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朱妹看見許鳴拿着一束玫瑰興沖沖的走進來,她一把將他拽到一旁悄悄的在他耳邊說:「嘿,火山孝子,今天你運氣不好,給你個友情提示,你還是不要去惹她得好。」

許鳴挑挑眉看向林順的位置問:「她怎麼拉?」許鳴也算耐得煩,他這樣的火暴脾氣居然忍受了林順幾個月的冷言冷語,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跑到林順雜誌社對面廣告公司當經理,那廣告公司是他朋友開的,也算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那群公子哥得知他的事常說:「你那工夫就是一冰山也該他媽給捂熱了,你咋就還在愛與痛的邊緣徘徊呢?」

許鳴說:「我怎麼知道,犯賤唄!」

「你丫還真犯混,什麼姑娘你要不起?又不是三頭六臂怎麼就把你整這麼慘不忍睹?」

許鳴不予理會,一如既往的玫瑰約會,林順整個辦公室的人基本上都被他賄賂到了。

另外一個同事從格子裏伸出頭來:「再給你個忠告——你的情敵出現了,而且很強大?」

朱妹危險的瞥那人一眼責道:「去去去,什麼情敵,一邊去。」那人聞言馬上又把脖子縮進去。

許鳴卻聽得清楚,他眼波一閃,臉色就陰沉下來,陰翳著,他把玫瑰往朱妹懷裏亂塞就要去找林順。「前男友?這怎麼回事啊,我說,不帶這麼玩的吧?」

就他哥們說的那句「就是一冰山也該他媽給捂熱了」,許鳴在林順身上砸的工夫可算破了他們那票人的紀錄,可這妞是鐵了心油鹽不進。今天早晨好容易用他生日為借口逼着林順答應晚上跟他和哥們一起出去聚會,用許鳴的那話來說「追了你這麼久,也算給個面子見一見我那票哥們」,他怎麼就不知道這女人居然還有個「前男友」,那個「青梅竹馬」不是早甩了她么?難道就這麼不待見他,想着火氣就騰地冒上來。

朱妹慌忙攔住他:「沒有的事,只是順順她現在心情不好,你別去惹她,真的,下回我保證幫你把她約出去。」

他大手一揮,把朱妹撥到一邊去:「什麼下回不下回的,我這不都和她說好了的事嗎,你等會,我去問問她。」

朱妹還是拽着他的袖子說:「許鳴,聽我一句,別去,她今天真的心情不好。下次吧,下次一定幫你把她約出來。」

許鳴抽了抽嘴角,看向林順的位置,到底是公子哥脾氣沒忍住,聲音不覺就高了起來:「他媽的,她心情不好,我還心情不好呢,下次個什麼勁兒啊,我一年能有幾個生日啊?行了,你別攔着我,我自己負責。」

「許鳴……」朱妹哀哀叫一句,只差沒有叫祖宗了。

許鳴一進來她就知道了,林順站起來高聲說:「朱妹,你別攔着他,誰說我心情不好了,我心情好著呢,誰說我不去了,我去!」

許鳴轉過頭看看朱妹又回頭看看林順,不覺就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他還真就不信融化不了這座冰山!

許鳴的車在一傢俱樂部停下來,林順看了一眼,上次好像聽曾瑞說過這傢俱樂部的會員卡是如何如何難申請,她心下瞭然。

下了車許鳴要握她的手,她掙了掙,許鳴反而握得更緊在她耳邊說:「你就是這樣給我面子的啊?」林順想了想,今天到底是他生日,許鳴什麼性格,認識以來許鳴怎麼待她,她還是忍住沒有再掙脫,就讓他靜靜的握著。

許鳴心情似乎挺好,一路上招呼過去都是認識的人,還有人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看得林順渾身不自在。

金碧輝煌的包廂里一干人早就等在那兒,有人端著酒就上來:「鳴子,好樣兒的,我敬你!」雖然是對着許鳴說,眼珠卻若有若無的圍着林順轉,一臉的笑,許鳴也是眉眼含春,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好說,好說。」來者不拒。

喝着喝着不覺就有人端酒來敬林順,滿目通紅大約是喝高了:「嫂子,咱哥追得你可算辛苦了,我也敬你。」林順盯着那滿杯的白酒微微皺了眉,她知道這幫人向來玩得凶,不過今天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要拂許鳴的面子,她伸手去接,許鳴卻搶先端過她的杯子對那人說:「她不會喝酒,這杯我替她喝!」說着一飲而盡,露出空空的杯底,大家又是一陣起鬨,敬酒的人連聲道:「鳴子,憐香惜玉啊!」

