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奶奶與婆婆一直在逼她,壓力大到她快崩潰,而陸牧琪不懂她有什麼好在意的,老人家愛說就讓她們去說,當馬耳東風就不行了!

他無法理解身為一個孫媳婦的壓力,只覺得她這陣子老拿這事煩他讓他覺得很不爽,甚至她還指責他在外頭養情婦,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更是讓他暴跳如雷,怒吼消息是打哪來的。

「是奶奶說的!」

「奶奶?」他氣炸,「奶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她叫你去吃大便你要不要去吃?你質疑我已經夠讓我心寒了,一天到晚奶奶說什麼,婆婆說什麼,你到底有沒有自己的主張啊?你以前不是很愛說不嗎?不管我說啥,只要是你不認同的,你一定會拒絕!」就算事後還是依了他!「現在為什麼變成她們的應聲蟲了?她們叫你離婚,你就真的要來跟我離婚!她們說我有情婦,你就真的認為我有情婦?他媽的我說的話都是放屁就是了!」

「我的壓力真的很大……」她泣不成聲。

「你每天給我這樣搞,我的壓力也很大!」

鬧離婚是怎樣?該哄的、該勸的他哪樣沒做?還竭盡所能在少少的時間中騰出了四天的假期,帶她去峇里島度假,就是要她舒解心情,想不到才剛回國,又扯出他有情婦要幫他生孩子!

「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瞪着明顯消瘦的淚顏,彎膝蹲在坐在沙發上哭泣的她跟前,「你愛我嗎?」

淚眼抬起,「我當然愛你……」

「既然愛我,為什麼這一點小事你也無法承受,也不想去抵抗,只會一天到晚吵著要離婚?好啊!你要離婚就離啊!我告訴你,我真的受夠了!你以為我能讓你這樣吵多久?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現在,我的耐性已經用罄了!我們離婚!」

他抓過經歷過無數爭吵,而皺巴巴的離婚協議書,在簽名欄的空白處簽下自己的大名。

「明天就去戶政事務所辦離婚,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即便是多年後,葉毓琦還是覺得那個決定是對的。

冷靜下來后,她捫心自問,她能給他什麼,思慮多日,答案是沒有。

離婚之後,她經歷過父母雙亡,家中資產全數變賣以抵負債,導致她不得不休學找工作等過程,她清楚了人世中就是有這麼多無奈,於是她原諒了當初婆婆與奶奶對她的欺壓。

她們只是焦慮,她們只是在為牧琪着想,所以只能犧牲她。

而她,當她庸庸碌碌的做着行政助理的工作,晚上以家庭代工增添收入時,她霍然發現,原來,她也僅有這麼一點能耐。

她好平凡好平凡,無怪乎陸老夫人老說她是高攀,她卻還自命不凡的認為自己才不是只有生孩子這麼一點價值,可事實是,她連生孩子的價值都沒有!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在南部國立大學讀建築系的弟弟建立人生的價值,咬緊牙關替他籌措所有的生活學雜費,等他考上了建築師執照,那她的努力也就有了代價。

然而,與他的重逢,卻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內。

尤其,他還說了那句——讓我照顧你!

葉毓琦什麼都沒有,目前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自尊心!

她靠着自己的勞力賺錢,靠做家庭代工增加收入,雖然她為了不讓弟弟擔心,不讓眼前的男人看不起而說了謊,誆騙她的職業是總經理特助,但不表示她就需要他人的施捨!

若她願意,早就答應當業務經理的情婦了,犯不着每天睜著酸澀的眼,跟小小的胸花奮戰。

「恕我拒絕。」她咬緊牙霍地站起,「我不沒有悲慘到需要人施捨的地步!」

她提着還滴滴答答滴著水的飲料袋,走回手搖飲料店。

「不好意思,這麻煩幫我處理一下,我還要補點一些飲料……」

陸牧琪兩手插在褲袋內,凝望那纖細的背影,嘴角不由得微哂。

他是一時情緒上涌,竟脫口而出了!

