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沒有奶水了

她抱著小包子匆匆回家。

所剩的錢已經不多了，她不敢再打的，但是又擔心坐公車會發生一些尷尬的事情，她就先在恆遠附近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喂小包子。

儘管她昨晚吃了整整一盤魚湯，但還是沒有奶水。小包子怎麼也吸不出來，乾脆不吸了，扯開喉嚨大哭起來。

趙勝楠無奈地說了一句：「包子，你存心折磨媽媽呢？」

好在她已經有經驗了，出門時會背一個媽媽袋，這種大布袋特別方便，奶瓶尿不濕和奶粉都可以放在裡面。

好在對這一塊熟悉，她去附近的便利店裡要了杯熱水沖了半瓶奶粉，小包子的食量越來越大了，一次可以喝100毫升了。看來一個月三、四罐奶粉是少不了的，她算了算，三罐奶粉就是600多塊啊，雖是國產的，但也不便宜，她現在真是捉襟見肘了。

奶瓶一放到小包子嘴裡，她就放開肚子猛地了起來。奶嘴的口子開得大，吸起來不費什麼力氣，小包子吃得特別過癮。

趙勝楠無奈地想，看來這奶粉錢是省不下了。

奇怪了，這奶水怎麼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她覺得很羞愧，白長了一對34E啊。

小包子吃飽喝足，又睡了過去。趙勝楠現在已經摸清了小包子的作息規律，這小東西就是一個小吃貨，只要吃飽了，屁屁乾淨清爽了，她就可以連續睡兩三個小時。

這是一個有潔癖、有脾氣的小姑娘，像……

趙勝楠甩甩頭，不讓自己往傅晨東身上想。

小包子睡著后，趙勝楠這才上了一趟公交車，從恆遠集團回出租屋要轉兩趟車。好在一路上小包子都好安靜。

不是交通高峰期，公車上的人不多，趙勝楠看到有一個同樣抱著嬰兒的年輕媽媽，她覺得有伴，便去跟那年輕媽媽一塊兒坐。

她以前不知道，媽媽與媽媽之間是一下子就可以聊上的，才坐下，那年輕媽媽就問她：「孩子多大了？」

「個把月吧，早產的。」

「早產都能長得這麼快啊？我看像兩三個月的呢，一定是你的奶水足吧？」

趙勝楠又一次感到羞愧。

聊著聊著，那年輕媽媽的兒子開始哭了，年輕媽媽說：「估計是拉屎了，哎，抱孩子出來就這一點不好。」

「可不是，麻煩著呢，」趙勝楠深有同感。

以前趙勝楠看到小孩子拉屎，她都會躲得遠遠的，但現在當了媽媽，她竟然不嫌棄了。

正是應了那句：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趁年輕媽媽換尿不濕的時候，趙勝楠問：「你們用的什麼牌子的尿不濕啊？」

「也就是一般的幫寶適，幾百塊錢一箱，都是網上買的，我也不是有錢人，不然就不坐公車，改打的了。」

「那一箱用多久啊？」趙勝楠問。

「個把月吧，不好說，有時候拉肚子會用多一些，反正這些東西都是燒錢的，不放吧，洗尿褲又有排得累。」

趙勝楠又問：「那你一塊尿不濕可以用多久呢？」

「我一般用大半天！」

「半、半天……」趙勝楠感到不可思議。

她低頭看著小包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

下了公車后，趙勝楠順路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一塊豬蹄加一隻木瓜回來。

一手抱著小包子一手拎著菜，回到家已經筋疲力盡，但她還是想趕緊把飯先做了，為了小包子，多吃利於產奶的東西是必要的，關健是可以省奶粉錢，而且母乳餵養是最健康的。只是不知道吃了這木瓜豬蹄有沒有效果。

正要做飯的時候，小包子又哭了，這次是尿了。

趙勝楠想起公交上那年輕媽媽說的，一塊尿布用半天，她再一次感到無可奈何。

這小包子真是有嚴重潔癖，只要一尿了就哭，必須要換乾淨的尿不濕，不然就哭個沒完沒了。

如果一直用尿不濕，那一個月的尿不顯就要上千塊。在尿不濕方面她又不敢省錢買劣質的，因為女孩子的生殖器比較嬌嫩一些，用劣質的她擔心會感染，就像平時用衛生巾一樣。好一點的總是舒服點的。