許鳴對着他們笑笑。林順卻有點不耐,她微微用力掙脫許鳴搭在她肩上的手臂,許鳴轉頭來說:「怎麼?這就不耐煩?」

林順忍耐着他的酒氣,輕聲說:「你放開我一下,我想去洗手間。」

出了包廂門卻不急着找洗手間,她來到大廳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在吧枱旁點了一杯紅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也學會只喝紅酒,甚至有時候在家裏也會喝一點。一邊喝一邊遙遙地看着台上的人辣舞,很久前就聽說這裏的男色熱舞很有名,剛進來的時候她不經意間還看見了幾個電影明星,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著紅酒想心事。

誰想她正低頭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拍,滿場的目光忽然就聚焦到她身上,她驚起抬頭,原來剛剛台上的帥哥已經走到她面前做出邀請她的姿勢,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那帥哥一路把她拖上台。經過人群中間,尖叫聲口哨聲不斷,林順在台上起初有些手足無措,那帥哥圍着她不停的跳,對她說別緊張,她看着那帥哥古銅色的皮膚,肌肉線條漂亮飽滿,笑了笑也扭動起來,她從小學的芭蕾舞蹈功底很好,這樣配合著,活色生香的一幕取悅了觀眾,台下難免又是高聲的尖叫和成片的口哨。

一曲跳完,林順汗涔涔的馬上下台想回到她角落的位置,卻看見她剛才坐的地方牆壁上倚了一個人,端着她喝過的酒,就那樣斜睨着她。她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那人大踏步跨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領子,將她拉過來面對着他,低沉的聲音卻是滿含怒意:「林順,你擺臉色給誰看?」

林順疼得淚花都冒上來了,下一刻她就被那人推到吧枱上,整個人抵着她,他頭就著壓了下去。林順聞到他深深的酒氣,以及他身上危險的味道,這個男人的臉從來沒有離得她這樣近過,林順看見他眼裏的狂亂,他的氣息,忽然有點害怕,她什麼都來不及她的唇已經被他一口含住,舌頭霸道的伸進她的嘴裏,帶着一種不可抗拒的力度,林順只覺得天旋地轉。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彷彿時間在那一刻靜止,她只是下意識的反抗著,卻不料惹來他更大的反應。他的頭順着她的下顎徐徐向下,一寸一寸,她的脖子,肩窩,耳朵,臉頰,眼睛,然後又是嘴唇,霸道強勢,這是林順始料不及的,她幾乎是本能的隨着他,回應着他。

卻不知道連衣裙胸前的紐扣已經被人解開,修長的手指悄悄滑進去,慢慢摸索著來到她的後背,輕輕撫摸,內衣的暗扣也被解開他的手指順着光滑的皮膚游弋到前面,一把握住她的,他的手溫柔中帶着略微的力度。林順意亂情迷,胸口劇烈的起伏,眼睛一片迷惘失措。

等到他握住她的時候,她腦袋裏突然好似有一道電光閃過,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她一把將他推開,警覺的退開那個吧枱幾步,眼裏微微的驚惶,語氣卻恢復冷靜,甚至有點冷冰冰:「程總,請你自重!」

程敬南卻不管不顧又走上來抱她,大手一揮將林順撈回懷中,另一隻手將她的頭按進他的懷裏,緊緊的抱住她,不管她劇烈掙扎的雙手和亂踢的腿,他說:「林順,你到底想要什麼?」然而聲音有點喑啞,彷彿是帶着痛楚和心碎。

林順狠命掙脫他的手,倨傲的抬頭冷冷看他,程敬南的眼睛清明不少,他深深的看着她:「林順,這裏這麼多女人,你要多少錢,你開價?」

林順左右看了一眼,譏諷的笑,不慌不忙的整理自己的領口,低着頭扣好扣子,擄了擄鬢邊散落的頭髮,然後冷靜的走近程敬南,微微笑了一笑,表情未及收回,突然狠命的一巴掌扇在他臉上,那樣大力揮過去,她自己先就站立不穩虛晃了一晃,手掌隱隱發疼,她咬着牙從嘴裏擠出幾個字:「程敬南,你去死!」

