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豬隊友
陸其彬其實並沒有離開，他坐在車裡看到方演急急忙忙從公寓樓里出來，然後走到對面去坐公交。
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方演的表情。
一輛809過來，方演匆匆跳上了公交，就此消失在了陸其彬的視線中。
陸其彬回過頭，臉上也並沒有其他太多餘的神色，只是緩緩啟動了車，開走了。
那個車掛件，是程緒在陸其彬買了人生第一輛車之後送他的生日禮物。
這幾年來，陸其彬一直在換車，但這個他卻一直留著，掛在自己最常開的那部車裡。
方演不可能知道這件事，但方演方才看那個掛件的眼神，讓陸其彬想到了一些他一直不想深究的東西。
想到這裡，陸其彬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幾分，不過最終他還是緩緩平復了下來。
想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陸其彬自己這麼冷冷地在心裡告誡自己，然後開車去了陸宅。
方演今天被陸其彬氣了個半死，決定短期內不搭理陸其彬，專心做幾個好點的專題報道，掙錢還房貸。
沒錯，還房貸。
方演心裡一直有個壓抑很久的想法，就是想幫父母買套房子，雖然因為很多年前他出櫃的那件事父母都已經不認他了，直接搬到了姐姐那裡住也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的任何東西，可方演還是想努力一下。
姐姐畢竟工資不高，姐夫也只是個開卡車的，雖然憨厚老實，但養這麼一大家人也很吃虧。
自己這套房子如果還的差不多了，就轉讓給姐姐也是可以的，讓姐姐不要告訴爸媽，也算自己盡了孝心了……
這也就是方演跑得線路還不錯卻七年也沒買車買房依舊住在報社公寓的原因。
方演甚至想過，等房貸還完，就去應聘跑國際線的記者，孤身走天涯，多長長見識，大概能比現在很多吧。
然而要是真說沒錢方演也不算沒錢，陸其彬給過方演一張卡，說是方演錢不夠用可以直接去取，不過這卡方演拿著就一直沒用過。
是因為他覺得用了陸其彬的錢這事就變成了金錢交易，不管怎麼說自己都矮人一頭了，雖然他在陸其彬面前也慣常慫……但他不想自己變成靠這種事撈錢的人。
還有一個就是，方演不想讓陸其彬看不起。
不過陸其彬好像就從來沒瞧得起過方演的價值觀，覺得方演太沒出息了。
可方演覺得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想活的好好的，他覺得自己活著的意義就在於讓自己開心，凡事量力而為就好，力爭上遊激流勇進什麼的不是他的作風。
可能他這輩子做的最驚天動地的一件事還就是向程緒告白了。
往事不可追啊——
估計陸其彬瞧不起方演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方演明知道自己跟程緒無論是家境還是成績都相差很大的情況下還做出飛蛾撲火的那種蠢事吧。
方演真不覺得陸其彬恨他，只是瞧不起，不過這種瞧不起倒比恨更打擊人。
每每想到這，方演就覺得心裡堵的慌，一堵的慌他就逼自己想別的事，比如今天的報道——
今天早上的報道是九點鐘c城體育館的一個精品糧油展銷會，方演趕到的時候現場人還不算多，於是他匆匆忙忙找到媒體接待點領了嘉賓證就進去了。
天氣很冷，場館里空調開的就很大，方演剛才想事太入神都忘了戴圍巾，吸著鼻子進了內場，撲面而來的熱空氣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看來回去得吃點感冒藥。
方演擦了擦鼻子，給場館通訊員打了個電話，問清楚了位置，方演就趕過去拿了這幾天展銷會的流程還有新聞通稿資料。
拿到了通稿，又問了一下展覽會的基本情況，方演就拿著資料去採訪了。
只是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方演總覺得通訊員小李剛才看自己的目光有點異常。
錯覺？
可人家不說，方演也不好問什麼，只不過接下來的採訪也讓方演有點鬱悶。
那個賣養生農產品的銷售經理一直各種拐著彎誇方演年輕有為啊之類的，讓方演都有點莫名其妙。
甚至最後那個經理還問方演有沒有比較厲害的推廣渠道，紅包什麼的不是問題。
尷尬——
方演挺想說自己只是新聞部的不是廣告部的，也確實說了，然而那個經理似乎不怎麼信的樣子。
