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愛別離

「我要問的問題和他一樣，你到底是誰？」李瑤華已不在床上而是站在不遠處。

「並不是害你們的人就是了！」白玉仍語態平常，就站著一動不動，李瑤華在他背對的位置，他也絲毫沒有要轉身的意圖。

「那麼你灌醉他想幹什麼？」雖然之前她裝醉說的話並不完全做真，但從一開始她就注意到白玉對虛懷的關注過多了些。

「因為這樣才能和你好好說話。」

李瑤華冷哼道，「你和我有什麼話說？我並不認識你！」以玉華姬那樣的性子，也一定不會有什麼朋友。

「確實，我和你是第一次見。相比你，我和玉微更熟些！」

「你以前認識他？」有些驚訝，但因為經歷過太多和虛懷相關的人，李瑤華已經不意外了。

「是。」

「你是他的朋友？」可李瑤華清楚記得虛懷見到他並沒有任何異樣反應，是完全不認識他。

「不是。」白玉立刻否定了，又道，「你只當我是和他有關的人就行了。」

「有關的不是朋友，就可能是敵人！」

「我並不是你們的敵人。」

「那你覺得這樣我就能輕信你？」

「如果我要對你和玉微出手，你們根本連發現我的機會都不會有！」

李瑤華正想笑他狂妄，忽然感覺內丹一震，赤金劍剎那間回到了自己面前，哐當落地，而道此時白玉也是背對著她，連手都沒抬一下。

李瑤華胸中大震，這人到底什麼來歷？

白玉轉身面對李瑤華，面上仍是平和道，「抱歉，許久不動手，所以沒把握好輕重！」

白玉看起來說得很誠心，但這話又何嘗不是來狂妄？可李瑤華卻不得不承認，這人有狂妄的資本，他的法力難測深淺。李瑤華只得收了赤金劍。

「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雖知不能敵，但李瑤華仍無法對他有一絲放鬆懈，收了赤金劍，不代表相信了他。「也許你告訴我你和玉微的關係，我可能會選擇相信你。」

「我說了我的身份，你能確認真假？」

「那就是我的事了。」

白玉含笑，並未遲疑太久，開口道，「玉微稱呼我一聲父親。」

李瑤華本以為不會有更令她吃驚的了，但立刻就來了這麼一個。不過她早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了，故而也算有了應對之策。

也許是因為心裡作用，現在再看白玉，李瑤華忽然發覺他和虛懷之間似乎是有某種樣貌之外的莫名相似。

「你有哥哥嗎？」李瑤華問。

「沒有，弟弟倒是有一個，你見過他了。」

這都知道嗎？李瑤華又問，「你的妻子是誰？」

「我並沒有妻子。」

果然不能以人界的家庭來衡量仙人的關係！李瑤華又問，「那玉微的母親是誰？」

「她告訴你她是玉微的母親是嗎？」

「她是誰？」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嗎？」

白玉但笑不語。

「我如果說了不就透露了答案了嗎？」

「我只問是玉微告訴你他的母親是誰，還是那人自己告訴你她是玉微的母親？」

「不是玉微說的。」

「那麼，是現在的仙界之主吧。」

「如果是玉微說的，你的答案會不一樣？」

「這個你已經不必要知道了。」

「你回答的這些問題都沒有錯，不過這樣我倒是更好奇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對你並不重要。」

「重要與不重要有不該是我決定的嗎？」不過李瑤華當然明白他是不會說的，不然他不必和她繞了這麼大一圈，也並未多執著下去。

「你想和我談什麼？談玉微嗎？」就剛才的一番話，李瑤華能推測白玉的身份非比一般，以至於不能隨意透露，不過這點也說明他不可能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費心來找自己。之前為了一個玉華姬勞駕仙聖本人也不過是為了那人，那如今這個怕也差不多。

「是。」

果然不出所料！「你是想和仙聖做一樣的事？」李瑤華輕蔑一笑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那你就應該知道你不必太心急，我很快就要離開他了！」

「不，我不是來讓你離開玉微的。」

「哦？」這倒是出乎李瑤華的意料，「那你想做什麼？」

「我要說的是，你要相信他，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以後會變的人是她，若她此番之後再次復生，她就只是玉華姬了，再不是李瑤華；而他那麼一個一成不變的人怎麼會變？

「無論是浮生還是情酒，從前他都是如飲白水，而今日他卻醉了，你應該知道為什麼。」

「你想說他都是為了我嗎？」

「也許不盡然都為你，但你一定佔有很重要的部分！」

「若真如此，我也就甘願了。」李瑤華垂下眼看著昏睡中的虛懷不自禁展顏一笑。她原本對他的愛憐連奢求都不敢，如今卻知道他竟那麼愛她，既然知道了這點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從最初不知他對她有真心時她就下定決心，為他死可以……