他盯着她看,眼睛充血,如能噬人。

一年前

最初是怎樣認識的程敬南,又是怎樣發展的,在以後的日子裏,林順一次一次回憶,總是不記得她是出於什麼心理走向了他。

一切都是這樣無跡可尋,可程敬南卻記得清清楚楚,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一場酒會上。

那是一場林順等待了四年的酒會,因為她從小青梅竹馬的「戀人」楊凡終於要從美國學成歸來,她興緻勃勃的盛裝打扮。她們的城市九月下旬的晚上已是夜涼如水,但是極度怕冷的林順還是咬着牙穿了裙子去赴會。可是她的楊凡卻把她帶到一個女人面前介紹說:「陳,林順,我妹妹。」

陳就是陳茜茹,楊凡要介紹給林順的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卻這樣介紹她。

陳茜茹靠在楊凡懷裏,對林順微笑點頭致意:「你好,我是陳茜茹,楊的女朋友。」

林順的動作是機械的,她的笑容僵滯在臉上,心裏冰涼一片,這暖氣開得充足的現場,有一種刻骨的寒意從腳尖往上爬,冰凍了她的心臟,她看一眼楊凡默認的眉眼,心碎了一地。

十四年前為了救她斷過一次手臂的楊凡哥哥,站在了別人的身後。

林順心悶悶的疼,彷彿有什麼堵著胸口,她借口離開找了個遠離楊凡的角落喝酒,不多時便看見程敬南。

她看見程敬南帶來的那個女伴一直不停的和其他男人跳舞,神態親昵曖昧,時不時挑釁的看一眼程敬南,擺明了是給他難看。此時林順已喝得有幾分醉意,鬼使神差,她走過去,把這個陌生男人拖下舞池在他耳邊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三歲就開始學芭蕾。」

林順隱瞞了她十三歲放棄芭蕾的事實,不過效果還是達到了,下場來,程敬南那女伴臉都氣綠了。林順心裏難過,舞畢,身子一扭就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同時也把這個男人的面目扔在了茫茫的人海中,她從沒想過以後的日子裏她會反覆回憶這一刻。

第二次是酒吧,程敬南很少來這種地方,但是偏偏那天接到黃岩的電話讓他來,他聽黃岩說了幾句,便開了車來。到了,一個地下酒吧,是黃岩把他領包廂,也不用介紹,他端了酒杯靜靜的坐在陰暗的角落裏,如此低調的作風,在場很多女子的注意力卻頓時被轉移了方向。他仍舊是安靜的喝着酒,自斟自酌,安之若素。

包廂的門再次打開的時候,昏暗的光線中他看見了林順,他立刻認出她來。這個女子卻比上次見面的時候清減了幾分,倔強的咬着唇好像是在跟誰慪氣,清澈的眉眼,淡漠而又受傷的表情,穿着低胸的泡泡裙,幽美的鎖骨突出,盈盈的腰身不堪一握。

不知為何,包廂內的氣氛彷彿都隨着她推門進來這一刻凝滯了,當然他沒有多加註意,只是繼續看着不遠處的吳曉光,與他無關的事,他向來不浪費時間。

林順被她身後的女孩推進來了,程敬南雖然沒有多加留心,仍舊注意到她進來開始和跟着她進來的一個男人玩起色子來。而另外一個女孩跟吳曉光開始打起麻將來,看起來吳曉光運氣不錯,居然從未輸過,程敬南勾起唇角,若有所思的笑起來。

大家都開始自顧自的玩起來,林順坐了不久,看着楊凡低着頭給陳茜茹說着一些什麼,陳茜茹捂著嘴巴咯咯的笑,林順站起來跟身邊的人交代說:「曾瑞,我上個洗手間。」

林順只是想出來透透氣,她受不了楊凡和陳茜茹在她面前郎情妾意的場景,剛想走到風口處去,便聽見那裏有人在接電話,聲音低沉磁性,溫柔得要滴出水來:「專訪完了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今天我會回來,但是我加班回來的恐怕會晚一點,你不用等我。」

林順的腳步滯住了,獃獃的,腦子裏總是想起楊凡曾幾何時也是這樣關心着她,想着那時候他對她說過什麼溫柔的話。

林順從小到大性子毛躁又迷糊,順爸順媽都不明白為什麼她這麼大個人了卻總是不肯長大似的。其實沒有人知道她的小心思,她總是想闖了禍做了錯事有個人會來幫她收拾,雖然那個人總是寡言少語吝於任何感情表達,但這個時候她相信她是特別的,她迫切需要這樣的證明。

