跳,趕忙小心地放開熟睡的老婆,躡手躡腳地爬下炕來。

「噓,出去看看,別驚擾了你娘!」

「哎哎!」

父子倆做賊似的放輕腳步溜出去,然後到一邊的倉儲間點了根蠟燭,等看清傷勢后倆人登時就傻住了。

從小貓脖子開始一直到屁股根兒,整個背面竟然凌亂地佈滿了九條見骨的血痕,李柱爹都嚇住了,何況小小年紀的李小柱。

李柱哆嗦著聲音問,「這這……這太殘忍了……能、能救活嗎?」

李柱爹吸了口氣,不確定地說,「按理說它這樣子早該死了呀……」

李柱立刻不滿地瞪向自家老爹,對方趕忙擺手,猶豫着說,「救救看吧,小傢伙太可憐了。」

兩人立刻行動起來,李柱家裏也養過不少動物,給小動物包紮傷口這種事並不陌生,兩人很快便給小貓上好了葯,拿乾淨布條把傷口包起來,沒一會兒貓咪便被包成了一隻小粽子,在李柱懷裏虛弱地趴着。

「還有呼吸呢,小東西真是命大,」李柱爹感嘆了一句,抬手摸摸小貓的腦袋,「放熱乎炕頭讓它趴着吧,今晚能熬過去應該就有救。」

李柱立刻點頭,父子倆再次縮手縮腳地竄進內屋,爬上炕鑽進被窩,一個抱老婆,一個抱小貓。

李柱爹很快又呼呼大睡,李柱看着揪著鼻子很痛苦的小白貓,怎麼也睡不着,嘟嘟噥噥地自言自語。

「哎,什麼人把你傷成這樣的呀?」

「太過分了,讓我知道是誰,我一定要揍他,太沒人性了!」

「哎,貓貓,你說今晚那群人是幹什麼的呀?嚇死我了……」

「唔,不過還好有他們在鬧,我才發現你了呢。」

「貓貓你一定要好起來哦,我以後都給你喂好吃的。」

「你別看我家裏窮,養你一隻小貓還是沒問題噠!」

「唔,貓貓,我叫你貓貓是不是太土啦?」

李柱說着說着,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你一定沒有名字吧?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啦?」

「你是白色的……那,小白?白白?大白?哎不行,還是土。」

李柱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白粽子一樣的小貓,忽然想到布條下面縱橫交錯的傷口,腦子一下子亮起來。

「就叫你小九好不好?這樣以後我都可以想起來,撿你的時候你背後有九道傷,是我救的你,嘿嘿,」李柱對此很滿意,抬起小手輕輕捏了捏小貓的耳朵,「就叫小九啦!」

「九九兒,你一定要好起來呀,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李柱保證似的小聲說。

小貓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李柱沒注意到,說完便打了個哈欠,迷糊著閉上了眼睛。

黑夜中,一雙暗紅色的眼睛慢慢睜開,盯着眼前張著嘴呼呼大睡的小孩子看了一會兒,然後再次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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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夫人升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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