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陸南動作迅速地站了起來，還把蛋糕藏在了身後。他有些緊張。

斯萊爾對著陸南笑了一下，陸南才放鬆下來了。

陸小鑫小聲地嘟囔著：「本來就是人工智慧嘛……別的不說，總是這麼神出鬼沒，斯萊爾叔叔一定是用數據本體關聯了整個屋子的監控設備！」

陸南偷偷地打量斯萊爾。

斯萊爾一臉無奈地說：「這是因為，作為管家，我擁有一級許可權。」

準備做飯的斯萊爾把兄弟倆個趕去了客廳。

陸三淼正坐在客廳中看書，看到兩個弟弟走進來，陸三淼揚了揚手上的書，問：「家庭相冊，要不要一起看？」

陸小鑫歡呼一聲，拉著陸南跑到沙發邊。陸三淼長手一攬，剛好一手摟住一個弟弟，讓他們分別坐在自己的身邊。然後，陸三淼把相冊放在自己膝蓋上，打開了封面。這相冊看上去像是紙質書籍的樣子，其實是電子版的。每一張「書頁」上都有好幾張同類型的照片在循環播放。

第一頁是陸冠宇和南希的結婚照。陸三淼指著照片上的一男一女說：「這是爸爸和南希媽媽。」

這個家庭其實並沒有外人揣摩得那麼複雜。儘管陸大森、陸二焱和陸三淼都不是南希生的，但這三個苦逼的孩子基本上沒有見過自己血緣上的親生媽媽（犯下叛國罪的安琪和犯下反人類罪的楊蘭蘭至今還在服刑），而南希本身呢又是個非常真誠的人，所以他們三個人和南希之間的關係都很不錯。他們是家人，不是敵人。

南希出事時，大森八歲了，二焱和三淼才五歲，他們都哭得死去活來的。尤其是二焱，他曾經的夢想是「長大以後要做一個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等南希出事了，二焱的夢想變成了「考上軍校成為大元帥幹掉所有的星際海盜」。三淼也是大病一場。大森看似最堅強，不過從這以後，他把弟弟們看得很緊，似乎很擔心家人的離開。

陸南直直地盯著照片。他的筆記本只有記錄文字的功能，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媽媽的照片。他捨不得眨眼睛。原來這就是爸爸啊，爸爸果然是……一個自帶光環的男人呢，毫不誇張地說，如果帥能當飯吃，爸爸一個人可以餵飽全世界！而站在爸爸身邊的媽媽，雖然長相僅僅是清秀，但陸南卻覺得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

陸南的眼眶迅速濕了。他背過身去，偷偷擦了擦眼淚。

陸三淼摟著陸南的肩膀，把他攬到自己懷裡，讓他的臉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後，陸三淼輕輕拍著陸南的後背。三淼的襯衫很快就被陸南的眼淚弄濕了。但陸南哭得很安靜，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已經習慣了去掩飾自己的情緒，在海盜星上，他只能安靜地難受，安靜地生氣，安靜地苦悶，安靜地……等待希望。三淼很心疼。

過了好一會兒，陸南才從陸三淼的懷裡爬起來。他壓低了聲音說：「我、我沒事了，我們繼續看照片吧。」

很多時候，言語是非常無力的。陸三淼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陸南，便帶著弟弟們繼續翻看照片。

接下來就是陸爸爸和南希媽媽的生活照了，陸家的三位兄長偶爾也會入鏡。

在陸家五兄弟裡面，雖然大家都多多少少繼承了一些陸冠宇的「美貌」，但繼承最徹底的應該是陸大森。「艷冠宇宙」的陸爸爸確實美得無可挑剔，不過，爸爸的美是偏向俊逸帥氣那一邊的，男性特徵十分明顯，並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女人。陸大森卻不一樣，他的長相也很美，五官甚至比陸爸爸更柔和精緻一些，美得很是雌雄莫辯。最要命的是，陸大森還習慣留長發！那還是鉑金色的長發！明明爸爸是黑色頭髮的，這不科學！

