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褚萬年怔了怔：「你、你這小子不會是想說……」

「是的，我就是想舊事重提，如果當初不是我哥身染惡疾，爸你和媽也不會想到生二胎，用我這個弟弟的臍帶血去救你們最疼愛的長子。換句話說，如果哥是健康的，我這個備胎根本就不可能來到這世上。」褚亦風涼笑道。

原來褚亦風曾有過一個同胞大哥，名叫褚永樂，身為家中長子被給予厚望，卻在其七歲時查出患上了再生障礙性貧血。這一突如其來的噩耗令褚家頓時亂成一鍋粥。為治好兒子的病，父母不惜動用一切關係尋醫問葯，也嘗試過多種方法，癥狀卻沒有明顯改善。年幼的褚永樂不得不依賴輸血維持生命，使得父母操碎了心，眼淚幾乎都要流幹了。

而當褚母無意間得知，臍帶血移植或許能醫治好褚永樂的病，便第一時間找到醫生確認。對方表示二胎孩子的臍帶血與褚永樂匹配的概率是四分之一，若匹配成功就能進行手術。於是褚家父母經過商量，決定再生個孩子，用臍帶血救長子褚永樂。而這個二胎孩子正是褚亦風。

次子褚亦風的出生，給這個家族帶來的新的希望。幸運的是，小褚亦風的臍帶血經配型與哥哥褚永樂完全相合。幾個月後，主治醫生成功地為褚永樂施行臍帶血移植手術。面對這一喜訊，褚家父母終於找回昔日的幸福微笑。

在接下來的成長過程中褚永樂因身體虛弱，受到家人的倍加關注。在褚亦風兒時的記憶里身邊只有幾個保姆，父母則永遠是圍着哥哥褚永樂轉，根本顧不上他這個年幼的小兒子。只可惜幾年後的一場交通意外，活生生奪走了褚永樂得來不易的寶貴生命。一直百般呵護，從死神手裏奪回來的愛子終究去了那遙遠的地方，令褚母精神崩潰，某日在家中選擇服用安眠藥自殺。

第一個發現母親冰冷的屍體的是還在上小學的褚亦風。當時母親那張蒼白的絕望的面孔，至今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他沒來得及體會母親的溫存，眨眼就變成了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他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面對對於一個小孩來說過於沉痛的打擊，在那段難熬的日子裏他甚至患上暫時性失語症。

家中接二連三發生不幸，褚萬年心情低至谷底，於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到打理生意上，以此讓自己達到根本沒有時間去悲傷的目的。兒子褚亦風後來則由後母許媛姿女士照料。好在許媛姿是個性情溫婉，親切和善的女子，將繼子褚亦風視如己出，精心照料。在她的身上，褚亦風才感受得到從未體會過的母愛，漸漸敞開心扉，與後母的關係遠比父親褚萬年要親密許多。

回憶到此結束。此刻，褚亦風目光如炬地頂撞父親：「把我生下來時，你和我死去的媽並沒有經過我的同意，而爸你續弦的時候更是沒有問過我能不能接受。現在我長大了，希望能迎娶我心愛的女人做我的妻子，你們自然也沒理由跳出來反對，不是嗎？」

「畜生，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敢這麼跟我說話，我算是養了頭白眼狼！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褚萬年怒不可遏道。

「我不走，今天您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是不會離開這個家半步的。」褚亦風面無表情地死磕到底。

「你不走是吧，行，那我走！」語畢，褚萬年氣不過，頭也不回地摔門離去。

這會兒褚宅諾大的裝潢古樸高雅的大客廳里，只剩下褚家母子以及顧音音三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氣氛尷尬得要死。

