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53.第五十三章

辛四娘曾經送過百里屠蘇一個劍穗。

百里屠蘇在天墉城時,時常將那劍穗掛在長劍上,每每碰觸總覺得心中安定。

只是後來下了山,辛四娘覺得劍穗與焚寂不搭,便將那白玉拆出,改作了腰佩。

玉是寶玉,能安定凝神,對修鍊大有裨益。

這人來人往,頗為擁擠的街道,自然也就有人盯上了它。

辛四娘立在一個胭脂攤前,漫不經心地說道:「偷完東西想往哪裡跑啊?」

那人握著腰佩的手被辛四娘抓住,兀自在那掙扎了片刻,卻逃脫不出,不由沮喪了下來,嘟囔道:「唉,那個沈朱雀說我今日運氣不好,偷什麼都要被抓,我還偏不信。這下可丟人丟大發了。」

辛四娘聞言轉頭看他,輕巧地將腰佩從他手中拿出,丟給百里屠蘇,才慢吞吞問道:「你認識沈朱雀?」

他眼睛一亮,連忙道:「認識的。你也認識?那實在是太巧了,在下司空摘星。」

辛四娘百無聊賴地說道:「本來是想說認識的,但你想和我套近乎,所以不認識。」

司空摘星:「……」

這位姑娘你好任性啊。

辛四娘轉過頭來,問百里屠蘇,「偷東西是應該送官府還是直接就地處決啊?」

司空摘星心中一驚,另一隻未被控制的手驚慌地擺了擺,「我就是偷個東西,就地處決未免太過了吧!」

辛四娘面無表情道:「送進官府你是要被抓進大牢里日日夜夜熬著的。就地處決也就一刀,你很快就會解脫了。」

司空摘星:「……」

他才不想這麼快就解脫呢。

司空摘星看了看辛四娘的臉色,那眉間的紅痕襯得她有些戾氣。

他覺得這個女人脾氣古怪,神色又不似在開玩笑,讓他不由產生一種我命休矣的感覺。

縱然司空摘星的身法再靈活,也得先從這種被制服的狀態擺脫出來才行。

他努力想把自己的手從辛四娘那裡解脫出來,一邊掙扎一邊哀嘆連連道:「慘了慘了,早知道我就不跟陸小鳳打這個賭了,沈朱雀都說了我時運不濟,我還跟他作這個死。」

百里屠蘇看他相信了辛四娘的說辭而賣力掙扎的樣子,正想著要不要勸辛四娘別再耍他了,就聽司空摘星喊道:「瘸小雞!你就在那邊干看著么!」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幸災樂禍地說道:「你且等等,我如今坐了輪椅,可快不了啊。」

百里屠蘇尋聲看去,只見有一女子推著輪椅,而輪椅上坐著一個兩撇鬍子的男人。

那女子著了一身張揚紅衣,額上的芙蓉花鈿與精緻的眉眼,帶著幾分不屬凡塵的妖冶。

百里屠蘇想了想,覺得她大概就是辛四娘口中的沈朱雀。

沈朱雀神色淡然地推著輪椅,開口囑咐道:「地上有石子,你小心些,別摔了。」

然而這話剛剛說完,輪椅便被石子硌到,顛簸了一下。

陸小鳳本來坐得極是安穩卻猛地撲到了地面,臉上絲毫沒有驚訝,看起來應當是習以為常了。

沈朱雀極其熟練地拎起陸小鳳的后領,將他一把撈回輪椅上,不咸不淡地說道:「都說叫你小心了,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毛躁。」

陸小鳳:「……」

那能怪他么!他明明在輪椅上坐得好好的!

司空摘星見此立刻忘了自己的處境,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起來。

沈朱雀淡然看過去,言辭盡顯溫柔,「今日風大,別嗆到風。」

司空摘星頓時扼住喉嚨,被風嗆得咳嗽起來,滿臉通紅。

陸小鳳忘記了腿疼,也笑了起來。

百里屠蘇默然看著這個場面。

這兩個人處境半斤八兩的,為什麼還樂此不疲地嘲笑著對方啊?