可是她想來想去,又沮喪起來,她想不起來。楊凡對她真的有過那樣溫暖的日子嗎,楊凡真的有把她放進過心裏嗎,為什麼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她想不起來他的隻字片語,或者他從來沒說過。

林順正出神的時候,轉角轉出一個穿着制服的侍者端著托盤,正在她懵懂要撞上去的時候,斜刺里伸出一隻手,將她巧妙的輕輕一帶,避開了侍者托盤裏的酒和蛋糕,末了那人還不忘對侍者一笑小聲叮囑道:「小心!」

年輕的侍者臉便紅了,小鹿亂撞的端著托盤輕飄飄的走開。

林順抬頭,這才看清楚了這眉目疏朗的英俊男人,剛才打電話的居然是他,原來哪個男人哄起女人來都是不要命的,明明在酒吧卻騙人說是在加班。她當然沒記起這個英俊逼人的男人曾和她有過一面之緣,這樣也就沒多加註意,謝過了轉回包廂。

回去繼續和人玩色子,輸的人喝酒,加了綠茶和蘇打水的芝華士,她連喝了好幾杯,楊凡才狀似不經意的抬頭髮現了她對她說了句:「少喝一點吧。」

林順把色子一推,說不玩了,起身到包廂的另一頭一腳踢開正在嚎叫着「其實你不懂我的心」的某人,用遙控調整了幾下,開始看電視。居然是新聞,新聞過後是名人訪談現場直播。

42歲的女首富,白敏嘉,一個頗具爭議性的女人。

主持人問:「您身材保養得這麼好,平時都喜歡些什麼體育活動呢?聽說你喜歡籃球?」

白敏嘉:「那是年輕時候的事,現在不喜歡搶來搶去,現在喜歡放風箏,喜歡那種掌握的感覺,即使風箏飛得再高,再遠,到最後總是能回到你身邊。」

林順小聲嘀咕:「風箏斷了線我看你怎麼把它找回來。」她的楊凡可不是斷了線,到了美國,即使回來了,也已經不再屬於她,他的身邊站着另外一隻「風箏」。

正在林順努力從白敏嘉臉上找皺紋的時候,聽見有個女人說:「咦,程敬南,那不是你阿姨嗎?」

林順循着生源望去,視線卻不期然的與「花團錦簇」中的某一束目光相撞,她的心猛地一沉,不知道為什麼將視線別開的時候竟然有微微的慌亂。想了想,才有點鬱悶,又不是沒見過男人。

林順偏過頭去,也沒有聽他再說過話,偏偏林順總感覺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回頭。

曾瑞不知什麼時候又跑到林順邊上坐着,他是楊凡的死哥們,高中大學都是同學,又是一起到美國創業。大概是見林順多注意了程敬南兩眼,他便開始跟林順聊起這個男人來。

他說:「這個人叫程敬南,知道不,曾經有女人結婚那天還穿着婚紗從教堂跑出來攔他的車,結果,程敬南,他,換道了。」

曾瑞其實對程敬南認識的並不多,只是都是這個圈子裏的,一些緋聞方面的難免傳得快,他其實也只是想轉移一點林順的注意力。

林順低着頭說:「這個女人可真蠢。」大婚之日,眾目睽睽攔下他的車,她這婚恐怕是結不成了。

酒吧里人來人往,沒有多少人能真正記住幾個人的面目,林順繼續看電視,身邊的曾瑞已經走開。

原來是這家酒吧的老闆娘進來了,酒吧新開張,宋雨燕寒暄了一番,又要走,曾瑞卻把人家的孩子留下來說:「你去忙吧,小哲交給我了。」

林順雖然是頭一次來這家酒吧,但是曾瑞對美麗的單身老闆娘的那點狼子野心卻不是頭一次聽聞了,林順聽見曾瑞哄著小孩子叫他爸爸,4歲的小朋友已經懵懂的知道一些關於「爸爸」的意義,因此任憑曾瑞怎樣哄,小朋友只是不上當,林順看着曾瑞那沒出息的樣兒,忍俊不禁,沒好氣的笑了笑,轉頭卻發現程敬南在看她,她斂住笑容低了頭。

這是程敬南第一次看見林順笑,她笑起來,露出一排細瓷白的牙齒,唇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小巧的下巴,笑容明朗。

