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越獄
狹窄嚴密的房間里,凌允坐在小小的床上發獃,和她在家裡的時候一樣。
其實對她來說,換一個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發獃仍然是做的最多的事,而少了的,是凌伽在她面前比劃著蹩腳的手語。
而且這裡怎麼看,也不像一間牢房,房間的牆壁上貼滿了顏色柔和的壁紙,一個個卡通形象或可愛或安靜或熱烈,甚至有不適合女孩子的熱血形象,但不管他們如何有人氣,現在也只能呆在低矮的牆壁上,和孤僻的女孩子一起發獃。
深夜,監獄長長過道里的每一個房間都是安靜的。
凌允從床上溜下來,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沒有燈,月光從小小的窗口透進來,在地上打出方方的一小塊光斑,凌允的小腳丫踩在上面,卻感覺不到一點暖意。
她走到牆壁前,手輕輕地撫摸那些色彩絢麗的壁紙,這些和她那個小房間里貼的是一樣的,數目也是,凌伽特意為妹妹打造一個一模一樣的環境,原本是不可以的,但凌家的長輩輕易解決了這個問題。
凌允的手按在機器貓的大臉上,不動了,哆啦A夢咧著滑稽的大嘴對她笑。凌允放下手,做出了一串手語。
「你很快樂嗎?」她對哆啦A夢說。
但是她得不到回答,只能對著牆壁自言自語,把他想成一個知曉自己心事的人,這個人當然只會是凌伽。
「如果你是哥哥該多好,就可以和我聊天了。」
「哥哥很笨,老是做不好手語……你的也不可以,你連手指都沒有。」
她輕輕微笑了一下,手指翻動地更加靈活了。
「你說那個女孩為什麼老是在哥哥身邊呢,我看著就不舒服,要是她把哥哥搶走了,誰來陪我講話呢?」
「哥哥他沒說不管我了,也……沒說帶我回家,所以我就不懂了,我還能不能回家?」
凌允眨眨眼睛:「你說我能不能回家呢?」
哆啦A夢咧著大嘴傻笑,卻不能回答她的問題。
凌允失望了,回過身,看著牢房的金屬門。
「你說,如果我把門打開走出去,哥哥會不會生氣?」
這次她沒問傻乎乎的哆啦A夢,她的眼睛盯在了鳴人囂張跋扈的臉上。
「那你的意思是,他不會生氣,是嗎?」
「是啊。」一點微弱的聲音越過凌允的耳朵,直接響徹在她的腦海里,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你說的?」她面向鳴人,鳴人不會說話,但他凌利驕傲的臉上永遠是確定的答案。
凌允點點頭,走到門邊,透過小窗看了看外面安靜的過道,她的手按在冰涼堅硬的金屬上,用力一推,寂靜的夜裡響起鋼鐵扭曲的刺耳噪音,這聲音驚動了附近的幾個牢房,引起了喧鬧。
「什麼聲音?」有人在大喊,小小的窗戶后擠了幾張臉。
金屬門被推得凸了出來,然而門鎖仍在契合處牢牢地連接著。
「你不想我見到哥哥是嗎?」凌允小臉漲紅,她突然抬起腳,踹在了門鎖處。
金屬門終於不堪重負,門鎖斷裂,整扇門掛在門軸處,一晃一晃的,摩擦出令人頭痛的尖厲聲音。然而除了其他牢房裡好奇的犯人,沒有一個警衛來到這裡查看。
只有一個人,披著寬大的風衣,現在凌允的門前,似乎在等待她。
凌允對這擁有魁梧身材剛毅外表的人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和害怕,因為他的目光是和善的,甚至,可以稱之為恭敬,只不過凌允不認識這種表情。
她像小貓一樣探查著周圍的情況,很安靜,沒有什麼危險。
「你在找什麼?」陌生人伸出雙手,在她的面前比劃出了一串流利的手語。
凌允驚奇極了,這是第二個可以和自己用手語對話的人——第一個是凌伽,一直以來也是唯一的人,只至於在她的認知里,手語是她和哥哥才會的東西。
「你是誰?」她問,並且費力地抬起頭看陌生人的臉,以她的身高,只能這麼做。
然而陌生人蹲了下來,以讓小姑娘可以平視自己。
「我叫dark,」他舞動手指,畫出了四個字母,「如果你願意,可以稱呼我為『暗』,或者你喜歡的任何一個字。」
這段自我介紹對凌允來說冗長了些,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來迎接你?」
「迎接我?」
「是啊,你不喜歡呆在這個地方,對不對?」
「嗯,可是我犯了錯,哥哥說,讓我住在這裡。」
「不,」陌生人搖搖頭,「你沒有錯,所有的錯都要歸結於人。」
凌允眨眨眼,沒有聽明白。
「對不起,」陌生人歉然一笑,「你聽不懂沒關係,只要知道,你的自由無人可限制,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隨意走動。」「剛才那個聲音,是你在說話嗎?」
「對的。」
「你可以和我說話,幹嘛還要用手語?」她有點奇怪。
「在沒得到允許時,將聲音傳遞到神的腦海里,是不敬重的行為,還要請您原諒。」
「我不明白。」凌允皺皺眉。
「沒關係,你會明白的。」陌生人說,「現在,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外面嗎?」
「可是,」凌允略有遲疑,「哥哥會答應嗎?」
「任何人都會答應的。」陌生人點點頭。
凌允才不會管什麼任何人,只要哥哥不生氣,她就不擔心什麼了,於是她點了點頭。
陌生人和善一笑,「那我們走吧。」
他站起身,示意凌允跟上,凌允看了看身邊密集的鐵門,稍猶豫。
「怎麼了?」
「我可不可以帶出一個人出去?」她問。
陌生人卻讚賞地點點頭:「看吧,神對人總是仁慈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凌允只能理解其中允許的意思,她在眾多鐵門中尋找了一會兒,找到了其中一扇。
「就是這個。」
沉重的鐵門被輕而易舉地拽開,裡面的三個犯人驚恍後退,凌允站在門口向他們招了招手,身子隱到了一邊。
「我們走吧。」陌生人說。
年輕的警衛仍在站台上僵硬地立著。凌允跟著陌生人從他面前走過,瞥了他一眼,警衛的臉如同石頭。
「他怎麼了。」她問。
「沒什麼,」陌生人笑笑,「只是在等待而已。」
他給凌允打開了轎車的後門,凌允坐到溫暖的車子里,覺得自己好像在夢裡,她曾在監獄狹窄的房間里盼望,盼望哥哥能帶她回家,今天她從裡面走了出來,可惜來接她的,並不是親愛的哥哥。
這時,監獄門口突然警鈴大作,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在焦急地吼叫。
「攔住他!」
可是這些聲音好似點燃了炸藥,僵硬的警衛猛然渾身顫抖,急速膨脹的肌肉將衣服撕裂,痛苦和憤怒的嘶吼自喉嚨爆發,他丟下槍,撲進跑出門的人群里,頓時血腥氣瀰漫,一個個人的身體被洞穿,被撕碎,第一槍響起時,戰鬥已接近尾聲。
「看吧,人類的墮落和瘋狂……」陌生人輕輕呢喃,表情高傲超然,如同欣賞一場慘烈的儀式。
凌允透過車窗看不遠處的殺戮,秀氣的眼睛里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