可是，錢……

唉，錢錢錢啊！

換了尿不濕后，小包子又要吃了，餵飽她之後趙勝楠又困又累。

她還是堅持去燉湯做飯，再用做飯的空隙時間把地板拖一下，把前一天換下的衣服洗了。出租屋裡有洗衣機，但她擔心小包子皮膚過敏，所以必須手洗。

吃完飯，她想睡個覺，可才躺下去，小包子醒了，她又不能睡了。

……

下午，趙勝楠打電話給房東，跟房東商量退房的事。

房東自然很不滿意，說一個月都沒有住夠，不能退押金。趙勝楠苦苦哀求，房東才在電話里答應退一半錢，說下午有空了再過來。

趙勝楠便開始收拾東西，

事不宜遲，只要走得快，傅晨東就不會找到她，只要不讓傅晨東找到，那就沒有人跟她搶女兒了。

她決定了，再苦再累，她也要把女兒撫養長大。

東西不多，所以不需要花多少時候收拾，就是小包子的衣服和尿不濕占的空間多一些，她統統放進一個大旅行箱里。

一直到傍晚，房東才過來。

房東是個四十多歲的禿頂男人，本地人，只穿著一件背心，肩大腰圓的，搖著一把蒲扇。一進門就直抱怨：「早知道你退房這麼快我就不把這裡租給你了，這裡離醫院近，好多人搶著租的。」

趙勝楠一個勁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也是因為工作變動才不得不搬家的。」

房東打量了一下屋裡：「喲，屋子都收拾好了呢？看來真決定走了……咦，還有個小娃娃。」

「對，我女兒，」趙勝楠把小包子抱起來，隨後笑著說：「那押金你就先退給我吧？咱們電話里說好了的。」

「好，退，當然退，」房東搖著蒲扇，又問：「娃她爸呢？」

趙勝楠知道出門在外一定要存個心眼，她說：「上班呢。等會兒就過來。」

房東搖出一疊錢，用口水濕了一下中指，眯著眼睛數了數，正要把錢給趙勝楠時，突然瞄到了她的胸脯。

他一下子把錢抽回來：「騙人吧，你根本沒有什麼老公，是不是你老公不要你了？」

趙勝楠沉著臉：「都說了。他一會兒就過來！」

房東仍是沒有把錢給她，反而笑眯眯地說：「要不你陪我一次？我把剩下的押金全給你，再另外給你２００塊？」

又遇到色狼了！

趙勝楠冷冷地說：「算了吧，我只要說好的那一半，你別磨嘰了，我趕時間的。」

好在這房東也是有賊心沒賊膽的那一類，雖然好色但也不敢硬來，他把錢扔給趙勝楠后就說：「走之前把鑰匙放桌上，再幫我打掃乾淨，尤其是那些尿不濕之類的都給我清理出去，免得時間長了發臭，我這裡還要出租的。」

