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薛子瑤又尷尬又羞憤，但是卻不好意思直接破口大罵，只得板下臉來用冰冷且強硬的聲音說：「學姐，我在洗澡，有事情等一下再說好嗎？」

安姝完全不在意薛子瑤不友好的表情，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只是看你不方便，想幫忙而已。」

「謝謝你了。」薛子瑤咬牙切齒，「你在外面好好等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薛子瑤臉部僵硬，她已經快要到達忍耐的極限了，以前三番兩次被安姝當做配偶調戲也就算了，現在安姝居然還在她清理身體的時候光明正大闖進來，簡直太不要臉了，好生氣哦可是卻要保持微笑。

終於在薛子瑤即將要發火的時候，安姝識趣地撤了出去，剛把浴室門關上就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安綠坐在沙發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咧著嘴巴無情地嘲笑：「姐姐，被人拒絕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安姝原本保持着柔和弧度的臉頓時拉扯下來，極其淡漠地走到安綠面前，垂着眼睛居高臨下注視着她，用略微陰森的口吻道：「誰讓你進來的？」

安綠嘴巴一扁，頗有一種委屈的感覺：「你這態度也變化得太快了吧！」

「出去！」安姝說着伸手非常輕鬆地就把安綠提了起來，安綠又瘦弱又矮小，像個沒有發育的小女孩，輕而易舉就被安姝扔到了走廊上，「沒經過我的同意之前，不要輕易進我房間。」

「你不是我姐姐！」安綠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兩條細長的腿不停蹬着地板，格外可憐兮兮地控訴，「我要把你做的事情全部告訴阿姨，我還要給那個姐姐說你利用她……」

安姝立即蹲下身體捂住安綠的嘴巴，安綠沒有說完的話在安姝的指縫間變成了支支吾吾的聲音，她掙扎的動靜太大，很快就吸引了不遠處正在打掃的傭人的注意。一個傭人連忙扯著裙擺往安老太太的房間快速走去，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安綠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兩隻手拚命拉扯著安姝的衣服，在安姝稍微放鬆的時候，她又扯著嗓子用尖銳的聲音說：「你根本就不是去救那個姐姐的，你是去殺……」

話還沒說完，安姝的手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巴，只是這次格外用力，勒得安綠臉色泛白，漆黑的瞳仁瞬間凝結了一層冰，其中全是肅殺之意。

痛苦掙扎的安綠眼眶發紅，大滴大滴的淚珠往下掉，黑色小短裙下的修長雙腿突然變成一條金黃色的魚尾，她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魚，魚尾用力拍打着地板，放置在走廊邊上半人高的花瓶隨着頻率震動起來，很快一個不穩摔碎在地上。

眼看着矛盾就要往更激烈的方向發展，這種事情幾乎每隔兩天都要上演。

「你們在幹什麼！」一道威嚴而蒼老的女聲突然傳來。

安姝和安綠同時一愣，立即放開對方，安姝表情冷漠站起身，絲毫沒有把目光放在還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安綠。傭人們見狀，連忙過來小心翼翼把哭鬧不已的安綠抱走，其他圍觀的人也做鳥獸散，頓時空蕩蕩的走廊里只剩下安姝和坐在輪椅上的安老太太。

「奶奶。」安姝用冷淡得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喊道。

「你能一天不折騰她嗎？」安老太太拍了拍輪椅的扶手，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安姝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反而臉上閃過一絲嫌惡：「那你能讓她一天不黏着我嗎？這讓我感到非常困擾。」

安老太太白皙的臉上滿是飽經風霜的皺紋，銀白色的頭髮全部盤於腦後，從她依顯漂亮的五官輪廓可以看出她曾經也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再美麗的人都贏不了和時間的賽跑。安老太太對安姝冷冰冰的態度也顯得非常無奈，只能勸說道：「我們是你的親人，你這種態度是不正確的。」

「不。」安姝淡淡開口，「我的親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說完安姝沒有等安老太太有所回應，兀自轉身走進了卧室，房門「砰咚」一聲大力關上，只留下形單影隻的安老太太愣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中。似乎過了很久，一直守在旋轉樓梯口的女傭才緩緩踱步過去，在安靜中輕聲說：「我送你回房吧。」

安老太太沉默地點了點頭，旋即她又像是想不明白似的，狀似自言自語地說：「為什麼她的脾氣越來越極端化了……」

「不然找個心理醫生來看看？」女傭提議道，「好像大小姐有個人類朋友就是心理醫生，對這方面比較專業，只怕是那件事情在二小姐心裏留下了陰影，眼睜睜看着父母被……」

安老太太輕咳一聲，女傭立即噤聲。

半晌，又響起安老太太冷淡的聲音：「那就叫來看看吧。」

專心致志擦澡的薛子瑤壓根不知道長廊里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戲，這個卧室的隔音效果太好，以至於她一點聲音都聽不到。等到薛子瑤終於費盡千辛萬苦把渾身擦拭乾凈后，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又艱難地把安姝準備好的衣服換上，打開浴室門便看到安姝坐在床邊發獃。

「學姐。」薛子瑤走過去輕聲喊道。

一向對聲音極其敏感的安姝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非常出神，連薛子瑤站到她面前了都沒有感覺到，直接薛子瑤彎下腰對着她耳朵又喊了一聲，安姝才猛然回過神來。

轉頭就看到薛子瑤湊到她面前那張放大的臉，安姝愣了片刻，隨即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白皙的臉頰上旋起一個淺淺的酒窩：「餓了嗎？我讓廚師準備了些吃的，是去餐廳還讓他們送上來？」

今天的陽光格外燦爛，金燦燦的陽光透進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把整個室內都籠罩上一層淺淡的金色，也模糊了安姝看起來完美無暇的側臉，連那個不是很明顯的梨渦似乎都盛滿了星星點點的陽光。

這張美麗的面孔讓薛子瑤不禁怔愣半晌，然後才有些失態地站直身體，勉強笑了笑說：「去餐廳吧。」儘管薛子瑤不是很想見到這個家裏的其他成員，但是在別人用來休息的卧室里用餐終究是不太好。

所幸用餐的整個過程中，除了一直處於忙綠狀態的女僕外，薛子瑤沒有再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包括一個小時前才見到過的安綠和安卉。安靜的廳內似乎只剩下壁鍾里的秒針「嘀嗒」行走的聲音，沉悶的氣氛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

安姝把薛子瑤安排在她的卧室里，而她自己則去住客房，薛子瑤心中有愧想拒絕安姝的提議，但是安姝態度非常堅決，讓薛子瑤根本拒絕不了，最後只有妥協了。

這個晚上薛子瑤一夜未眠，一閉上眼睛就是凶神惡煞向她撲來的兇猛人魚，昏昏沉沉幾次好不容易睡過去，又被接連不斷的噩夢嚇醒。落地窗前的厚重窗帘大大敞開，窗外墨藍色的夜空中只有一輪清淺的彎月，沒有一點星光的夜空像是一張巨大的網，隨時可能傾斜而下將一切籠罩。

這一年來的所經歷的事情像是走馬燈一樣迅速在腦海里回放了一遍，薛子瑤發現人類對人魚的了解似乎只停留在皮毛上面，還沒有探索和發現到的東西太多太多，並且人魚真正的世界遠遠超過人類的想像。

沒有人類可以做到在海面上佔據一個島嶼進行科學研究，也沒有人類能駕駛着直升機肆無忌憚在空中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