沈朱雀這個烏鴉嘴的殺傷力未免也太強。

而且偏偏還是關懷的話語,讓人連責備都無從開口。

沈朱雀轉了轉眼珠,看到了表情複雜的辛四娘,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四娘。你來了呀。」

辛四娘打了聲招呼,道:「我聽安安說,你千里尋愛離開了臨溪鎮。」

沈朱雀微挑眉,低頭看了看陸小鳳,笑著說道:「一半尋愛,一半討債。」

她的兩隻手落到陸小鳳的肩上,「我耐心足得很。不急。」

陸小鳳坐在輪椅上,兩隻眼望著前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辛四娘:「……」

看起來似乎很有故事的樣子,和她想得不太一樣啊。

沈朱雀抬眸看辛四娘,問道:「你怎麼來江南了?」

辛四娘回道:「哦,來尋仇。」

沈朱雀詫異,「來江南尋仇?是個凡人?居然有凡人敢惹你?」

辛四娘想了想回道:「倒也不是惹我。是我帶著他尋仇。」

她拉過沉默立在一旁的百里屠蘇,「畢竟咱倆是一家,他的仇就是我的仇。」

沈朱雀不滿道:「四娘,你這就太過見外了,怎麼辦了婚宴也不同我說一聲?」

辛四娘擺擺手,「還沒辦,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呢。不過我估摸著也快。」

她轉過頭,眼神閃閃地說道:「對吧,屠蘇?」

百里屠蘇紅了臉,覺得兩人都互許姻緣了,也沒什麼可扭捏的,就小聲應道:「恩。」

司空摘星咂咂嘴,神色複雜地說道:「那個二位啊……你們談婚論嫁可以,能先放了我么?這位姑娘,我的手都快被你捏碎了。」

辛四娘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挾持著這一個人,慢吞吞地鬆了手道:「你以後偷東西你好歹把技藝磨鍊得精湛一些,這樣被人抓著太丟人了些。」

司空摘星瞪大了雙眼,半晌才說道:「我,我可是偷王之王啊。」

辛四娘皺起眉頭道:「你們對王的標準這麼低啊?」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從旁邊的茶攤拿過一碗涼茶,大喊道:「沈朱雀!看招!」

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臉的陸小鳳,一臉茫然地看著司空摘星,「你潑我做什麼……」

司空摘星吐出一口濁氣,「我被傷了自尊。」

陸小鳳抹了把臉,憤怒道:「那你潑我做什麼!誰傷的找誰啊!」

司空摘星看了一眼滿是淡然的辛四娘,「不敢潑。」

陸小鳳呼出一口氣,耐心道:「那你剛剛喊沈朱雀……」

司空摘星沉重道:「也不敢潑。只有你現在腿瘸,也追不到我。」

陸小鳳:「……」

陸小鳳:「……你等我腿好的。」

司空摘星笑了起來,一舉躍上房頂,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朱雀懶得理他們之間的互損,眼神落在百里屠蘇身上,微皺眉頭,「這個命數怕是……」

辛四娘的食指抵在唇上,微歪頭,「你這個被開過光的嘴可是說什麼靈驗什麼,我想聽點好聽的話。」

「好話可不曾靈驗過幾句,不過姑且可以說說看。」沈朱雀卷著髮絲,說道,「百年好合,白首終老,早生貴子?」

辛四娘微微笑了起來,「這話聽著倒是順耳。」

辛四娘仰頭問百里屠蘇,「孩子叫什麼好?」

百里屠蘇被問得一怔,下意識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然而想了片刻,他反應過來,忙道:「這未免想得太早……」