頓了頓，顧音音偷偷扯了一下褚亦風的衣角，以示提醒。

褚亦風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隨即向許媛姿沉聲道歉：「媽，我剛說的話並不是針對您，我只是希望爸媽可以了解，我真的不喜歡霍芸。我一直都很清楚婚姻是一輩子的事，門當戶對什麼的也很重要，從未想過刻意違背父母的意願。可直到遇見音音，我才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許媛姿輕嘆道：「阿風，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能理解你的感受。儘管我很看好你和霍芸，可既然你心意已決，我是不會強人所難的。你別擔心，我會儘力說服你爸，重新考慮你和顧小姐的關係。說來老褚也是對阿風你期望太大，才會更加對你要求嚴苛，並非故意刁難顧小姐。希望你們能體諒我們做父母的心情。」

「嗯，明白，謝謝阿姨，讓您費心了。」顧音音抿了抿唇，禮貌地回應。

褚亦風的眼底也變得柔軟許多：「好的，謝謝媽。」

待走出褚家后，顧音音忍不住心疼地輕握了握褚亦風的大手：「阿風，沒想到你還有過這樣的過去……」

褚亦風的笑容略顯落寞：「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活在這世上還沒點自己的故事。小時候我很討厭我那個病懨懨的大哥獨佔了媽，為了賭氣，故意跟堂弟阿明走的很近，以此來擠兌我哥，想想自己真的挺混蛋的。最後我哥和堂弟，還有我的親生母親都相繼離我而去，那會兒我悲痛的心情簡直沒法用言語來描述。雖說我的印象中母親沒怎麼照顧過我，甚至未曾好好地抱過我，可我依然捨不得她就這麼在我眼前死掉。但我又很清楚，直到最後一刻母親心裏最在乎的還是我哥，不然也不會選擇自殺，去那邊陪我哥……」

顧音音安慰地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清澈的美眸對上他陰鬱的雙眼：「阿風，你現在有了我，不要再不開心了，我發誓我不會讓你感到孤單的。不瞞你說，你的遭遇雖然值得同情，可我仍忍不住羨慕你。你至少擁有過與你至親的人相處的回憶，無論是美好的還是心碎的，都能偶爾拿出來慢慢品味。相比之下，我至今連我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比你可悲多了。反正我相信阿風你的生母是愛你的，只因你大哥身體不好的緣故，力不從心才會冷落你，就像我一直都堅信我的親生父母也愛我一樣，他們並非存心遺棄我，一定是有什麼苦衷……這樣想的話心裏會好受很多，不是嗎？」

頓了頓，她抿抿唇，柔聲提議：「對了，阿風你的母親和大哥葬在哪裏，你能帶我去見見他們嗎？」

「好，他倆的墓緊挨着，改日我帶你去，鄭重把你介紹給他們吧。」褚亦風答應。

隔日，褚亦風如約領着顧音音來到，位於市郊的華山陵園看望生母與哥哥褚永樂。顧音音身穿剪裁得體的黑色套裝，小心翼翼地將帶來的鮮花輕輕放在墓碑前。

褚亦風神情淡淡地看向母親的照片：「我有段時間沒來看你們了，媽你和哥在那邊還好嗎？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未過門的媳婦顧音音，長得漂亮吧，我猜你們一定喜歡。說實話這些年我一直過得不算開心，儘管後母對我不薄，但我的內心深處總是感到莫名的孤寂。直到遇到音音，我才第一次暢快大笑過，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愉悅，猶如被施了魔法一樣。我跟音音信誓旦旦說想做她的守護神，永遠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可我明白，其實音音才像是媽你和哥派來慰藉我靈魂的天使。前陣子音音已經答應我的求婚，我可以很自信地說你們放心，我現在真的特別幸福……」

察覺出他的聲音微微發顫，顧音音的眼底也柔軟一片，隨即將目光投向照片中的年輕的褚母：「阿姨，我是顧音音，初次見面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總之一句話，我會替你們照顧好阿風的，請不要掛心。話說阿風他性情冷淡，跟誰都愛板著一張臉，我一直不知道他隨誰，前兩天見到褚叔叔才知道原來阿風跟他爸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嘿嘿。他們兩父子吵架的樣子很兇很嚇人，卻也挺可愛的。我知道叔叔不喜歡我，我這樣的孤兒不受待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我沒有怪任何人。但正因為我是個孤兒，是遭人白眼的養女，才會更加迫切地渴望組成一個美滿和睦的家庭。如果可以被成全的話，我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好兒媳，千百倍地珍惜得來不易的幸福。」

