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失憶

第一百九十七章:失憶

「適可而止吧,」修揮揮手打斷他的話,「這只是猜測而已。」

他著實不想把推測往某個層面的人物上靠攏,但廖可的話卻不可阻止地開了一個頭,一個略讓他厭惡的想法萌生,目標卻並不是指向那個慵懶的家主。他雖然位高權重,但對於家族來說,任何人都無法了解全部秘密,柏休斯遍及半個世界的勢力範圍內,是不是只有他所了解的那些數量的人他自己也無法確定。他是柏休斯家族真正領導人的左膀右臂,手裡掌握著絕對的力量,但自古以來強悍的領袖都不會讓手下人的力量超越自己,傅哥斯作為領袖,毫無疑問是強悍的,任何一個足以架空名義領袖的人都是政治上的鐵腕人物。

那這會不會又是一個他的遊戲,弗若拉因為面對外來者任務的頻頻失敗,已經被劃分到了一個危險的區域內,修被作為槍手拿槍指過她的頭,深深明白那不是簡單的恐嚇,只要傅哥斯一個眼神,他就必須開槍,即使心懷不滿也只能抑制住,他之所以最後能勸說傅哥斯那是因為他還沒有真正的動殺心。但是傅哥斯中意的槍手或許不止有他一個,反正誰握槍都是殺人,不用那麼挑剔,如果這真的是另一個「減少廢物」的遊戲,那死去的十三名執行員恐怕也是在名單以內,那殺人者,不曉得是哪一支隱藏在黑暗裡的槍。至於弗若拉沒死,大概也是因為這是一個「警告性」的遊戲,但是她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阿,最緊迫的時候卻躺在了病床上,豈不是仍然要面對死亡?

完整但是矛盾的推測在修的腦子裡閃過,讓他不由有些頭痛,恍然間覺得自己成了局外人。廖可的話還在他的耳邊縈繞不散,偵探似乎來了興緻,不停介紹自己的心得給新手。

「推理就是建立在依據之上的猜測,」廖可說,「偵探的基本素質就是不排除任何人都有作案的可能性,包括你最想維護的人,當然了,就像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一樣,和案件距離最遠的人往往就是犯人。」

修的頭腦糾結了半天才想明白這兩句聽起來堂而皇之的話到底有什麼關係,他忽然覺得今天把廖可請來就是個錯誤,他被煙霧熏了半天被電腦輻射照射了半天的思維退步是必然的,再接收這傢伙不太著邊際的推理委實有些難度。他拍拍額頭想要站起來送客走人,廖可突然俯身在了電腦桌前。

「這是拍下的視頻對吧?」

「唯一的視頻,因為戰鬥發生在房間內,所以最重要的反而沒有,」修說,「我看了兩個小時,但是從這裡面找不出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廖可卻不管他怎麼說話,趴在電腦前仔細看定格的畫面,也不將視頻重新播放。修把視頻暫停到了面具男子穿過三樓走廊的時刻,寬敞的過道里只有他一人,所以拍的非常清楚,但再精準的攝像探頭也沒有帶透視功能,他們只能看到太陽神面具上的花紋。

「你能看出什麼?」廖可的神情很是專註,修忍不住問。

「黑色的瞳孔,」廖可搖搖頭,「這傢伙難道是個東方人嗎?」

修一怔,湊近電腦屏幕,此時面具男子非但不迴避攝像頭,反而像有意似的朝它看了一眼,眼睛作為面具下唯一裸露的地方,一片深邃的漆黑,似乎連光芒都不反射。修想想自己的確遺漏了這一點。

「世界上擁有黑色瞳孔的不只有東方人吧,」他說,「而且不排除行兇者把眼睛也一起偽裝。」

「美瞳么,」廖可笑笑,「要是這樣,那這傢伙可算是真正的膽大而且謹慎了,作為你的對手一點都不差。」

「謝謝你今天給我提的兩個醒,我會作為寶貴意見認真考慮的。」修暗含挖苦地說,廖可除了說了一些沒譜的話之外,基本對破案沒有幫助,還把自己當成局外人似的不停揶揄他。修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跟他扯扯淡,但是現在他有些鬱悶,想說些輕鬆的話活躍氣氛也沒心情。

手機突然在口袋裡震動,修掏出來掃了一眼,臉上劃過一絲不淡定的表情,又把手機放回去。

「有事?」廖可問。

「她似乎有蘇醒的跡象。」修說,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起身順便把廖可按在座位里,「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再好好看看這視頻吧。」

廖可笑笑:「一個手下蘇醒,上司要親自去慰問么?」

「是啊,我自認為是一個不錯的上司。」這次換到修無所謂了,「而且我想從她的話里找線索比視頻容易多了。」

「你說她的頭遭受過重擊,加上身體的重傷,會不會有失憶的可能性?」

修穿衣服的手僵滯了一下,旋即垂下眼皮繼續:「這個時候還是說點吉利的話吧,你有別的問題要問么?」

「還真有。」廖可點點頭,轉動椅子面對修,「對於這次屠殺案,家族是不是已經定好某些目標了?」

「鼻子還真是靈啊,」修把西裝套在身上,「的確,如果不能找到確定的行兇者,這些目標就一個不留地抹除掉,當然到時屠殺案會是很好的理由。」

「那些是早已經被列在清楚名單之內的人目標了吧,要動手還這麼多理由。」

「這就是規則。就算是弱小無比的對手,在碾壓他們之前也要表示對對手的尊重。」修說,他也不道別,轉身穿過辦公室出了門。

偌大的辦公室里安靜下來,繚繞的煙霧也被風吹散,不算高的十八樓在深夜裡也是個不錯的觀景台,可以盡覽地表闌珊的燈光。廖可拿起遙控器把燈光都關掉,電腦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辦公室變得幽暗,反而是永遠不陷入黑夜的外面更明亮些,他踩著地面把轉椅滑到落地窗前。

