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大廳里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好不熱鬧。

梁一城站在遠離人群的一個角落，木然地注視着這一切。忽然覺得很乏味。

賈老師是展森派人撞的。

這點應該不會錯了。

是因為自己嗎？

如果真的是因為賈生曾經找自己的麻煩，那也有點太過頭了，可除了這一點，梁一城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畢竟現實中，展森和賈生之間應該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就那麼站着想了好一會兒，梁一城一邊掏出手機給展森發了條消息，一邊往休息室裏面走。

「我在休息室，不來找我？」

發完，剛剛在休息室沙發上坐定，掏出根兒煙點上，展森就推門進來了。

休息室里只他們兩個人，這裏是酒店頂層，窗外便是繁華至極的梁山市夜景。

展森拿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景色。梁一城在沙發上望着他的背影。

那背影很高大，看起來冷漠而遙遠。

梁一城模模糊糊地覺得，他其實並沒有很了解這個男人。當初起了心思去招惹，也只是覺得這男人很性感，純情起來又很可愛，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的時候，又像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犬類。

可現在看來，說不定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個側面，這男人大概是個危險的獸類，平日裏沉默寡言，可一旦爆發，便有着巨大的殺傷力。

展森從窗前回過身來，幽深的視線和他對上了。

梁一城的目光和以往有些不同，看起來有些疑惑，有些不安。展森心裏忽然就緊了一下。

還沒待他開口詢問，梁一城已經起身走了過來，直接貼着他壓上來，低笑着道，「你在想什麼？」

這正是展森剛剛想開口問他的問題。

「......想你在想什麼。」

梁一城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怔了一下，笑了起來，「好巧，我也在想同樣的事。」

「......」

「所以，其實我們並沒有很了解對方，是嗎？」

展森一時間並沒有回答。

他確實是瞞了他一些事，不過那些都無關緊要，過不了多久，他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然後梁一城就再也不會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干擾。

除此之外，他的所有，都已經坦誠地展現在他的眼前了。

梁一城盯着展森那低垂的眼睫毛看了半晌，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唇角，本是想輕吻一下旋即離開，可剛想後撤，後腦勺卻被摁住了，接着展森就強硬地撬開了他的牙關，深深吻了上來。

梁一城不由地抓緊了他的西服，已經相當熟悉對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便探進了對方的衣服裏面，大力地撫摸。

就在這個時候，門卻咔噠一聲響了。

梁一城瞬間渾身一涼——門好像沒鎖。

進來的是鄒聲和鄒默。

看到這場景，鄒聲不由地冷笑起來，鄒默的眼神卻是瞬間暗了許多。

兩人已經分開了，梁一城有點不敢回頭，展森的視線卻從他頭頂直直刺向門口，那目光分明帶着被打斷的不悅和冷漠。

鄒聲笑了笑，「不好意思，不知道裏面有人。」

聽到他的聲音，梁一城鬆了口氣，好歹是認識的人，還不至於特別尷尬。

展森卻並不理他，低眼看着梁一城的臉，低聲道，「回去嗎？」

「......現在會不會太早？」

展森親了親他的鼻尖，「不會，反正沒什麼要緊事。」

梁一城還沒回答，鄒聲卻道，「我找城哥有點事。」

「什麼事？」展森的聲音冷冰冰的。

鄒聲攤手，「私事。」

梁一城摸了摸他的臉，「你去停車場等我吧。」

展森走了之後，梁一城回過身來，這才看到了一直默默坐在沙發上的鄒默。

於是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

察覺到他的眼神，鄒聲的臉上有一絲恨意一閃而過，轉過臉來面向鄒默，那眼神卻溫柔了許多，「你也先出去等我吧，我和他談完就去找你。」

「...好。」

看到鄒默轉身離開的背影，梁一城心想，那件事，終究是自己做的不地道。

「有一個好消息，想不想聽？」

梁一城心道，這個時候，能有什麼好消息。

鄒聲點了支煙，笑了笑，「你們劇團，我不待了，男主角的位置還給你。」

梁一城皺起了眉頭，「為什麼？」

鄒聲透過繚繞的煙霧盯住他，笑得很是譏諷，「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梁一城心裏咯噔一下，可面兒上還是冷笑了一聲，「知道我還問你？」

鄒聲碾滅了煙，意味聲長地上下打量他，「剛才那位，不就是展家當家的么。」

梁一城並不想聊這個，他起了身，道，「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鄒聲在他身後笑了一聲，「我還說你為什麼甩了默默，合著是釣到大魚了？」