這邊有人見這小孩子聰明,便有人提議學某娛樂節目來玩「快樂小精靈」並且與此同時提出具體的遊戲規則。規則是這樣的:由小朋友在當場的男女中隨意的挑選一男一女,COS婚禮,從走紅地毯到宣誓親吻。無聊的提議,附和者卻眾。

酒吧里向來聚集的都是一群奇怪的人,這些空虛的起鬨的誰都看不見他們白天衣冠楚楚白領精英的樣子,夜了,卻變成這樣一群不願意回家的男女。居然連楊凡都不能免俗。

林順不欲摻和,把凳子搬開一些,曾瑞在那邊不停的教育小朋友要如何如何見到最漂亮的叔叔阿姨才能選。

林順一臉的平靜,她心裏有事,曾瑞已經牽着小朋友滿場轉,到每個人面前認一認,有人忍不住嗤笑出聲:「楊凡,你把人家孩子當狗使啊?只差沒有嗅一嗅了!」

大家又是哄堂大笑,然而熱鬧卻是他們的,與林順無關,她神色寥落得可怕。

當最後大家起鬨著要她站起來的時候,她愣了愣,才發現另一頭同樣是呆立着一臉無辜的楊凡。林順和楊凡面面相覷,只覺得腦袋要炸掉,她愣了幾秒,楊凡也是獃獃的,喧嘩聲更大了,顯然大家對於這個結果是滿意的。

酒吧里,大家玩起來向來是無法無天。

林順卻覺得那些喧嘩起鬨像是有電鑽的聲音鑽進她的腦袋,然而真正令她入墜冰窖的卻是楊凡那不知所措的尷尬狼狽樣子。這個平時舉重若輕的男人居然會為了這麼個玩笑,窘成這個樣子,林順知道,楊凡是在窘迫什麼,可是這一刻就算楊凡站起來跟大家道個歉說明不能吻她,那麼她都不會有這麼難受。

她搶在楊凡開口前拿起桌上的芝華士嘩啦啦的往杯里滿,然後端起那滿滿一杯酒對大家說:「別怪我壞了規矩,楊凡他是我親哥哥,我就用這杯酒給大家助興了,我干,你們隨意!」

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喝酒姿勢,她仰著頭咕嘟咕嘟那麼滿滿一杯子喝下去,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楊凡臉色慘白,站在那裏,卻也沒有阻擋。

和林順同來的那個女孩顏貝貝在包廂的另一個角落裏猛地站起來,擠過楊凡身邊,狠狠的撞了他直把楊凡撞得趔趄了好幾下,然後低聲的詛咒:「楊凡,你他媽個孱頭!」

顏貝貝及時走上前扶住林順,看着她在傻笑,顏貝貝的聲音都在顫抖:「順順,那麼大一杯威士忌你連果汁都不兌,你想喝死自己嗎?」

林順暈暈乎乎的,她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也從來沒喝過這麼烈的酒,抱着貝貝嘻嘻笑:說:「林順你好,我是顏貝貝!」她本來應該沒醉這麼快,可是不知為何卻已口齒不清,腦袋漲漲的。

貝貝看着她傻笑的樣子,心都要碎了,狠狠的瞪着楊凡。這時候林順卻搖搖晃晃推開貝貝,繞開貝貝扶過來的手說:「你的吳曉光在那兒呢,快過去,快過去,我沒事兒,你甭操心。」

林順手勁大得很,沒想到步子虛浮的她還把貝貝給摜回去了,自己一心一意倔強的往門口走,當然也避開了楊凡的手,她甚至沒再看過楊凡一眼。

楊凡的臉色變了變,再變了變,空氣中的微妙分子開始爆炸,一個一個必必剝剝,炸得林順頭痛欲裂。

她纖細的身影搖晃着,拒絕任何人的攙扶。

曾瑞這才把孩子放下,卻發現另一個人比他更快一步,一直沉默寡言的程敬南,果斷的放下手中的酒杯大踏步上前,林順還沒走到每口,以下一個踉蹌,軟綿綿的要摔下去,程敬南眼疾手快,一把撈回她的腰,半推板抱的把她帶了出去。

楊凡和曾瑞卻獃獃的看着那扇關上的門。

他們都沒有追出去,楊凡是不敢,曾瑞是愣住了。這個程敬南,真是一個怪人,一整個晚上沒見他說過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誰把他帶來的,冷靜內斂,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端著酒杯默默的喝酒,彷彿在觀望着什麼。

走廊里撲在程敬南懷裏的林順還不斷掙扎著,嘴裏不清不楚的胡亂嘟噥:「楊凡,我不要你管!」她在醉了的時候還清醒的記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揚凡近她的身,因為既然他給不了理由,那麼她寧願不要這虛假的證明。

以往的教訓還不夠嗎?

