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傷重不減色心
手心無聲無息地聚力,臨頭一掌拍過去的同時,當胸一腳也毫不含糊。
趁著對面黑影微愕,呃,黑暗中看不清他表情,微愣吧…的間隙扭頭就嚎:「殺人啦!放火啦!快來人啦!」
高高大大的身軀一僵,快過閃電地侵至她頸邊,一語不發就撫上,大手魔魅,輾轉放肆。
另一隻手還牢牢地舉著她勾破帳幔的那隻腳。
虧了那陣響雷,先前深眠的趙大姑娘被震醒后反應不慢,瞪著乏力的眼眸,鋒利的小尖牙也不用磨,咔嚓就咬。
覺察那人邪氣漸起,黑暗中的目光不懷好意,香肩玉臂流連,鎖骨腹背痴纏,漸累邪惡,手上的動作不慢不停,微涼的室溫悠轉熱燙,似乎帶著火熱的電光,趙明月早惱意四起,唯一自由的那隻手恨恨地攢齊了內力積足了怒氣,不管不顧地沖著某人的心臟位置直直重擊過去。
效果出奇的好。
那人似乎連悶哼的力氣都沒有就想倒下,果真腦袋一歪往趙明月肩上一靠,灼熱的額頭貼上粉潤的肌膚,更是起不來了。
趙明月揮完拳,發覺自己好像被那人傳染了般,嚴重失了心力,索性放棄無謂推拒,左右她也哼了聲回應門外叩敲,耳聽著腳步聲迅速移近,滿室輝煌透亮。
手執珠盞的纖瘦少女瞧見不遠處綺麗寬榻上的男女,腳下一個踉蹌,乾脆地上下睫毛一合,眼不見…臉不紅。
帥也勾魂,美也動魄,就是穿得少了些,氣氛詭異了些。
緊隨她腳步的少女嫩氣了點,明顯不如她淡定地細聲叫了一嗓子,趔趄著奪門而去。
「滾!」
急急趕到的太醫被冰寒浸骨的低徊嗓音刺得渾身僵凜,只稍見灰白的頭髮竟讓人產生瞬間全白的錯覺。
「立正!」
微微揚高的女聲跟著響起,肅厲里纏著怒氣,清亮卻不掩無力。
舉步維艱的某資深太醫自覺地別開臉,腦海里開始給粗略一瞥初步斷定的病人開藥方。
一個臉蛋淺紅肌膚粉紅,一個漆瞳灼紅胸膛…血紅。
王妃娘娘好身手,王爺好…身材。
他好命苦。
「青知雅,滾過去給太醫檢查。」
趙明月老僧入定般地盤腿坐著,眉頭皺得再緊,比不上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薄衾裹得死緊。
這人有病!
好吧,他這會兒確實有病,發著高燒,流著熱血。
「段玉珣,你求了我母親什麼事?」
「你的母親,我能求得了什麼事?」
鼻間縈繞著混合了漸濃血腥氣的雅香,趙明月將俏生生的眉眼扭曲得生人勿近,心裡頭直想將「親」字與「的」字調個個兒。
「段玉珣,咱們母親允了你什麼事?」
彷彿先前,甚至從前的冷冽暴戾俱是夢幻泡影,老青家某知雅這會兒面上風平眼中浪靜,慢條斯理從善如流,一下下撫著他家媳婦兒的大手露骨溫柔。
「自然是好事。」
邊躲過他的手邊扯開裹屍,呸!裹著她的薄被,抬手招呼驚聲尖叫的某丫頭給她著裝。
「什麼好事?」
那人不依不饒,胸口的紅色汩汩往外冒,也不知道興奮還是激動,總歸成功揪緊了趙大小姐的視神經。
「好像不關你的事。」
意識到生氣容易老,趙大小姐散去慍惱,跳到地上抖手抖腳,雲淡風輕地做起了臉保健操。「你知道汗血寶馬嗎?」
「知道。」
青雋跟著下了榻,嗓音輕溫,眼神明亮得過分。
「你知道你不是汗血寶馬嗎?」
嘴上嗤笑著,小手已經拖著他往玫瑰金落地紗羅外的美人榻走去。
讓她幾天幾-1夜便能活蹦亂跳的哥舒太醫,正等在那裡。
可身後的病人加傷員除了積極地玩著大手牽小手,其他完全不配合。
