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渣男賤女

愛則寵，厭則棄。杜寧兒受秦姝寵愛之時，他自然不會計較那麼多，一心一意地寵着她，但現在杜寧兒失了寵愛又惹了一身是非，秦姝的懷疑、厭惡也是難免的。

突如其來的一劍直指咽間，杜寧兒仰起脖子，渾身僵硬得發抖，眼眶滲滿淚珠直勾勾看向秦姝。秦姝一字一句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行刺孤？」

「殿下……」

聲音截止而斷，劍尖又進了一公分，瀕臨死亡的壓迫狠撲向她。她完了，徹底完了！人一旦起疑就不會輕易消去，秦姝不會再相信她一句話。『吧嗒』眼淚滴在劍面上，委屈、求生欲全傾瀉在其中。

她的眼淚並沒有引起秦姝的憐惜，反而讓他覺得惺惺作態，心底厭惡更添三分。當初，他對杜寧兒一見傾心，哪怕她已失貞也毅然帶回了太子府。回太子府後，他對她更是寵愛有加，從未調查過她過去的一二。現在想起來，心中更埋五分懷疑。

秦姝收了劍，對侍衛吩咐道：「拖下去，嚴刑拷打。」

杜寧兒猛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看向他，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緊了一些。如果是事情敗露，她會自覺自盡，但眼下此事明明與她無關卻因此喪命，要她如何甘心？更何況，一旦自盡變相坐實了她姦細的身份。

片珠式的眼淚掉落，她有秘密，然而一旦嚴刑拷打，不死便是泄密。她該如何？片刻的哀傷，換來了破釜沉舟。她決然地跪下來，不再哀求秦姝，而是轉了一個方向。

『砰砰』地磕頭響聲，白皙的額頭立馬見紅，她乞求般地爬過去，「柳妹妹，往日是我的錯，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替我說說情。此事真的與我無關！」

杜寧兒卑微地爬在柳兮腳下，聲聲含血，這是她唯一的希望。在場沒人相信她、沒人與她有交情，唯一能做的便是哀求這位曾經痛恨無比的女人。

蘇琦抿嘴目視這一幕，杜寧兒此人卑微又可悲，道不盡的過與錯。當年她差點餓死街頭，卻又幸運地偶遇蘇惠娘。當年的她也是如現今般的哀求，只不過換了一個對象，從柳兮變成了蘇惠娘。

蘇慧娘一時心善救下了她，卻為自己種下惡果。明明是杜寧兒求來的拯救，她卻責怪蘇慧娘將她拉入狼窩。要知道，蘇惠娘本身只不過是一名舞姬，她能許杜寧兒最好的處境也不過是將她帶入歌舞坊。

求人辦事往往不一定能達到如願，不是不辦而是能力有限。杜寧兒也許懂，但她還是不免產生了怨恨。相對於媽媽的折磨，她卻不敢有絲毫的埋怨。直到她有了秦姝這個大靠山，她才敢對於媽媽心起殺機。說到底，不過欺軟怕硬的一個軟蛋。

柳兮連忙伸手扶她，「姐姐千萬別如此說，自古以來，女子不得干政。我只不過是一個姬妾，哪敢替姐姐說話。殿下英明神武，要是姐姐真與此事無關，自會還姐姐一個公道的。姐姐切莫擔憂，自行配合就好。」

睜眼說瞎話，大致就是如此。秦姝已下嚴刑拷打的命令，她還勸杜寧兒配合，這番用心只能用險惡來稱。秦姝心下正煩，一時半會也沒聽出棉裏藏針，只覺得柳兮的話甚有道理。他的確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秦姝沒明白，杜寧兒卻明白了。她軟癱在地，目光空洞得無一物，最後一絲希望也崩塌了。沒人會幫她，剩下的出路要麼死要麼……她猛搖搖頭，她不會出賣英雄的，不會！她緊握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胸口……

「噹」地一聲，手中的匕首迅速划落。她茫然看過去，只見蘇琦理理衣袖，對秦姝拱手道：「殿下，我覺得此事還是好好調查一相再下結論。若是如此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便得不償失了。」

秦姝心中一緊，蘇琦這一出手不僅救下杜寧兒，還隨帶幫她求情。他怎能不多思三分？蘇琦與杜寧兒面上看去是無交情，但顯然他心裏是把杜寧兒當回事的，要不然也不會有如此舉動。畢竟杜寧兒曾與蘇惠娘有過命交情，而蘇惠娘於蘇琦也有着特殊意義。

無疑，他是低估蘇惠娘在蘇琦心中的分量。如果事前他掂量好，何必鬧得如今騎虎難下？他的命令已下了，要是因為蘇琦一句勸言就收回成命，他也太過失顏面了。可要是開口拒絕，似乎又傷及到了蘇琦顏面。