這時，背後響起異樣的響聲，褚亦風與顧音音不約而同回頭一瞥，褚萬年略顯單薄的身影映入眼帘。

「爸，您什麼時候過來的，走路都不帶出聲的么？」褚亦風嫌棄地問道。

「我來看我老婆和孩子還需要跟誰彙報？連你老爸的腳步聲都聽不見，是你這小子年紀輕輕的耳聾，我建議你去看醫生。」褚萬年白了兒子一眼，微頓了會兒，眯眼，「我還想問，你倆一大清早的怎麼會來這兒的？」

褚亦風解釋：「是音音說想來看看媽和大哥的。」

聞言，褚萬年不禁深深地看了看一旁略顯局促不安的顧音音：「想不到顧小姐還挺有心的，辛苦了，謝謝你的鮮花，眼光不俗。」

顧音音微微笑了笑：「別跟我這麼客氣，叔叔，那我先回車裏了。阿風，你陪叔叔再聊會兒吧，不用管我。」

「也好。」見顧音音舉止大方，出乎意料地心思縝密，體貼入微，褚萬年臉上的神情變得柔和不少。

待顧音音款款走向不遠處的停車場，褚萬年沉聲問褚亦風：「你究竟是怎麼忽悠你后媽的，這兩天媛姿沒少跟我說你和音音的好話。」

「那正說明我後母識大體，為人耿直厚道，幫理不幫親。」褚亦風話中有話。

褚萬年嘴角一抽：「你小子就會氣我，你老實回答我，你看上顧音音什麼了，就因為她長得水靈好看？」

「怎麼，這個理由還不夠嗎？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喜歡單純漂亮的姑娘很正常。」

「漂亮我看出來了，至於單不單純嘛，還得經過考證，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褚萬年意味深長道，「你就不怕她的善良無邪都是裝出來的么？她是顧昀豐的養女，你說一個女孩子家寄人籬下這麼多年，一直看人臉色過活，還身處娛樂圈那樣的大染缸說她毫無城府心機，我怎麼就不信呢。你是如何確定她單純善良的本性還沒被磨沒呢？你們才認識幾天呀，要不，你跟她多相處一段日子再談結婚的事，如何？」

「爸，您就這麼不相信自個兒的兒子嗎？我在商場摸爬滾打也有幾年了，見識過無數人的假面孔，誰是裝的誰是真的我還看不出來么？一開始我也對音音有過成見，卻很快消除了這一念頭。她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又怎會騙人，笑裏藏刀呢。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也希望爸您可以尊重我的選擇。其實我考慮過跟她多談會兒戀愛再走到結婚這一步，可又迫切渴望與她名正言順地每天在同一張床上醒來，迎接早上的太陽，於是忍不住主動向她求婚。她一開始沒接受，那段日子，我簡直度日如年，整個人都頹廢了，心情極其低落……爸，說真的我只想娶音音做老婆，您不答應的話我就一輩子打光棍。」褚亦風開玩笑地威脅。

「混蛋，你也太沒大沒小了，可謂兒大不中留啊……哎，那天你說的一番話我一直反覆琢磨來着，越想越覺得你說得在理，我和你的親生母親虧欠你太多，又怎麼可以在你的婚姻大事上將我們老一輩的想法強加給你呢。你和音音想領證就領吧，婚禮辦不辦都行，看你們自己的。」褚萬年終於鬆口道。

褚亦風一臉欣喜：「真的嗎？謝謝爸，我就知道您不是個老頑固，一定能理解我的……趁熱打鐵，我今天下午就帶音音去領證，免得您反悔。」

褚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