最後方演只得留了一張報社廣告部的聯繫方式給那個經理。
心累。
好不容易採訪完了，方演跑到媒體接待處的簡易玻璃房裡打稿子，稿子打到一半，D報跟他跑一條線路的女記者陳倩倩給他來了個電話。
「方演啊，今天的糧油展銷會你來了嗎？」
方演一邊打稿子一邊夾著手機回復，「我在媒體接待處，你有事？」
「哦哦，我馬上來找你，剛剛通訊員小李說她出門吃飯了，通稿你那裡有，讓我先看看你的。」陳倩倩快人快語，不過勝在音色甜美好聽，所以也不會讓人聽著煩。
方演聽了這話，思忖兩秒，道，「那行，你來吧。」
「好嘞。」陳倩倩歡快地掛了電話。
方演繼續埋頭打稿子，不一會，他就看到提著大包小包的陳倩倩推開玻璃門進來了。
看了陳倩倩一眼，方演笑了笑，回頭手下不停，一邊盯著電腦一邊打招呼道，「又順便採購去了？」
陳倩倩露齒一笑，很是一副明眸皓睞的美人樣，對著方演示意一下手裡的購物袋，道，「都是幫我媽買的，有的是人家展位送的。」
「美女就是運氣好啊。」方演笑笑，心想他到哪裡可從來沒什麼特殊待遇的，順手把一旁的通稿和資料抽出來遞了過去，「喏，通稿。」
陳倩倩伸手接過資料，眼睛不經意在方演手上瞟過，一雙桃花眼立刻瞪成了杏仁眼，驚呼道，「方演啊，你買彩票中大獎了？」
啊？方演不由得皺了眉，怎麼回事？
不過還沒等他猜出什麼來，陳倩倩倒是已經替他解了謎。
「你手上這隻鑽戒挺騷包呀，肯定也不便宜。」說著，陳倩倩忽然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立刻便湊了過來低聲道，「哪買的A貨，仿的挺真嘛，改明我也弄一隻~」
一聽到鑽戒兩個字方演就愣了，不過他只愣了兩秒，他立刻低頭一看。
糟了。
昨天陸其彬給他的那隻鑽戒他換衣服的時候忘了摘下來，還居然就這麼戴了一路……
難怪那個經理總以為自己是廣告部的，廣告部油水多生活好啊——
一邊想，方演一邊崩潰地想要用什麼理由來圓謊才能不讓陳倩倩四處瞎說。
陳倩倩嘴快是出名的，不管這鑽戒在她的認知里是不是真的，經她的嘴傳出去都是一場好戲。
而且如果讓領導知道了，保不準方演還會被懷疑私自拿紅包摳油水什麼的，那就是原則性的問題了。
阿西吧！
方演在心裡草泥馬了陸其彬一萬遍，覺得這人就是神坑隊友體質。
然後他糾結了半天，勉勉強強編了個很扯淡的理由說給陳倩倩聽。
「一個朋友買的，我就借來戴著玩玩。」方演用十萬分誠懇的表情說著十萬分扯淡的理由。
「騙人吧。」陳倩倩果然一臉不信，說著她正準備再繼續質問方演，忽然想到什麼，突然卧槽一聲，「大哥你這是婚戒啊，你傍上富婆了？」
方演臉色瞬間變了，心想這回真完了，可下一秒他忽然靈光一閃，跟著也開始震驚萬分卧槽了。
「卧槽這玩意兒是婚戒啊？！」
沒想到方演會來這麼一手，陳倩倩也愣了，半晌，陳倩倩有點鬱悶地一拍額頭，「天啦，你真不知道？」
方演作無辜狀搖頭。
陳倩倩沉默了半晌，道，「我信了，大哥你也真夠心大的，你這戴出去要是被那些仰慕你的小姑娘看到了還不得哭死。」
方演見事情有了轉機，心裡鬆了一口氣，不過表面上還是裝作懵懂無知一臉尷尬地道，「我自己也不懂這些……」
陳倩倩看了方演一眼，盯了他三秒，仰天長嘆一口氣，然後湊過來就想捋他戒指。
「哎哎哎！你幹什麼？」方演一邊起身一邊向後躲。
陳倩倩見方演一副縮頭刺蝟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用指甲在他額頭上戳了一把，道，「大哥，你不摘下來被人誤會了怎麼辦？這玩意這麼招搖，你真準備戴著過年啊？」
方演沉默了一會，坐下來，自己把戒指摘了放進口袋裡。
陳倩倩看他小心翼翼地模樣，卻是又生了疑，「方演，你這戒指，不會是真的吧？」
一聽這話，方演唬了一跳，立馬堅決否認道，「怎麼可能？你說我哪裡有資本認識那麼有錢的朋友？」
陳倩倩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然後也看不出別的破綻，就拿了資料一邊坐著看去了，只是她看資料的期間時不時會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偷偷看一眼方演。
看得方演頭皮發麻。
方演這邊正在水深火熱，陸其彬已經到了陸宅。
其實也算是不成文的規矩，出門拍戲前的一周他一定會待在陸宅里陪陸母。
只不過昨天晚上那件事實在讓陸其彬心裡有點添堵，所以今天回來的時候他的臉色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