所以，看到陸大森的照片時，陸南差點以為這是一位「姐姐」。

這、這大哥看上去還沒有二哥威儀呢，不、不過真的好美啊。陸南偷偷地想。

至於陸二焱和陸三淼這對雙胞胎，他們雖然現在長得不怎麼像，其實小時候看著還挺像的呢。不過，再怎麼相似，雙胞胎依然很好區別。因為，小時候的陸二焱就喜歡粉色和蝴蝶結，而小時候的陸三淼就十分愛笑。

陸南一張張地翻著照片，就好像參與了幾位哥哥們的成長過程。

一直翻到最後，是南希媽媽懷孕的照片，爸爸扶著媽媽在散步。照片上，兩個人看上去都很開心，他們很期待著小生命的到來。陸南伸出手指，滿懷敬畏地摸了摸照片上媽媽的肚子。這是他和爸爸媽媽的合照呢。陸南如此想著。

看完照片，合上相冊，陸三淼把整本相冊遞給陸南，說：「這是我和小鑫一起送你的禮物，希望你喜歡。照片是我提供的，小鑫親手做了電子相冊。」說著，陸三淼還順手摸了摸陸小鑫的頭。

陸南抱住相冊，用力地點了下頭：「謝謝你們……我、我很喜歡。」

猶豫了一下，陸南又說：「我、我想要買一些藥材……」

「怎麼？身體不舒服嗎？」陸三淼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陸南連忙搖了搖頭：「不是的……我、我打算把臉上的疤痕洗掉。我小時候摔了一跤，把臉磕破了……但其實我臉上的傷早就已經好了，我偷偷用幾種植物的汁液混合在一起，塗在了臉上，看上去就像是疤痕一樣。現、現在回家了，我就想要把疤痕去掉。不過，這有些麻煩，需要用幾種藥材配製一下新的汁水，才能把臉上的疤痕洗掉。」

陸三淼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卻仍是微笑著，說：「好啊，那麼你就列個單子給我吧，我馬上給你準備。」如陸三淼這樣的人，他當然迅速就弄懂了陸南要遮掩容貌的原因。如果可以，陸三淼寧可這個剛剛找回來的弟弟他臉上的疤痕是真的，因為，身體上的傷痛總是相對而言比較好去除，心理上的霧霾卻真的很難徹底消散。

並不在狀態的陸小鑫崇拜地說：「好、好厲害！南南南南，你竟然還會配製這麼神奇的藥水！你能給我配一些嗎？我想在身上畫紋身！左邊胳膊上畫青龍，右邊胳膊上畫白虎！是不是超級帶感呢！然後，等到我看膩了青龍和白虎，想換成別的紋身時，只要用藥水洗掉重新畫就可以了……南南南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崇拜你才好了！」

陸南抿著嘴笑了一下。他會的這些，當然是從記事本上學來的。原始位面的鄭愛國就整理髮明了很多很多神奇的方子。有些方子的原理對陸南而言還太高深了，再或者因為有些方子中需要的某幾樣藥材植物早已經滅絕了，所以也沒什麼用。不過，陸南還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小方子。他所在的那顆海盜星是種植資源星球，因此並不缺乏植物。

陸南把列到的單子遞給了三淼。海盜是把孩子們當成預備役養大的，預備役和奴隸到底是不一樣的，所以海盜們會很粗暴地給孩子灌輸一些常識和技能，識字就是其中的一種。陸南會讀會寫，但因為缺乏鍛煉，寫得不是很好看。

