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龍女紛紛
驃騎將軍府的晚膳一推再推，只為等那位首度大搖大擺回娘家門、往床上一撲便睡得昏天黑地的娘娘千歲。
沒有喧囂，沒有催促，趙大小姐在一片黑燈瞎火中自然醒轉，睡透酣足的皮膚似乎特別光滑，精神格外振奮。
果然還是娘家贊啊！
獨一無二的靜好，無可比擬的安穩。
伸著懶腰，趙明月不由感慨。
感慨到半途，莫名想起突然發情，嗯，情思突發的某綉庄老闆，忽覺這靜好與安穩比萬花筒還虛空，比曇花盛放還短暫。
就像門外燈光亮近，屋內即刻消散了的寧謐黑暗一般。
「大小姐，您睡醒了吧？老爺夫人還有二小姐等您好久了！」
粗憨的大嗓門和著砰砰的敲門聲，趙大小姐忙麻溜地起身。
赤錦貴胄有一句話說得對，深度催眠不能亂用。
在現在沒往這方面想不代表以後不會有所察覺的破豬圈面前不能亂用；在睡眠時間沒得到充分保障的前提下不能亂用；在人如其名、五大三粗的驃騎府神級家僕跟前尤其不能亂用。
「任如初，你再賣弄你那破鑼嗓子，信不信我讓你家姑爺給你發配到戰場上去，一刻不停喊號子？！」
「大，大小姐…」
趙明月沒好氣地一拉開房門，就迎上任大咆哮後知後覺的賣乖笑臉。
「老爺夫人交代了，不許打攪您休息。我這不是聽見您的動靜，才敢出聲的么？」
「喲，我還吼錯你了？」
「沒錯沒錯，」
如初連聲應著，嬉笑的表情卻無預兆收回，瞬間端正嚴肅。「但是大小姐再不去前廳用膳，可就要錯過夫人和二小姐的拿手好菜了。」
「你跟如歸會偷吃也就算了，還這麼能吃。」
如假不包換的段家大小姐白眼都沒工夫翻，大步前行準備去享用難得的晚餐。
「大小姐您可誤會了，今兒我跟如歸可連片菜葉子都沒撈著。」
「你本來不就是不吃菜，只吃肉的么？」
「是姑爺。」
啥？
趙明月緩下腳步，不滿地看他。
沒邊沒沿兒的，亂喊什麼呢？
「王爺。王爺派人來遞了話，說等宮裡晚宴結束，就來接您回府。」
「不是下雨了么？」
鬆散束於腦後的烏髮一擺，趙明月繼續朝前廳邁進。
派人來沒關係，本人別來跟她搶吃的就好。
「雨早停了。」
如初顛顛跟在旁邊，不安分地擠著眉弄著眼。－－就他家大小姐這睡功，夠下好幾場雨的了。
「改明兒介紹簡則給你認識。」
「誰？誰是簡則？是男是女？是－－」
慣愛結交新朋友的某大咆哮立時興奮了，在自家大小姐變得愈加怨念的臉色里，嗓門兒更大。
「一隻大烏鴉。跟你一樣，專門傳遞壞消息。」
「哎呀，那我可找到知音啦！大小姐您，您別跑哇！您等等我啊！」
行至騰芳廳，帥爹美娘漂亮妹妹齊聚，還有一個半熟不生的乖俏身影。
「王妃姐姐！」
那身影率先感應到她的視線般迴轉過來，連蹦帶跳地躍近，氣質溫甜，觀之順眼，赫然便是那日田間地頭的虞家紛紛。
「紛紛怎麼在此？」
輕觸她飽滿潤彈的小巧臉蛋，趙明月心情爽也不爽。「叫我珣姐姐就好。」
「哎…珣兒姐姐，快過來坐，飯菜都要涼了。」
水汪汪的眼睛只稍見疑惑，便從善如流地拉了趙明月入座。
「唔，我得好好品嘗下你的手藝。」
「我…人家…不會下廚。」
「呀，瞧你神氣活現地這麼積極獻寶，我還以為這裡的菜多半都出自你的手呢。」
「珣兒姐姐…」
虞家紛紛兩隻小手一勾一攪，眼看就要陷進頸窩裡的圓致下巴教人抬起。
「真巧，我也不會下廚。」
她就愛支使別人下廚，再挑三揀四。
「那以後我可以跟珣兒姐姐一起學習，儘快實現我的理想啦！」
「呀紛紛，你還有當大廚的理想啊？」
趙明月璨眸兒一瞪，很有些訝異。
「什麼呀！她的理想是學得一手好廚藝，嫁人後為人洗手做羹湯。」
受了自家姐姐感染般，段玉瑾也難得開起別人玩笑，一雙沉靜秀眸乍生光輝。
「哦－－原來紛紛的理想是儘快嫁人呀！」
趙大小姐賊兮一笑，低頭盯著滿桌子菜猛瞧。
「好了好了，姐妹兩個合夥欺負人家小姑娘，為娘的都看不下去了。」
段門岱眉一臉樂呵地輕撫她家嬌乖兒的後腦勺，絲毫不見看不下去的跡象。「看乖兒神清氣爽的，為娘就放心了。你爹爹回來說你臉色不好，讓為娘好一陣擔心呢。」
「娘親莫要憂心，女兒好著了。」
說話間口水紛飛，一塊糯米排骨已經入了嘴。鮮香滑嫩的口感，美得段家大小姐大拇指一翹。－－嫁人有什麼好，哪有娘家的飯菜來得滋味美妙！
段尚瀾終於鬆緩了眉頭，樂呵呵地端起酒杯。「來，為了咱們珣兒的健康，為了小龍公主的理想，大家干一杯！」
「小龍公主？」
吸取上次教訓的某大小姐抿茶代酒，好奇眨眸。
「姐姐忘了么？據虞伯父所言，紛紛可是龍女轉世呢。」
於是，寧謐夜色里，其樂融融的就餐燭光中，趙大小姐除了夾菜挑飯，邊吃邊贊，大半的視線都投在了她家繁星輝映的庭院里與某龍女俏笑盈盈的小臉上。
這要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的吧？
「娘親，我去凈個手。」
放下筷子，美目狡黠一轉，趙明月拖了身後的輕煙就走。
「小姐，我都離府一個多月了，哪還記得廚房裡的瓶瓶罐罐啊。」
小胖妞邊嘟嘟囔囔，邊在井然有序的偌大廚房裡翻翻找找，忽而晶亮著鮮活眼瞳回首。「圓蔥水、胡椒粉怎麼樣？效果應該不錯。」
「氣味太明顯，」
趙大小姐閑閑倚著門框，乜了她一眼。
紛紛是單純，又不是笨。
「無色無味的，還要效果加倍的。」
「有色有味也行，只要不刺激。」
「芥末粉！」
響指一打，惡主子刁丫頭悅聲齊發。
再回到飯場，趙明月輕快哼曲兒，踩在門檻上，一臉陶然自得樣。
「珣兒姐姐，你怎麼不過來坐了？」
「娘親與小瑾做得菜太美味，我吃得撐了，飯氣攻心，站著消消食兒。」
回眸怡笑，覷見虞紛紛純澈的眼神，無良的某大小姐心裡癢啊癢，手上的帕子隨風旋舞，抖啊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