這個以旅遊勝地聞名的島嶼放眼望去似乎任何一個角落都很美,溫帶海洋氣候下的它基本沒有四季之分,每一天都有遊人絡繹不絕地走在街上為這個城市創造利潤以維持它的生存。在普通人的眼中克里特島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少有人能透過光明的外表看到之下涌動的暗流,無形的大手用盡各種手段控制島嶼的命脈,可能一天之內就有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其間的血腥和恐怖只有處於暗流之中的人能夠了解。破壞秩序的黑道和維持秩序的警察大概就構成了普通人眼中的正與邪,但其實不然,克里特島的勢力構成只有柏休斯家族這個龐然大物和他想要消除的東西,以及懷特山上那群怪物。

世界的模樣總是由每一個角落折射出來,強者操控弱者屈從,這話雖然很俗到被每一本小說每一部電影提及,卻是不折不扣的實話。於是每個人都想往上攀爬。

廖可仰頭看一眼警視廳前面更高的大廈,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比喻。要是修還在這裡,肯定會嘲笑他庸俗。一個慵懶的人肯定會嘲笑一個努力攀爬的人,後者當然也會不甘示弱。

他站起來,踱回電腦之前,面具男子以盯著攝像頭的姿態被拍下,現在就等於同屏幕前的他對視。廖可盯著這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想從裡面讀出什麼,可惜他連面具男子看攝像頭時是什麼表情都猜不出來,這雙眼睛雖然深邃但近乎無神,不像是經過大戰後的樣子,也不像復仇之後的釋然,更沒有殺戮之後的痛快。

「奇怪的傢伙。」廖可輕聲說,「要是知道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肯定非常有意思。」

他把雙指抵在男子額頭位置,口中「嘭」的一下像聲詞,散開在空曠的房間里。

二十分鐘后,修驅車來到了醫院裡,給他發信息的醫生已經在門前等候。三天之前弗若拉被送到了這裡,一天一夜不間斷的搶救治療,兩天昏迷期,重傷失血加上火場窒息,這些問題讓所有醫生焦頭爛額,幾乎已經準備好了宣布死亡的時候,她在承受莫大痛苦之後,從死神那裡搶回了一點生機。

修走出車門醫生便急急地迎了上來,鞠躬道:「修先生。」

「她怎樣了?」修沒心情跟他客套。

「說不太清楚。」醫生稍微有點尷尬,「還是請您過去看吧。弗若拉小姐已經恢復了意識。」

修走在前面,醫生在後面小心念叨著病人的情況,焦急的修身上散發的陰晴不定的氣息讓他有些懼怕,但是一會兒的事情才是真的叫人膽怯。他尋頭覓縫地打聽到了修和弗若拉的身份,當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已經足夠。弗若拉的情況雖然算好,但想來不能讓人滿意。他偷偷看修的西裝,猜測著裡面有沒有手槍之類的兇器,別一會兒修怒了直接拔槍把自己給崩了。他實在不想和這種人有太多的接觸,怒而殺人在他們身上應該是很平常的事,但是事情落到了他的頭上不得不接,唯有儘力將一切做好然後祈禱。

他在擔心的時候修也在不安地猜測,畢竟剛剛同廖可談過話,這傢伙雖然有時口無遮攔但話卻很准,受致命重傷的弗若拉能復甦實屬不易,說不定真的會有失憶之類的狀況,特別是在腦部遭受重擊的情況下,如果真的如此,那最寶貴的線索便會在這裡中斷。

二人一起坐進電梯里,修一言不發麵色陰沉,醫生的吞吞吐吐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電梯升到10樓特護病房,二人穿過幽暗的走廊,到達了最盡頭,醫生給修打開了門。

病房裡的燈已經被打開,穿著病服的女孩半躺在床上,被子蓋住腿部,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背上,一張臉顯得尤為蒼白。但重點不在這裡,門邊的響動驚動了她,她朝這裡看時,眼睛里一片茫然,茫然背後卻是深深的警戒。

修隔得很遠但依然看的很清楚,不明白這兩種情緒是怎麼組合在一起的,這是膽怯,殺人如麻的殺手居然也會膽怯?雖然他很不想用這種形容詞。

「這是怎麼回事?」修問,「她真的失憶了?」

「是的。」醫生戰戰兢兢。

「為什麼?」

「因為頭部受傷,而且火場煙霧窒息,腦部過度缺氧,而且,大概還有情景過度刺激神經……」

修默然,應該是因為前面兩個原因,至於情景過度刺激神經,醫生指的她同面具男子的戰鬥,這不太可能,修不相信弗若拉能被什麼過於激烈的戰鬥「嚇」到失去記憶。

「去吧。」修擺擺手走進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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