打第一天認識她,他就知道,她雖然很會討價還價,跟他斤斤計較,但她絕對不平白無故收人饋贈,更別說他剛才那句話就像在暗示她當他的情婦,接受他的包養。

她外表柔弱纖細,實則剛烈,他比誰都清楚。

所以當年,她不要半毛贍養費就跟他離婚,家中出了事,也未曾向他求援,一個人默默的撐過來。

她就是這麼傻,才會被奶奶與母親逼得無路可走,只能應她們的要求跟他離婚,而他卻無法去理解她的痛苦,僅會一昧的責怪她為何不為兩人的愛奮鬥,輕易就妥協在長輩的威脅之下。

她當時才幾歲?二十二啊!

打二十歲那年嫁給他,她就一直承受着莫大的壓力,只是他不曉得而已。

身為丈夫的他不僅未給她任何助力,反而在不自覺中成了另一波壓力的來源。

離婚之後,他既心痛又心傷,固執的不肯去打探任何與她有關的消息——反正她家家境也算中上,生活不可能有任何問題。

然而,他錯了。

那日偶遇,他乍看到她時,那略顯憔悴的小臉,比認識時還要纖瘦的身材,黯淡的眼神,直接衝擊他的內心。

她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連縫一朵花才賺十元的工作也肯接,這表示她在經濟狀況上比他想像中還要差勁百倍。

在她對桌的那個女人,提議要介紹男人給她,一說對方想生幾個孩子,她就不慎打翻咖啡了。

他們離婚的主因早已成了打不開的死結,糾結着她,讓她這輩子再也不想跟任何一個男人組成家庭了吧?

他表面與對面的特助談笑風生,心頭卻是苦澀。

這些年來,他不是沒交過女朋友,但每當跟她們在一起時,他很自然的就會想起她。

當女方嬌聲嬌氣要求禮物,要求帶她去歐洲遊玩時,他就會想起無欲無求的她,因為什麼都不要求,他反而給予更多。

當女方展示漂亮的水晶指甲時,他想着她手上若有顏色都來自顏料,她絕對不會留着無法做家事的長指甲,他最最懷念的就是她高超的廚藝,就算是簡單的幾樣食樣,她也有辦法做出美味的料理。

當女方頂着精緻的妝容與他約會時,他仍是想着常脂粉未施的她,想着當她陷入激情高潮時,俏臉上的淡淡紅暈,迷濛眼神的嬌媚,比眼前美得可當女明星的女友還要漂亮百倍。

他始終始終無法將她忘記!

但他也忍不住會想,她如此賢淑可人,又富有美術方面的才華,一定已經找到一個喜愛的工作,說不定也找到新男人嫁了。

雖然他忌妒那名幸運者,但他還是會默默祝福她的……怎知,事實卻與他想像中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當她狼狽的蹲在桌下撿緞帶時,他實在沒有勇氣看她神情困窘的小臉,只好假裝淡漠,好像未曾注意到她這邊發生的事。

然而,等她一走,他就再也忍不住,而向她的朋友探聽她的事了。

那位朋友曉得的也不多,只知道她很缺錢,住在一間小小的套房內,為了弟弟的學費努力的工作,常忙到三更半夜才睡覺。

他花錢打聽了她的消息,才曉得岳父岳母早因為車禍而過世,當時的公司有貸款,只好將房子賣掉好還債,孑然一身的她不得不休學,進入一家與所學毫不相干的公司當打雜小妹,後來又換了幾個工作,現在則在一家貿易公司當行政助理,一個月領着微薄的兩萬塊。

他依然愛着她。

他不是個容易動情的人,一旦愛了,就執著而專註。

但她呢?

她對他是否還有任何留戀?

這六年的空白時間,她是否像他一樣,容易觸景傷情,動不動就想起她的笑顏,她的狀態?

她不可能對她坐視不管,她她也絕不可能平白無故接受他的幫助,那麼,有沒有什麼辦法逼她不得不主動走向他,留在他身邊呢?

就像當年一樣!

陽光、沙灘、海水!