辛四娘噗嗤笑了出來,兩隻手揉了揉他的臉頰,「誒呀小屠蘇真可愛。」

百里屠蘇將那兩隻手握住,才略帶無奈地反應過來,他又對辛四娘的玩笑當了真。

沈朱雀冷眼看這一對笨蛋情侶在大街上秀恩愛,懶洋洋開口道:「你們那仇人是誰?左右每日也很閑,或許我能幫你們留意一下。」

辛四娘乾脆利落地說道:「你們應當認識。是歐陽少恭。」

沈朱雀平淡道:「哦,那我確實認識。他就住東……」

陸小鳳蹙起眉頭打斷沈朱雀的話,同辛四娘說道:「歐陽大夫為人溫厚和善,又有懸壺濟世的美名,或許是有什麼誤會?」

辛四娘看了看陸小鳳,想起他好歹是她曾經的准妹夫,便耐著心回道:「沒誤會。查清楚了。他現在溫不溫厚,和不和善,同我沒關係。」

陸小鳳與歐陽少恭雖然天南海北,相識以來也未曾見過許多面,但到底認識了許久。

更何況一個普通的大夫又能惹上什麼仇恨。

陸小鳳想了片刻,試探道:「歐陽大夫賣假藥吃死人了?」

辛四娘:「……」

辛四娘隨口回了句,「比那個要嚴重一些。」

陸小鳳冥思苦想起來,半晌才提議道:「或許,你們可以坐下來先好好聊聊……誒?」

他話還沒說完,沈朱雀便直接推著輪椅往回走。

沈朱雀看他一臉茫然,低聲說道:「你不要勸她,她剛剛握拳頭了,你要是再勸是要打你的。到時候就不是腿斷能了事的。」

陸小鳳沉默了半晌,才道:「歐陽大夫與我是朋友,我總不能……」

沈朱雀挑眉,「哦?你前陣子不是看到他在密室中拿人試藥的場景了么?」

陸小鳳啞然,嘆了口氣說道:「那是個夢。」

沈朱雀漫不經心地說著,「我的內丹如今在你體內,你夢到的許多事不都成真了么。」

陸小鳳垂頭,不再多言。

相比那邊的沉重,辛四娘這邊的氣氛輕鬆許多。

她走在前面,推測道:「恩,剛剛沈朱雀說了一個東,那歐陽少恭差不多就在東街附近吧。好歹是個懸壺濟世的大夫,到了東街問問路人應當也能尋到他。」

百里屠蘇想要回話,卻看對面的小攤擺了些辛四娘喜歡吃的糕點。

他匆匆買了一些,提著油紙包,正要追上辛四娘,卻忽然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輕聲問道:「這位少俠,請留步。」

百里屠蘇依言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鵝黃色長衫的青年,正坐在輪椅上,仰頭看他,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道:「在下歐陽少恭,本是想赴友人之約,卻不想迷了路。不知這位少俠可知明月樓該往哪裡走?」

百里屠蘇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由蹙起了眉頭,眼神沉沉地看著歐陽少恭,一時沒有言語。

歐陽少恭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轉為困惑,「這位少俠為何如此看我?」

百里屠蘇回想起辛四娘說過,倘若他獨自一人遇到了歐陽少恭,必然要冷靜下來,不能表露出恨意,要想辦法通知她,不要想著一人解決。

百里屠蘇吐了口氣,讓自己忍耐一下,兩隻手緊捏住歐陽少恭的手臂,沖著辛四娘的背影喊道:「四娘,那個情感騙子落網了!」

歐陽少恭:「……」

歐陽少恭:「???」

辛四娘的背影一頓,顯然已經聽到了百里屠蘇的聲音。

幾乎一瞬間,她便出現在了百里屠蘇身邊,手中變幻出一把長劍,趁歐陽少恭有些愣神的時候,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臟,不差分毫。

歐陽少恭表情愕然,顯然沒有預料到她的這番舉動。

百里屠蘇也極是驚訝,瞠目結舌地看著辛四娘。

他還以為遇到就捅是她說說而已的話,沒想到是真的啊。

長劍插入心臟,這身體不過是凡人的軀殼,自然是會死的。

辛四娘看歐陽少恭的頭歪倒在輪椅上,屬於太子長琴的二魂三魄從身體中掙扎脫出。

她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族長贈予她的那個溢滿紫氣的銅鏡,輕輕向上一拋,手指結印,口中低低念著一段咒語。

