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不知不覺已是三月底了，初春時節，小衚衕里常年陰暗角落裏的殘雪，也已經化成了淙淙流水。
咖啡店外，那經過了一個冬季的蕭瑟洗禮的光禿禿的樹木，也慢慢抽出了新芽。
一直灰撲撲的天空也顯出了一絲水洗過般的淡藍色。
梁一城在臨近街道那一側的落地窗后坐着，身體深深地陷進柔軟的沙發里，盯着面前的咖啡杯，愣愣地出神。
小蘇坐在他對面的沙發扶手上，抽著煙瞧他。
抽完了一整根，梁一城這才猛然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有事？」
小蘇撲哧一笑，摁熄煙頭，搖頭道，「我都看了您好久了......出什麼事了么？」
梁一城掩飾什麼似的，端起已經酸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小蘇又盯着他瞧了半晌，試探性地提議，「我看您最近也不忙的樣子？」
「恩。」梁一城有些心不在焉。
「不如...我來教您做咖啡吧？我們老闆又不來，忙的時候也就我一個人做，萬一哪天忙不過來，您還能幫個忙，是不？」
梁一城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笑了笑，道，「給我發工資不？」
小蘇猛搖頭，「您都相當於我們老闆了，您給我發工資才對。」
梁一城只是笑，「不給錢，那就改天再說吧。」
*
不知是不是因為賈老師住院的緣故，這部戲的演出時間一直沒有定下來，按道理講，劇本已經發到所有演員手裏一個多月了，卻遲遲沒有安排排練。
聽孫老師說，好像是導演對劇團暫定的演出陣容不滿意，雙方一直僵持不下。
對於這個傳聞，劇團里所有人都認為，導演之所以對演出陣容不滿意，是因為男主角是鄒聲的緣故。
雖然他是影視圈的當紅小生，但在話劇舞台方面卻是沒有任何的經驗，雖然看起來都是表演，但其實兩者之間有很大的不同，導演會對他不放心也就不奇怪了。
對於這種說法，梁一城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反應。
而剛剛出院的小夢，看起來精神卻是好了許多，他甚至想去劇團團長的辦公室主動推薦梁一城，結果半路就被孫萌攔住了。
小夢表示很費解，「我看團長也就是開不了口趕人，鄒聲的來路我們大家都知道，現在不換掉他，那咱們劇團以後還接不接演出了？」
孫萌皺眉，「那也不應該由你來說。」
小夢瞪住他，「全劇團都聯名上書的話，還怕團長不同意？」
孫萌連拉帶拽地，才把他從團長辦公室前面拖走，嘴裏還碎碎念，「你啊，可長點心吧。」
#
陳律師把董事會時間定在了這周一的下午四點鐘。
他提前放了消息，說是展森估計是要拋出一部分股份。聽到這種傳言，那些個股東一個個都坐不住了。
時間是定在四點鐘，可三點四十左右，會議室里就已經坐滿了人。
展森知道所有人都提前到了，可一直等到過了四點鐘，他才出現在會議室。
以往，每次開董事會例會的時候，他都是站在原本屬於展益的座位後面，不知是為了表示對展益的尊敬，還是為了別的什麼，從沒有坐在那主位上過。
而今天，陳律師幫他拉開了椅子，他自然而然地就坐了上去。
「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我決定拋掉所持的一部分股份。」展森掃了一眼黑壓壓的會議室，平靜地開了口。
陳律師清了清嗓子，表示支持，「現在集團的股價一直處於上升期，這個時候拋掉一少部分股份，有助於公司資金的流入，用來擴大規模引進人才。」
在座的這些股東，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可這種手段，都是在集團發展初期才會採取的措施，現如今展氏已是一家獨大，說實在的，好像也沒必要這麼拼了。
但展森畢竟是新官上任，想要做出點顯眼的成績來，給展益，給所有人瞧瞧，進而取得信任，以便於以後正式接管集團的時候，能夠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
這個道理，稍一細想，便能明白。
所以，他們兩人說完話，在場也並沒有人表示異議。
會議室里，一眾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靜默了幾秒，才有人發了話，「那麼，針對日後流入的資金，展總有沒有做出具體的規劃？要用於哪些方面？抑或著，要增強哪些領域的競爭力？」
展森還沒說話，就又有人附和，道，「既然展總敢於拋出股份，想必一定有了具體規劃，那麼，什麼時候能讓我們看到成績？半年？一年？」
