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借題發揮

「你的腳好了？」

修長俊秀的大掌前一秒覆住她按在桌面的小手，紅潤欲滴的櫻唇后一秒就朝著對面少婦一掀。「你的眼壞了？」

「姐姐，你這話…」

尹芊蔚嬌音柔婉，帶著委屈深重的泫然。

「方才我向王爺行禮時，你在做什麼？」

趙明月就著手腕被控的姿勢將身體前傾，小鼻子小眼的架子不能更明顯。

輕煙悄悄咽下差點嗆著自己的口水，默默用剛才戳了她家小姐的指尖狠戳手心。－－嚴格來說，她家小姐在陰晴不定隨時變臉這方面跟姑爺真是絕配。除此之外，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技藝似乎更高一籌。

「方才妹妹並不是忘了禮數，只是忙著顧看王爺，一時無暇。萬望姐姐見諒。」

「王爺腰好腿好身體好的，需要你顧看什麼了？」

趙明月蠻腰一扭單手一掐，小眼神刮擦過順眉低眼，越發趾高氣揚。「你的眼睛哪裡是壞了，根本就是瞎了。」

「姐姐！」

尹芊蔚微顫著站起身，按捺不住鬱火地尖銳了嗓音。「妹妹雖不及姐姐身份高崇，好歹也是朱門嫡出，還請姐姐細酌言辭，莫要讓妹妹失了敬重。」

哦？

意思是，像她這般的名門閨秀，就算罵人也得委婉成曲線，曲線成圓環，力避明嘲極盡暗諷。

所以咧，指著鼻子血口噴人的事由她口不蜜腹似劍的趙大小姐來做，再暢口稱心不過。

「妹妹自己也說了，朱門嫡出，有好有歹。好的么，姐姐過去足不出戶，未曾有幸見識；歹的么…」

明燦燦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轉來轉去就只在某朱門嫡出女身上繞圈。「妹妹回回見了我，眼睛里都能飛出毒鏢落下砒霜。我尋思這絕不是妹妹心裡的想法，必定是妹妹的眼睛天生帶毒，給了人錯覺。不過呢，這眼睛成天泡在毒汁里，想不瞎也難呶！」

「段玉珣，先吃飯。」

青雋寒涼著氣息開口，熱火朝天的氛圍陡然間冰力十足。

也對，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挑事。

趙大小姐調整了下面部表情，決定虛心接受某大爺意見。

不過，一直按著她右手不放，是要她用腳拿筷子嗎？

簡則這邊廂小心翼翼地給他家爺布著菜，那邊廂心肝顫顫地替他家王妃捏著汗，時不時還跟輕煙交換下眼色。整個飯廳里除了眼珠子上下左右一徑亂動的某夫人，就屬他最忙。

「蒼，蒼蠅，有蒼蠅！」

尹芊蔚囁嚅著抬起纖指，以此證明自己的眼神清明無事。

「啪」地一聲脆響，攥在左手的筷子被趙明月狠狠摔出，無辜陣亡。

「一隻小蒼蠅能吃你多少菜？你就不能大方一點？！」

牢牢錮住她右腕的指節霍然鬆開，順勢抓走她面前的方巾半掩了微翹薄唇，很有幾分迫不及待的味道。

「芊兒退下。」

肅回灧容，青雋簡語淡言，持續直視某張明媚臉蛋的黑眸愈發意味深遠。

尹芊蔚期期艾艾地離座轉身，纖瘦輕飄的背影格外招人心疼。前提是，沒如趙大小姐那般收盡掩於她密緻睫底的複雜眼神。

哪天眼神能殺人，給尹家嫡出女瞥見的倒霉鬼估計直接能化屍成水，連棺材板兒都省了。

「段玉珣，」

「嗯？」

「段玉珣，」

「啊？」

「你怎麼說？」

「相公，我能不能吃完飯再說？」

被連續點名的高仿某王妃嘴裡含著溫致有餘熱燙不足的菜肴，歡快咀嚼的模樣粉嫩紅嬌，教人不由明火轉暗，暗火幻滅。

青雋一瞬不瞬地瞧著，腦海里翻湧的浪濤漸至灼沸，幾乎烙疼了他的神經、麻痹了他的理智。

「相公你不餓嗎？」

見某大爺直勾勾盯著她，心無旁騖的某吃貨立刻先下口為強，狠狠地咬下一大口雞翅。

「你以為呢？」

她以為，她雖然秀色可餐，還不足以抵餐；他縱使神姿仙色，總要食人間煙火。

細品美味的間隙湊空一想，趙明月急智扭頭大嚷：「跟你交代多少回了，蒼蠅不是一般的玩物。咱們既然養了，就得看好管好。若是出去惹了亂子，你的小命比它還難保！」

接著回首沖某大爺笑得綿甜。「相公你說是不是啊？」

「菜涼了。」

青雋微垂長睫，喜怒莫測。

「那就吃冷碟咯。」

趙明月心裡翻著白眼，面上梨渦淺淺，一盤香鹵雁翅已遞至青雋手邊。

唔，她不大愛吃這野味來著。

「本王要吃甜口。」

「甜－－」

哼！

不是廚子無意，定是某人有意。

趙小吃貨努著嘴將自己盤子里的唯一一道甜碟的最後一片甜藕夾向某人，抹搭了眼皮不勝悲戚：一萬個捨不得，我是永遠愛你的！

未及收回的瑩腕被穩穩箍住。趙明月抬望眼，那人已就著自個兒的筷子咬下了半片香糯，好興緻影影綽綽。

吃還不吃完，留下一半是打賞她的么？

「吃完了，可以說了。」

趙明月鬆弛著神經腹誹未成，某人接下來的話就上趕著讓她頭皮一緊。

「相公想知道什麼？」

猛掙了幾下眼睛提神，趙明月乾脆起身挪近某人。一來讓今天倍受「青睞」的右腕不那麼僵酸，二來扭轉疑似警察嚴審犯人的局面。

尹芊蔚說的不是好話她心裡門兒清。可具體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她一時還真拎不清。

「你去翊坤府了？」

語平氣順，面目不粼。

「嗯呵呵。」

有人訕笑著妄圖打諢，稍垂的面頰卻是胭紅得真切。

「找天成？」

「本來是想找義弟的。他不在，就便跟他手底下的珂玏交代了。」

「交代了些什麼？」

平順的腔調一淡一緩，趙明月竟似聽出了絲絲縷縷的滿足感。

果然，情況不明，坦白先行。

「沒有一些，只有一件。」

蔥白透粉的小指左右一搖，認真無比的口吻換來某大爺灧然清笑。「哪一件？」

又不是煤老闆，這麼刨坑挖底！

趙明月拿心眼兒狠剜執著的盤問者，眸斂首側。

「跟天成借湯池。」

前後也就見了兩，一面半，名字叫得倒挺熟練。

陌生的名字，叫著叫著也就熟識了。

暗暗調侃一番自我，趙明月不免偷著樂呵。樂著樂著突地一個寒噤，身子無意識瑟縮。

明媚春光里，哪兒來的莫名妖風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