那銅鏡就如活了一般,散出昏暗的光芒,將太子長琴的魂魄困在其中。

辛四娘輕念了一句,「歸。」

銅鏡的光芒瞬間收回,卻也一併將太子長琴的魂魄關在了裡面。

百里屠蘇一時說不出話,指了指歐陽少恭的身體,又指了指銅鏡。

辛四娘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淡然解釋道:「你放心,只不過是這個身體死了,魂魄還在。只要關在這銅鏡里,就散不掉。我關他魂魄只不過是防止夜長夢多,你若是想報仇,有時間我就放你進這銅鏡里跟他打一打,應當早晚能打敗他。」

更何況,這襄垣之事還未有個結果,與它成雙配對的銅鏡還沒找到。

她還不能讓太子長琴的魂魄就此消散。

百里屠蘇沉默了一下,問道:「那銅鏡里有什麼?」

辛四娘回答道:「銅鏡能依意念生出永固的幻境,令人耽於幻境,再也不想出來。」

她的手掌拂過鏡面,紫氣散開,竟顯露出一個畫面。

畫面上是歐陽少恭,他的手指勾動著琴弦,表情滿是脈脈情誼。

而隨那琴聲舞動的是一女子,一個回眸一個轉身,亦是滿含情誼。

百里屠蘇凝望一會,問道:「這女子是?」

辛四娘聳聳肩,無所謂道:「不知道。總之是他最想見的人吧。」

其實這銅鏡的用法,辛四娘只是誤打誤撞知道的。

當時族長將銅鏡給她,說裡面是沒有時間流動的概念的。

說實話,她當時的想法其實是打算將食物放進去,可以屯著吃,不用費勁再去買。

於是,她便去天庭查了一下關於天下魔器的記載。

然而可惜的是,那本書只記載了她手中這個銅鏡的資料,而沒有另一個的,只是寥寥數語說它早已丟失。

當時學會如何去用這銅鏡,辛四娘還沒想要用它來對付歐陽少恭。

只是後來知道歐陽少恭並不弱,百里屠蘇或許打不過他,就動了這個心思。

而且太子長琴的魂魄現在還不能散,誰知道襄垣醒來之後到底是要用什麼法子去救百里屠蘇呢。所以,她就有了用這個銅鏡關住他的想法。

就像辛四娘有派狐族的人去查探歐陽少恭的行蹤。

歐陽少恭將百里屠蘇逼下了山,沒理由就這般放任,應當也會派人來查探他的行蹤。

百里屠蘇去過地府,狐族的人又被歐陽少恭發現,他自然是會警惕起來。

百里屠蘇不善隱藏,與其去硬碰硬,倒不如由辛四娘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好在是成功了,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完全走得是快准狠路線。

辛四娘抬手將畫面抹去,鏡面便又歸於一片混沌。

她抻了抻懶腰,把銅鏡收好,拉著仍是有些呆愣的百里屠蘇,語氣輕快地說道:「啊,把一件麻煩事解決掉了。我們去吃個燒雞慶祝一下吧。」

百里屠蘇回頭望了一眼歐陽少恭所在的地方,竟看到那輪椅自己動了起來,不知要將歐陽少恭送到何處去。

周圍的人行路匆匆,也未對他們剛剛當街行兇的行為有什麼反應。

應當是辛四娘在那之前便設好了幻術。

明明仇人就如瓮中之鱉,等著百里屠蘇去報仇,可百里屠蘇卻一時有些茫然。

他也不知是因為這事了結得太快,還是因為夙願終於能夠實現。

總之還是有著幾分不太真實的感覺。

然而百里屠蘇猶自愣神,卻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大喝道:「百里屠蘇!你又想往哪裡逃!」

他不解地轉過身來,只見陵端彎著腰,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辛四娘也看了過去,笑了出來,「喲呵,正巧我餓著呢,居然有個白胖白胖的靈獸送上門來了啊。」

百里屠蘇:「……」

百里屠蘇:「那是陵端,不是靈獸。不能吃。」

他頓了頓,道:「會吃壞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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