「青知雅,你還有理了?」
趙明月撇頭的同時沉下臉,空著的左手毫不留情砸向他的肩。
她現在心火肝火雙管齊上,態度只比採花賊附身的某任性貴胄更沒得商量。
「告訴我。」
青雋眼珠不錯地盯著她,氣勢磅礴的一瞬,氣息微弱的久恆。
連夜奔回,無眠無休,帶傷劇動,心下惶恐,他其實…頭昏得很。
「先就醫。」
趙明月眉頭一挑,嗖嗖地放眼神飛刀。
掌燈之前閃電頻仍,她早認出了他的臉,確認了自己沒有生命危險。奈何某人採花決心堅韌,她饒是自覺機敏,當下也只能急智到拿命護某操,不可謂不心酸體寒…
前頭才連蒙帶演地哄了名義上的婆婆一張保…貞符,她暫時還不敢讓人家見到自家兒子被她拍得熱血流溢的慘狀,不然,她極有可能在下一秒被砍得熱血…洶湧。
青雋凝望著她,乾脆不說話。
她如他所願,喊了他「知雅」,卻絲毫不帶情意,他不爽;
她真性情流露,可沒有半點真情,他不爽;
她滑膩香軟的小手被他握著,時時往外掙脫,他不爽。
於是大爺他就,巋然不動,原地站崗。
「你聽話,我就說。」
趙大小姐難得哄人,還是這麼大個人。
「你說了--」
青雋昏著頭,第一次覺得女人的手勁大得驚人。那隻瑩嫩小手,一徑兒掙脫,氣得他心口疼,勉強攥在了手裡,又掐得他掌心疼。
不同屬性的痛感,卻帶給他同樣的深深不安。
不被因高熱而混沌的思緒掩蓋的,清晰的不安。
在小手的主人離去后的日子裡,在他的入骨愧悔蝕骨思念里沉澱得愈加清晰的,名為「執手無望」的,
不安。
「我就聽話。」
平淡地補充完後半句,再沒了不給哄的興味耍彆扭的勇氣,所有的力氣瞬間轉移,用來牢牢扣住青蔥柔荑。
拉個手而已,他當是拔蘿蔔呢?
她拖得越急他扯得越狠,趙明月呲著牙,明智地選擇了不與高燒傷患一般見識。
炸疼耳朵的滾雷終於消逝,帶來清新中混合著潮濕泥土氣息的疾雨,趙明月快活地嚼著碎冰,襯出滿室突兀的寂靜。
她喜歡自然,喜歡夜雨,喜歡吃冰,所以現在的心情就跟手中把玩著的一黑一白兩顆渾圓潤透的珍珠一樣明亮。
叫太醫細細把著脈的某人狀似不滿地哼了哼,成功驚醒他家媳婦兒惺忪的心魂。
怎麼還沒處理完?
趙明月瞧了眼慢吞吞的哥舒大夫,表情與橫眉冷對的某人漸趨一致。
隨便往漆黑的門外一掃,便是一連串驚聲尖叫。
「怎麼了?」
某人問得急,壓不住自齒縫逸出的吃痛聲。
往他傷口上塗個藥粉,需要下這麼大的力道嗎?
「沒事,之前被雷聲嚇到了,沒來得及喊叫,這會兒空了,正好補回來。」
趙大小姐呲出一口整齊白牙,心情更加明亮。
丫頭們三三兩兩進來,端著的各色杯盞精貴晃眼,反襯得裡面黑通通的液體格外樸實。
「是給王爺的葯嗎?」
趙明月瞄了一眼冷眉攢起的某人,頓時來了精神。
甩下冰塊蹦躂過去,悠悠從頭瞧到尾,不用她再多問一句,丫頭們便有條不紊而恰合時宜地介紹完了自己臉面前兒的葯汁。
皇宮出品,畢竟不凡。
哪像她家那幾隻,成事不足,就知道吃。
想了想,貌似隨意地取走了一碗。
「段玉珣,那不是你的桃汁。」
灧生生的唇迷心,青雋周身的料峭寒氣不覺淡去,警告得溫山軟水。
「我知道啊。」
有人不買賬,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甩得大大方方。「不過我餓了。」
說罷拿起造型可愛的綠檀木小調羹,乾脆利落地送到了可愛的小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