聞言，已經走到門口的梁一城停住腳步，回身兇狠地瞪了他一眼，「小人之心。」

鄒聲只陰惻惻地盯住他，並不說話。

梁一城嫌惡地皺眉，「你要是為你弟弟鳴不平，就放手沖我來，別說這些噁心的話，讓人瞧不起。」說完不等回答，開門便走。

*

回去的路上，梁一城一直沉默著，快到家的時候，才問了句，「你認識剛才休息室那人么？」

「不認識。」

展森甚至都沒問他問的是哪一個，立刻便給出了回答。

梁一城沒有戳穿他，只哦了一聲。

展森卻側過眼來看他，「他為難你了？」

梁一城笑着搖頭，「你怎麼，這麼在意這種事？即使為難我，我自己也能解決。」

展森沉默了，到下個路口的紅燈，他卻突然傾身過來，吻了他的臉頰，低聲說，「如果有人為難你，你要告訴我，這些事交給我來解決。」

梁一城自然而然地問出口，「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

說這話的時候，展森一手托着他的臉頰，深深地盯住他的眼，兩人的距離很近，呼吸都彼此糾纏着。

於是梁一城的心跳驟然就漏了一拍。

這應該是展森，第一次說愛他吧。

因着這句突如其來的「我愛你。」一直到回到家，梁一城還是有點暈頭轉向。

以前不是沒聽過這句話，幾乎每個前任都這麼說過，可他從不覺得心裏有任何觸動，他一直以為，這種話，只是在時機合適的時候隨口說出來的而已。

可現在，展森說了這種話，卻讓他有些無措，心裏又柔軟得能化出水來。

**

鄒聲透露出那樣的消息之後不幾天，梁一城就接到了劇團的通知，說是鄒聲臨時退出，男主角還是給他來演。

梁一城心裏有些莫名的滋味，還沒緩過來，就又接到了導演的電話。

「小梁啊，咱們這次是要去美國巡演，時間大概一個月，為了方便，所以排練也在美國進行，那邊的場地已經預定好了，你安排下身邊的事。」

梁一城怔了幾秒，「...什麼時候動身？」

「下周一，具體的航班到時候再通知。」

「.....排練多久？」

「看進度，大概也就一個月，所以總共在那邊待兩個月左右。」

梁一城沉默了半晌，說，「知道了。」

那邊的導演卻笑了起來，「捨不得身邊人吶？」

「恩？」

「我都聽說啦，你交了個很好的男朋友，正熱戀呢吧？」

梁一城笑了笑，沒說話。

展森一直在旁邊看報，聽他掛了電話，便問道，「要去哪？」

「去美國，排練巡演。」

「......多久？」

「大概兩個月。」

一年，總共也就六個兩個月而已。

兩人都沉默了好久，而後，梁一城湊過來親他，笑着說，「我有空會回來查崗，敢找別人，我饒不了你。」

展森沒有回答，只放下手裏的報紙，一言不發把他摁到了沙發上。

**

不知是不是接下來很久都要見不到的關係，這幾天，展森在床上越發地粗暴了，梁一城本來不是特別喜歡這樣，可一想到要兩個月不能碰到這人的身體，也顧不得這些了，只能更加用心地回應他所有的動作。

*

臨走的頭一天，梁一城在一場劇團和當地政府的會面中見到了岳志明。

這男人不像以往那樣意味莫名地盯住他笑了，眉頭緊鎖的時候，總像是有心事。

會面結束之後，他去洗手間的路上，在走廊上聽到岳志明對着電話吼，「蘇悅！你要是再敢逃學信不信我回去宰了你！」

聽到這名字，梁一城心裏咯噔一聲。

蘇悅？

岳志明氣急敗壞地掛了電話，一抬眼看到梁一城，訕笑一聲，道，「親戚家小孩，總不聽話。」

梁一城打心眼裏覺得，他不像是那種會把親戚家小孩放心上的人，可也沒有多說，禮貌地笑了笑，轉頭走了。

**

走的那天，劇團所有人都在機場聚齊了。

距離安檢開始時間只有五分鐘了，安檢口已經排起了隊。梁一城準備跟隨劇團的同事走vip通道，這個時候察覺到身後展森那深深的目光，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着，半晌，深吸一口氣，把護照包交給身邊的同事，而後大步走了回來。

二話不說直接仰頭親了展森的唇角，低聲說，「木頭。」

「恩。」

「我也愛你。」

展森一把抱住了他，鼻尖抵在他發上深深地吸氣，似是想要將他的味道烙印到心底。

梁一城拍了拍他的背，猶豫了半晌，終於說出了口，「所以，無論做什麼事，為我留點餘地，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