「墾丁啊!」葉毓廷踢掉下的人字沙灘拖鞋就要衝冰涼的海水,冷不防被人握住肩,一把扯回來。

「誰?」他沒好氣的轉頭,瞧見來者,嘴大張得可直接塞入一顆饅頭,「姊夫……」不對!「前姊夫?」

陸牧琪見他曬得烏漆嘛黑,顯示他這個暑假都是泡在海邊過的!

嗯哼,他的姊姊日子過得凄慘兮兮、黯淡無光,他這個靠姊姊養的小弟倒過得挺優渥,日日與陽光為伍。

刺眼啊刺眼!

「來墾丁玩?」

「對啊!」葉毓廷用力點頭。

陸牧琪與葉毓琦結婚時,他才十二歲,當時他對這位長相高大帥氣,家裏有錢得要命,美國長春藤名校畢業的姊夫可是崇拜得要死。

即使後來兩人離婚,他對他的敬畏之意仍不曾稍滅。

他多渴望將來能姊夫……前姊夫一樣出入有高級房車,住頂級毫宅,出手完全不用看皮夾還剩多少錢,甚至兩人離婚時,他還有那麼很大點的哀怨——再也沒有個闊綽姊夫可以招搖了!

不過也還好,姊姊的工作不錯,職位迷人,重點是給他錢從不小氣——雖然都是他騙來的。

「你姊給的?」

「對啊!」

「騙來的?」

「對……呃?」葉毓廷驚恐瞪大眼。

他欺騙姊姊的小把戲,怎麼前姊夫會知道?

「我調查過你了。」

調查他?為什麼?葉毓廷更是大氣不敢喘。

「你一天到晚編名目騙你姊姊給錢,供你遊玩。」白目小朋友!

「呃……沒……沒有啊!有的也是課程需要的……」他的聲音越來越虛,最後直接被海浪聲給吞沒。

「以後你需要錢,找我要。」

「真的?」葉毓廷的雙眸大亮,「謝謝姊夫……前姊夫!」

「但是,拿你的成績來換。」

還有交換條件喔!

「只要你成績好,我不會虧待你,讓你過足一個充實、自在、物資豐裕的學生生活。」

葉毓廷雖然愛玩又愛騙姊姊錢,但他在校成績一直保持在中上,也未當掉過任何科目,可見這傢伙雖然玩心重,但還是懂分寸——就跟他當年一樣。

人一旦入了社會,肩上的壓力就會變得沉重起來,不可能再像學生時代一樣無憂無慮,連玩樂時的心情都不一樣,很難這麼純粹的僅是泡泡海水就開心得笑靨燦爛。

他是過來人,他懂,故只要葉毓廷把持住一個學生的本分,他倒是很樂意資助他一個優遊從容的學生生活。

「真的嗎?」果然有個有錢的姊夫……前姊夫真好啊!

「但你必須協助我一件事。」

「就算是叫我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他豪邁的拍胸脯。「要我協助啥事?前姊夫。」他叫得好諂媚。

「很好!」這傢伙果然腦袋還是很單純。「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處理一件事。」嘴角彎勾,笑得危險。「把嘴閉好,牙咬好。」

「喔。」不明就裏的葉毓廷乖乖照辦。

倏地,他眼前一晃,嘴角爆裂似的疼痛,人就躺在地上了。

嗚嗚……好痛!舌尖可嘗到鹹味,一定是流血了!搞不好還掉了顆牙!

「姊夫……」為什麼要打他?

「我會再跟你聯絡。」他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敢騙葉毓琦,就該受懲罰!

雖然,他也將用此招……等事成之後,再讓無辜的小女人扁他吧!

不管扁多少下都行!

走進租賃處的必經小巷,路面有些陰暗,頂上的路燈亮度顯得有些乏力。

葉毓琦拉起肩上的包包,緊靠着路邊行走,不讓她的包包暴露在可能的危機之中。

即使被拴也沒多少錢,但對她而言,一分一毫都很重要。

突然,地上有個亮光吸引她注意。

她蹲下拾起,硬幣的寬席告訴她價值——

「十元耶!」她開心的就著燈光再次確定,「今天真幸運,撿到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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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不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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