看著陸南列好的單子，又藉助光腦查詢了一下某兩個冷僻植物的行情，陸三淼覺得這份單子上的東西不難湊齊。他笑著對陸南說：「這些東西在明天就能準備好了！」

陸南也覺得高興，笑笑說：「謝謝……謝謝三、三哥。」

很快就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陸小鑫原本的睡覺時間偏晚，但他今天一直惦記著要和南南抵足而眠，所以才吃過晚飯，就一臉興奮地想要拉著南南去睡覺。還好被陸三淼攔下了，陸三淼擔心他們兩個立刻去床上鬧騰只怕會消化不良，就帶著兩個弟弟坐在客廳中聊天。因為相冊的事情，陸南多少變得更活潑了一些，沒有一開始那麼拘束了，竟也說了不少的話。

一直到晚上八點，陸三淼才放任兩個弟弟去睡覺。眼看著兩個弟弟上了樓梯，客廳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陸三淼摘下了眼鏡。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塊拭鏡布，細緻而優雅地擦著鏡片。他的動作很慢。在某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彷彿變得不一樣了。不過，等他戴上眼鏡后，他依然是那個未語先笑的陸三淼。

「南南，我給你看我的百寶箱！」回到房間的陸小鑫顯得非常興奮。小小中二少年在某些方面的領地意識比較強，所以，這其實是陸小鑫第一次和別人分享自己百寶箱中的東西呢。

陸小鑫的年紀和幾位兄長相差得有些大了，等陸小鑫長到四五歲擺脫紙尿褲和奶瓶的時候，陸家大森、二焱和三淼都已經需要忙著學業了。雖然在大學以前，陸家兄弟們都是在家學習的，但即使是這樣，每天的學習任務依然很繁重，所以年長的三兄弟能陪陸鑫玩的時間極為有限。於是，陸小鑫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寂寞的孩子。

不過沒關係，他現在有南南了。在陸小鑫看來，陸南之於他，就如星星之於夜空。

能讓夜空變得不那麼寂寥的，正是那些星星啊。——這是陸鑫最喜歡的一句詩。

這首詩是從帝國那邊傳過來的，翻譯成聯邦語后，失去了很多意境。為此，陸鑫正在努力自學帝國語。

百寶箱有些重，在家務機器人的幫助下，陸小鑫才順利把箱子放到床上。陸南非常好奇，對於參觀百寶箱一事充滿了期待。十二歲的年紀嘛，再怎麼人小鬼大，也不會全然和成年人一樣穩重。

「啊……」陸小鑫剛把百寶箱打開，一眼看到了箱子中的某樣東西，然後他立刻想到了什麼，動作迅速地把箱子重新合上了。糟糕……竟然忘記百寶箱中有了一個最新的藏品。陸小鑫的臉紅了。這孩子似乎很容易臉紅呢。

陸南眼尖，在陸小鑫打開箱子的那一瞬間，他就看到了小箱子的最上面放著一張照片。看到陸小鑫急急忙忙又把百寶箱合上的樣子，陸南更覺得好奇了，這張照片難道不能看嗎？

「你、你看到了是嗎？」陸小鑫咬了咬嘴唇，問。

作為一個老實孩子，陸南點點頭，說：「好像是一張照片……」

陸小鑫猶豫了一下，說：「你、你不許笑話我。」

陸南鄭重地說：「我一定不會笑話你的。」

陸小鑫紅著臉把箱子打開了。箱子的最上面果然放著一張照片，是南希抱著一個嬰兒的照片。陸小鑫小聲地說：「這個嬰兒是我……這張照片是我自己合成的。我從來沒見過我的媽媽，我不知道我的媽媽是誰……要是我的媽媽就是南希媽媽，那該多好啊。」大哥他們都深愛著南希媽媽，小鑫也想成為南希媽媽的孩子。

陸南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因為陸南一直沒說話，陸小鑫不由地變得忐忑起來了。南南不會生氣了吧？

「我……我也想要一張和媽媽的合照。」過了好一會兒，陸南小聲地說。

陸小鑫眨了眨眼睛：「我、我可以幫你合成！真噠！」

他們彼此對視著，在這一瞬間，兄弟倆個彷彿完成了一項神聖的使命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