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梁一城的臉上依舊掛着那種輕佻的低笑，他的眸色暗沉沉的，似是含有某種難以言說的意味。
展森和他對視片刻，轉身進了屋。
他的房子，也像他這個人一般，黑白灰的色調，沉靜而簡潔。
梁一城倒是沒有什麼越距的舉動，只在沙發上坐着，視線卻一直追隨着展森的身影。
而展森卻像是根本沒在意到他，徑直拿着那瓶藥膏去了洗手間。
他站在洗手台的鏡子前，撩起衣服，低眼往傷口上塗藥膏。
片刻之後，他的餘光就注意到梁一城靠在了洗手間門上。
梁一城似笑非笑，「...聽說你經常打架，家裏沒有備藥箱？」
展森抬眼看向他，「...你該走了。」
那一瞬間，梁一城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似是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麼無禮的話。不過幾秒鐘之後，他卻又笑起來，「如果我說不呢？」
展森往前逼近幾步，盯住他，「我要睡覺了。」
撲面而來的雄性侵略氣息，讓梁一城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可面兒上他卻是依舊不為所動，對峙一般地，直直和展森對視。
他的眼睛很漂亮，不知是不是演戲太多的緣故，此刻脫掉了那層傲慢，倒顯得有些多情了。
就在展森撐不住要轉開眼的時候，梁一城卻把手一伸，道，「把葯還給我。」
展森一怔，在身體做出反應之前，梁一城卻已經把手伸了過來，從他手裏拿走了藥瓶，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腹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手背，沿着骨節的紋路滑了下來。
展森繃緊了身體，一動不動。
而梁一城卻似是被取悅了，笑着道，「改天樣衣改好了再來找我。」
說完不等回答，轉身便走。
梁一城走了許久，藥膏的氣味也已經飄散，展森卻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閉眼，梁一城那似笑非笑的一雙眼就浮現在腦海，一呼吸，指腹滑過手背那冰涼涼的觸感就清晰地幾乎讓人顫抖。
展森不由地回想起以往自己遙遙地注視梁一城的許多場景。
那些場景中，梁一城身邊總是圍繞着許許多多的鶯鶯燕燕，他就在人群中央，雖是微笑着，但展森總覺得其實他的心思在很遠的地方。
*
聖誕節剛剛過去，街上許多店鋪的裝飾還未來得及拆去。
商場大廳中央的聖誕樹，獨自矗立着，顯得有些突兀了。
工作日的上午，商場裏面的人並不多，梁一城是想來給母親買個新年禮物。
衣服或者鞋子顯得不夠莊重，他在專櫃前思索良久，最終還是買了一個項鏈。
選好之後，遞給售貨員手裏，讓她去包裝。
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盛氣凌人的年輕男子在幾人的簇擁下闖進店裏來。
店裏的工作人員都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急忙低下頭來。一個經理模樣的男子，小跑着從店裏面出來，臉上堆滿笑，「展先生，您怎麼有空大駕光臨？」
被稱作展先生的那個男人哼了一聲，抬了抬下巴，「要給我的寶貝兒挑個項鏈，你拿來幾個我看看。」
珠寶店經理立刻小跑着進了櫃枱，挑了幾個一看就很貴重的，遞到展先生面前，「這幾個都是新進的，頂級設計師打造的，都是限量版。」
展天宋伸出手指拿起一條，卻是皺起了眉頭，似是不很滿意。這個時候湊巧梁一城選的那一條包裝好了，售貨員把錦盒放在玻璃桌面前，笑着道，「先生，您是現金還是刷卡？」
「刷...」
話還沒說完，就聽展天宋道，「把他那一條拿來給我看看。」
梁一城早就認出他來了，不過不想和他有牽扯，便一直沒有理會，這個時候就皺起眉頭看了過去。
展天宋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喲，這不梁大演員嘛，怎麼今天有時間光臨我這小小的商場啊。」
梁一城嫌惡地皺眉頭，「你怎麼還是這麼噁心。」話一說完，轉身就要走。
下一秒就被展天宋攔住了去路，這男人惡劣地笑着，「走什麼啊，你喜歡這條項鏈？我送你啊。」
「讓開。」
展天宋盯住他冷漠的眸子看了片刻，而後抬手示意售貨員把項鏈重新包裝好。趁他分神的空當，梁一城一把推開他，大步往外走。
展天宋曾經追求過他，說是追求，其實算是半強迫了，簡直讓梁一城噁心透頂，倘若他性格再軟弱一點，鐵定早就被吃干抹凈了。
展家在梁山市是有名的世家，可謂一手遮天，市裏但梵谷檔的小區或者商場，幾乎全都有他家的份額。
可展天宋作為展家的獨生子，卻是有名的不成器，整天混跡於酒吧和夜店，一年也不見他上幾次班。