「無論將來怎樣，你都不要忘記你對他的心意，更不要忘記你對他的信任，還有也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

她不會忘記的，曾經她以為她終會死，那樣的話她打算抱著對他的感情沉入三生河底也不願意忘懷，而如今她會有漫長得不知終點的時間活著，她更不會讓這段最美好的回憶被抹去……

「我會永遠記得，因為我會永遠愛他，玉華姬不死，我對他的愛也不會滅……」即便將來他們只能為敵。她痛恨過自己的永世不滅，但如今又慶幸自己長存，與愛同在。

白玉許久沒有再出聲，李瑤華問，「你還有什麼要說？」其實到目前為止，他說了不少，卻和不說也並無太大差別，最重要的事白玉並沒有透露出來……

李瑤華抬頭，卻看不到白玉的身影，連帶白玉的酒杯和他施法變出的床也消失不見了。

桃花紛飛之中，又只有她和他兩個了。

「師尊——」李瑤華出手輕搖虛懷，可他醉得毫無反應。

「師尊，我們回去吧！」

李瑤華將虛懷扶了起來，打算往來時路回去，才發覺和白玉相關的別的東西是都不見了，但白玉施法幻化出的那作橋的石板卻還留著。李瑤華和虛懷過了河，那石板便在身後消失了。

回到無塵殿，李瑤華將虛懷扶到床上安置妥了，之後蹲在床邊許久，什麼也沒做，只是專註地凝望了他——

「師尊，不要忘了瑤華。」李瑤華落下淚來，急忙用衣袖拭去，「如果讓你痛苦的話，那你就忘了瑤華吧！」

李瑤華起了身，在虛懷面上輕吻了一下，一狠心轉身去正要離開——

「瑤華，你要去哪兒？」

李瑤華心中一個咯噔，「你醒了？」她又擦了擦臉，這才又迴轉身。

可她回頭一看，發覺他還昏睡不醒，只是手從被子里伸了出來，方才顯然只是夢話。

李瑤華還是回到了床邊，將虛懷的手輕輕地搬回了被子里，而後自言自語般問，「師尊，你也會做夢的嗎？你夢見了什麼？夢見瑤華了嗎？」

李瑤華在被子下握住虛懷的手又踟躕了一陣，但終究鬆開手退開了。

「師尊，對不起！」

李瑤華猛然轉身，急匆匆逃也似地從寢居離開了。

到了無塵殿外，李瑤華將許久不曾放出了的青嵐放了出來。

「主人。」

「青嵐，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她就算要和青嵐說也不知從何說起，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和青嵐敘述那林林種種。

「青嵐知道。」

「青嵐，我走了，你替我照顧好師尊！」李瑤華施了法，將青嵐強行恢復成了最初的少年模樣。

「主人，你要去哪兒？」青嵐拉住她的衣袖問。

「不用問！」

「主人，你不要去！」青嵐顯然對她的意圖有所覺。

「青嵐，聽話！」李瑤華伸手摸了摸青嵐的頭，微微笑了一下，「青嵐，我還會回來的，你好好等著我！」

「……好。」青嵐雖然遲疑了，但答應得並無猶豫。

李瑤華即刻飛身而起，往來時的入口飛了過去。

進來時候是爍金施的法，似乎這門需要特別的開啟方式，離開的話李瑤華也並不知道是否需要什麼特別的法術，她只能試著開了天眼看，果然見上面有法陣。

李瑤華考慮過，她不能破壞了法陣，以免此地泄露，但如此便為難了，她嘗試著伸手撫上牆，企圖尋找法陣的破綻，但手與牆壁相貼的一瞬間她就被吸了進去，再一睜眼就到了外面。

原來進去難但出來卻很容易嗎？李瑤華驚喜之外鬆了一口氣，急匆匆地要離開蓬萊……

「等一下！」

李瑤華未能出蓬萊派的前門，就被一個突然閃出的人攔住了路，是李瑤華見過的那個小姑娘。

「你要去哪裡？」小姑娘問。

李瑤華記得爍金叫她漓兒，「漓兒姑娘，我有急事要離開，多謝你們的收留！」

小姑娘仍攔住她道，「師叔說，你不能離開！」

「我必須走！」

「可是你能去哪兒？」

「我要去玉華山。」

「玉華山？我三師兄因為擔心他的心上人就趕過去那裡，你去那裡幹什麼？」

李瑤華聽出了她話外的情況，玉華山果然出事了！

「我是玉華山的人，所以我必須回去！」

李瑤華極快出手將漓兒逼退，「抱歉，失禮了，漓兒姑娘！」李瑤華御劍飛離了蓬萊，再召喚出自己常用的白色巨鳥，收劍落於白鳥背上……

李瑤華從鳥背上回頭看到似乎要追來的漓兒被那日見過的男人攔下了，這也就放下心來不回頭地離開了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