展森意味莫名地笑了笑，「等到具體的資金到了帳，我會把計劃書送到您每個人的手裏，具體的時限，這個並沒有辦法保證，但若是在各位看到成績之前，展董出了院，那我隨時可以放棄這個職位，對於這一點，我和各位，都很清楚。」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發話的張總開口了，「一定要這麼做？如果你現在拋掉股份，萬一有旁人所持的股權超過了你手裏的份額，那到時候即使展董出了院，這職位，也不一定是他的了。」
他說的，正是會議室里所有人都能想得到的，可關鍵就在於，這種事即使發生，吃虧的也是展森，旁人不但不會受到波及，說不定還會因為他的這份「慷慨」而多收到一些分紅，所以所有人即使心裏都明白，也並願意說出來。
而現在，張總說出了這種明顯帶着偏袒意味的話，立時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
一時間會議室人聲鼎沸，不少人沖張總拍桌子。
對於張總會說出這種話，展森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他平靜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您放心，股價不會這麼一直漲下去的，過段時間我就會買回。」說着停頓了一下，「我知道您會為我父親擔心，不過請相信我。」
饒是說了這樣的話，董事會結束之後，張總還是不放心的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一臉的擔憂，「剛才人多我不好問，不過，你做的這個決定，經過你父親的同意了？」
展森微微一笑，不過細看便能明白，這笑容冷漠至極。
「當然，我父親說有您在輔佐我，他放心。」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張總似是也無言了，末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我就等着你能交出耀眼的成績單了。」
張總走後，展森一直盯着那個沙發，直到覺得他應該是已經坐進車裏，能夠聽得到竊聽器的內容了，才打內線讓phoebe叫了研發小組的組長過來。
「小劉，你派人盯着邢總，我看他好像有些不老實，查一查他的股份最近有沒有動靜。」
「好的。」
車裏的張總，將這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嘴邊便綻放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展森真的太老實太天真了，不會是他的對手的。
*
將近八點，展森才處理完手邊的事務，正準備給梁一城打電話，他的消息卻是先到了。
「你還在公司？我去找你。」
「我準備下班了。」
「在辦公室等我。」
梁一城到的時候，大廈頂層已經沒幾個人了，只有展森的辦公室和研發小組的辦公室還亮着燈，連phoebe都忙着約會去了。
門並沒有關，他推開之後，就看到展森正背對着他站在落地窗前，那高大的剪影，在一片深沉的夜幕中，顯得越發地深不可測。
梁一城清了清嗓子，刻意輕佻地笑着叫他，「小寶貝兒，我來了。」
展森回過身來，盯住他看了幾秒，而後便走過來一把擁住了他。
他的身體很溫暖，帶着淡淡的煙草味。
梁一城閉了閉眼，低笑着道，「想我了嗎？」
「很想你。」
梁一城親了親他的臉頰，「我們昨天去醫院看賈老師了。」
聽到這話，展森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片刻，而後只聽他嗯了一聲，似是並不放在心上。
「他的腿傷得很嚴重，即使痊癒了，一時半會也站不起來。」
「是嗎？」
展森擁緊了他，「要是不方便工作，你們再招人就是了。」說着他親了親梁一城的耳根，低聲道，「我們去哪裏吃飯？」
梁一城沉默了片刻，突然低低地壞笑起來，湊上去咬他的耳朵，「木頭，我現在想做。」
展森反應一秒，「不」字還沒說出口，梁一城卻已經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裏面，一幅不容他反駁的架勢。
展森最大的弱點就是經不住他的撩撥，身體迅速發熱起來，在失去控制之前，他把梁一城摁在了門上，低聲說，「在這裏不行...」
「恩？為什麼不行？我想要。」
展森摁住他的手，在他耳邊，用氣音說道，「...這裏有竊聽器...」
梁一城消化了他的意思，條件反射捂住了嘴巴。
展森被他的動作逗笑了，接着就拉住他去了旁邊待客用的休息室。
趴在休息室的門上，一邊承受着猛烈的撞擊，耳邊是展森濕熱的吻和壓抑的喘息，梁一城模模糊糊地想，他還是要相信他的吧，畢竟岳志明口說無憑，也許只是隨口那麼一說，想要挑撥他的身邊人的關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