今兒他是代替他老爹來商場巡視來了，好巧不巧，正好碰上有一段日子沒見的梁一城。
外面空氣很好，正是將近中午時分，也不似前幾天那麼冷，梁一城走出商場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叫輛車，身後展天宋卻追了出來。
二話不說直接拉住他，「中午有時間嗎？陪我吃頓飯。」
梁一城甩開他，「沒空。」
展天宋蹙起眉，開始不耐煩了，「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難搞？」
梁一城瞧見他那張臉就覺得噁心，此刻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他，拿出手機準備修理廠打個電話，說自己待會兒過去取車。
這個時候，展天宋的手機卻適時響了，一接通，聽那邊說了幾句，他就吼了起來，「你們他媽真是一群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那邊似是反駁了什麼，展天宋拔高了音調，「老爺子說的話是個屁！」
湊巧有計程車過來，眼看着梁一城開門進了車裏，展天宋也顧不得講電話了，衝上來就要拍車窗，卻還是晚了一步，只得沖着絕塵而去的車身默默罵了一聲。
項鏈沒買成，去修理廠取車的路上，梁一城給小夢打了個電話，讓他回國的時候順便在免稅店幫忙買一條。
那邊的小夢卻笑了笑，「城哥這項鏈要送給誰？」
「我媽。」
「哦，那這樣我就知道要買什麼類型了。」
小夢的性格，很是討長輩們的歡心，想來他挑的東西不會有錯。
梁一城不由地笑起來，「回來請你吃飯。」
「好啊。」
這邊廂電話剛掛，就有另一個打了進來。
梁一城盯着那陌生的號碼看了一會兒，還是接了起來，「哪位？」
那邊是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
「展森。」
「哦？展先生怎麼有功夫給我打電話？」
「樣衣改好了，你來我家看。」
梁一城腦海里浮現出幾天之前展森家洗手間門口的場景，於是嘴角便掛上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好啊，我晚上有時間，你等我。」
這話，單獨拎出來的話，看起來倒有幾分曖昧的意味了。
展森卻似是毫無察覺，只嗯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的時候，梁一城敲響了展森的家門。
十幾秒之後，展森開了門，他還是穿着簡單的休閑白襯衫和黑褲子，眸色很黑，但依舊沒什麼情緒。
梁一城隨着他進了他的工作間。
寬大的工作桌上還攤著幾幅剛畫好的設計圖稿，旁邊的架子上掛着一排衣服。
展森從裏面取出來幾件，遞給梁一城。
梁一城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發現原本寬鬆的女式上衣改成了略有些收腰的設計。下一部戲是民國戲，那個時候中國正處在各種思潮交錯著相互影響的時代，女式的服裝設計其實是很緊跟世界潮流的。
只是簡單的一個收腰，卻改的很是巧妙。
梁一城並沒有很快給出回答。
直到展森盯住他，問，「如何？」
他這才笑了一聲，「很好。」
展森沒有再說話，轉頭看向工作枱，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走過去提筆修改了幾處。
改完之後又蹙眉整體端詳片刻，再一抬眼，才注意到梁一城正撐著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是學設計的？」
「...恩。」
梁一城又盯了他片刻，而後道，「這批樣衣都沒問題了，可以直接下廠里了。」
展森又嗯了一聲。
「那我走了。」
展森沒回答，直接起了身，去開了工作間的門。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門口，展森伸手去開門，梁一城卻按住了他的手，笑着道，「傷口都好了嗎？」
展森那張禁慾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好了。」
他想抽回手，可梁一城卻用了力氣，抓緊了他的手，緊接着身體就壓了過來。
梁一城本以為他會立刻推開自己，可很意外，展森只是繃緊了身體，卻並沒有動。梁一城不由地覺得有些好笑，這人也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湊到展森耳邊，低笑着道，「你可真逗。」
展森盯住他的臉看了片刻，而後忽然扣住他的腰把他摁在了門上，沉聲道，「你是想跟我上|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