那些錢四處散開來，趙勝楠也不跟那房東理論了，蹲下來就撿。

雖然感到侮辱。雖然她可以打架，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這裡還有個小包子。

撿了錢，把屋子整理一番后，趙勝楠便一手抱著小包子，一手拖著行李箱。

出門的時候，她有些恍惚。

究竟要去哪裡？

不能投靠朋友，不然傅晨東一定能找到她，一定要走得遠遠的。

飛機和動車都太貴，她是坐不起的，想了半天，她決定坐火車。

於是她艱難地帶著小包子坐公車去了火車站。

公車上，小包子又哭個不停，大概是尿了。她只好替小包子換了尿片。

「包子，下回等尿片變鼓了咱們再換好嗎？你再這麼潔癖下去，媽媽要喝西北風了。」

小包子完全體會不到趙勝楠的痛苦，又是扯開喉嚨大哭起來。

「好吧，你最嬌貴，給你換就是了。」

換好后，小包子伸了個懶腰，又沉沉地睡過去了。這一點倒是隨她，她認床，小包子認懷抱。

到了火車站，她又一手抱著小包子，一手拎著行李箱出來。

火車站人很多，偌大的候車大廳里全是人。

她拎著行李箱站在候車大廳的大屏幕前，看著上面滾動的紅字：「A市一西安：:18：10分。A市至蘭州：18:20，A市至柳州：19：10分……」

她迷茫了。

自己究竟要去哪裡？

她想，乾脆閉眼一分鐘，睜開眼睛看到哪個城市就哪個。

於是閉眼默數60下，睜開眼睛后，看到哈爾濱。

不行，那裡太冷了。小包子會不適應的。

那再來一次吧。她又數了60秒，睜開眼睛看到佛山，倒是一個溫暖的地方，但是廣東的冬天沒有暖氣，夏天很熱，春天又潮濕，她又猶豫了。

又看了幾個城市。都覺得不盡人意，深圳物價太高，北邊霧霾重……

最後她選了昆明。

因為傅雪的事，她有了經驗，想要傅晨東找不到自己，那就不能用自己的身份證。她知道怎麼買黃牛票。

買到票后，她回到候車大廳。

離發車還有一個小時。她正好可以給小包子再喂一次奶粉。

火車站就有開水，她把小包子背在胸前，又拖著行李箱去接開水。

奶水越來越少，加上小包子這兩天都不吸了，.乳.汁基本算是停了。

沖好奶粉，她總算可以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了。

感覺身體幾乎要累垮了。

她一邊喂小包子一邊獃獃地坐著。

以後的日子應該更苦吧？

到了昆明后應該怎麼辦？抱著小包子去租房子，找工作？找到工作呢？小包子要安置在哪裡去？

她的位置前面有一塊液晶電視。現在正在播放新聞：保姆狂扇一歲幼兒十幾個耳光，朝幼兒口中吐口水……

她看得全身發軟。

低頭看了一眼小包子，小包子已經吃飽了，沒有立即睡去，而是睜著大眼睛東看西看，周圍是她沒見過的畫面，沒聽過的聲音。聞到的，都是泡麵和煙酒可樂的味道。

小包子大概是覺得難受，小腦袋一個勁地往趙勝楠懷裡縮。

趙勝楠低頭看著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小東西，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沒錯，她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小包子的父親是傅晨東，那是一個有錢有權的男人，雷厲風行，在商場得心應手，雖然有時候手段狠辣，但他對自己在乎的人絕對是會寵到心尖上，比如傅雪。比如曾經的江晚晴。

他這麼據理力爭想要小包子，那就說明他會給小包子最好的生活物質、成長環境和教育環境。小包子會像公主一樣長大。

她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和小包子的將來。

風餐露宿、居無定所，四處流浪，用的、吃的、穿的，都是最差的，加上她是一個外地女人，難免會被一些人輕薄。就像那個房東。

當然，她也可以努力給小包子創造更好的條件，那她就必須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工作上，加班熬夜爭取加職加薪，可這樣的話她就沒時間陪小包子，終究是難以圓滿。

就算她順利把小包子撫養長大了，小包子也是一個普通單親家庭里出來的孩子，這樣的孩子普遍內向，沒有安全感。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也許小包子就跟她一樣，很小就要幫家裡幹家務，過早地成熟，過早地學會看人臉色。

捫心自問，她不希望小包子這樣。

如果將來有一天，小包子長大了，發現自己本來可以有一個更精彩的人生，那小包子會不會恨她？

她看著懷裡的小包子，進退兩難。

「小包子啊小包子，媽媽該怎麼辦？」她低頭，溫柔地問懷裡那坨肉嘟嘟的小東西。

小包子見趙勝楠跟她說話，自然是樂的，咧開嘴「哦」地笑了笑。

那滑稽的樣子瞬間把趙勝楠逗樂了。

「你別只顧著笑啊，你告訴媽媽要怎麼辦？你想要一個很窮很愛你的媽媽，還是想要一個很有錢……也可能很愛你爸爸？」

小包子又開始吐口水玩了，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娛樂項目了。

「唉，小屁孩，啥都不懂！」

小包子伸了個懶腰，慢慢地閉上眼睛，像是在說：睡覺去，才不操這心呢。

趙勝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還有半小時就要離開了，究竟是去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