程敬南抱着軟綿綿的林順,她好像沒有骨頭,隨時要滑下去似的,程敬南從來沒有拿一個女人這麼沒辦法過。程敬南無法,只得一隻手摟着她防止她滑下去,另一隻手扳過她的臉來,在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拍一拍,再拍一拍說:「嘿,醒一醒,醒一醒。」

林順歪歪斜斜的抬起頭來,哇地抱着程敬南大哭起來,委委屈屈的說:「媽,楊凡他欺負我!」

程敬南暗嘆一口氣,今天晚上他跟這個女孩可算是結了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剛才要把她帶出來,只是下意識的不願意看見她那個心碎的模樣。上一次在酒會裏是她幫他解圍,雖然其實那時候他並不需要,但是這一次看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卻無論如何無法袖手旁觀。

程敬南雖然坐在角落除了吳曉光沒有特別注意過誰,不知道為何林順身邊的關係他卻是看得極為清楚,這個女人為了那個楊凡已經無視了所有的人,包括他。

林順還沒哭完,嘔的一聲想要吐,也算好,林順酒喝得急,吐得也及時,吐過之後一點點的清醒過來,抬起頭,程敬南的眉眼便突突的撞進她的視線。林順動了動嘴角,想給他一個感激的笑,還沒來得及笑出來,又呆住了。

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個什麼日子。

她被兜頭蓋臉的澆了一頭的酒水,頓時滿身的酒水淋漓,眨眨眼,清醒是更清醒了,只是看不清那女郎的臉。

程敬南的聲音卻聽得極為清楚,帶着怒意和隱忍不發的不悅:「沈倩,你瘋了?」

被喚作沈倩的女子身後有男子急急追上來。

林順擦乾了臉,看清楚沈倩,一張美艷的面孔,她微微翹著下巴,倨傲的半仰頭看着程敬南,神態放肆挑釁,她就是要惹怒他!

林順意識才漸漸開始回復,這張臉,這倨傲挑釁的神態,為何如此熟悉。

沈倩是故意的,這位驕橫跋扈的千金大小姐從來都是予取予求,可是自從愛上程敬南之後,卻越愛越迷失,失衡的雙方讓她在愛情里日漸捉襟見肘前後失據。她一直沒停過對程敬南的糾纏,但是任憑她如何如何的胡攪蠻纏不依不饒,絲毫撼動不了程敬南。她越加惱火,困境,找茬,可程敬南總是穩如泰山,八風不動,他從來沒對這女子說過什麼過分的話,當然也不用負責。沈倩卻是怒火中燒,她怎麼給程敬南難堪,再過分他都不會有任何錶示,哪怕是一個憤怒的表情,程敬南是完完全全的無視她。沈倩的怒氣就象是一隻大鎚子,狠狠的敲下去,卻久久不見其爽脆呱啦的碎裂聲,反而是沉悶的敲在了自己的心口。

剛剛聽朋友說在這裏見過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她遠遠的一瞥便認出來林順就是當日酒會上壞她好事的女人,這才特特的端了酒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沈倩見程敬南這樣微微狼狽壓抑怒氣的神情,她反而有小小的快感,隱隱有點得意,他終於還是被她激怒了。但是很快,她那一點得意又被令一種情緒給淹沒,她惡狠狠的盯着林順,程敬南居然這樣護著林順,她偏要破壞。

就在她揚起手欲摑向林順臉上的時候,程敬南手一抬,沈倩的手便被牢牢的被攥緊,那力道痛得她直吸氣,淚水猛地湧上來,大小姐哪裏受過這樣的對待,眼淚滴溜溜的在眼眶裏打轉,梨花帶雨。

所幸她身後有男子上來打圓場,程敬南才鬆開手,沈倩雖則佔盡上風,到頭來卻灰頭土臉委委屈屈的被人帶回去。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部分女人不斷的為男人失態,沈倩不見得特別,林順也不見得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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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身風雨你從海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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