兩難的局面、尷尬的氣氛均湧現出來，秦姝抿起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好在片刻沉默后，一位小太監打破了這一切。他慌忙衝進宴會，連忙磕頭稟報道：「殿下，廚房裏一名打雜服毒自殺了，他所服的毒與各位大人一模一樣。」

杜寧兒死寂的目光霎時點燃，期許地看向秦姝。果不其然，秦姝臉色見轉，順此放話：「此刻自殺，此人定然是下毒元兇。還多虧蘇將軍深謀遠慮，不然孤恐誤傷一條人命。」

蘇琦擺手笑笑，本想開口道幾句客套話。沒想到卻被秦姝毫不客氣的截下來：「元兇雖死，但此事甚重。孤要徹查此事，還請蘇將軍、各位大人先離府。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孤自會登門謝罪。」

蘇琦看一眼軟癱於地的杜寧兒，又對柳兮示一個眼神便順意揮袍而去，大臣們也識趣地陸續告辭。不一會兒，偌大的宮殿裏僅剩下太子府的人。秦姝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張手一巴掌狠狠甩到杜寧兒臉上，怒斥道：「賤人，說！你是受何人指使行刺孤？」

這一巴掌秦姝用力氣極大，杜寧兒臉頰當即腫起來，嘴角還滲出血跡。她茫然地看向秦姝，爬在他腳下哭喊道：「殿下，此事真的與我無關。元兇已經死了！」

不對稱的臉頰、毫無儀態的爬在腳下、潑婦般的哭喊……這一切都讓秦姝對杜寧兒的厭惡更添幾分，她不再是絕世美人，落魄的模樣連乞丐都不如。秦姝厭惡地皺眉，一腳踢開杜寧兒，揮袖轉身一言也不多。

什麼元兇已死，不過是他應對蘇琦的一句話而已。如此湊巧的死亡，要是沒人精心謀划，他決然不信。這太子府里人由來想來是清清楚楚，唯獨這杜寧兒來源可疑，他怎麼會就此放下對杜寧兒的懷疑？

思尋蘇琦的緣故，他不能明面拷打杜寧兒但私下卻可以。他揮揮手，剛準備叫人將杜寧兒帶下去，就被柳兮千嬌百媚地攔了下來。

柳兮握住他的手背輕輕細磨，「殿下，蘇將軍愛國愛民、英明神武，想來他既覺得姐姐不是兇手，那姐姐可能真與此事無關。殿下切莫為此事再為難姐姐，您已在蘇將軍面前許諾莫食言才好。要是您不喜歡姐姐，將她趕出府就行了。」

柳兮句句雖軟卻直直砍進了秦姝的心坎里，引得他側目深思。蘇琦能當眾人之面為杜寧兒求情，恐怕蘇惠娘是一個方面，杜寧兒不是真兇才是主要原因。蘇琦並不是無腦子之人，相反他是一名深謀遠慮的常勝將軍。他會如此貿然的替人求情，答案只有一個了。

再加至，杜寧兒本差點害了他的性命，結果他本人都不懷疑，對比秦姝的懷疑反而缺了可信度。秦姝凝眉深思，不過此事就算與杜寧兒無關，他也不會讓杜寧兒繼續留在身側，她的來曆始終太可疑。

秦姝轉目，毫不猶疑地揮手道：「將杜寧兒趕出太子府，永不準踏入一步。」

杜寧兒臉上掛滿淚痕，獃獃望向秦姝遠去的身影。她目光再次空洞得死寂，彷彿一具失去靈魂的軀體。她的確活了下來，卻失去了所有的意義。多年的努力一朝夕全白費了，趕出太子府，無疑是比死亡更殘酷的結果。

柳兮抿嘴一笑，特意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道：「不用謝我，我只是隨手救了你一命。你可千萬別死了，有人還在等你救助他成大業呢。」

杜寧兒陡然睜大眼睛看向她，死寂的目光透出深深寒意，心下卻是更多的不敢置信。她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知道的？她與英雄哥甚少聯繫，就算每次送金錢也小心翼翼的。她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她問不出口，也永遠得不到答應。她被侍衛硬生生拖出了太子府，唯一能做的便是將目光死死留在柳兮身上。看到的是柳兮得意的笑容、輕蔑的神情，她如願地閉上了雙眼。她知道柳兮並不會把這些告訴秦姝，那就足夠了。

她找到了真兇，同時也輸得徹底。她被扔在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全好奇地看向她。她低下了頭，手拳緊握，正如柳兮所言，她的確不能死。要是她死了，英雄哥未完成的事業該如何？英雄哥需要她的幫助，哪怕她不能繼續留在太子府探知消息，也能在金錢上幫上一二。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必須要好好把握住。她理理褶皺的裙擺，毅然走向了青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