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瑤玲篇（完）

「瑤玲？」李瑤華徹底怔住了。

瑤玲咬了咬牙，背過身去面對清池，再度舉劍，李瑤華再度要開口。

「住手！」一個聲音先於李瑤華出了口。

「師尊？」李瑤華聞聲回頭，果然看到虛懷，發覺掌門也在一道，便恭敬道，「見過掌門。」

玉虛掌門輕頷首，斥問，「瑤玲，你在做什麼？」

瑤玲終於不得不收了劍，回過身面對玉虛掌門和虛懷二人，低頭道，「見過掌門，見過師尊。」

「瑤玲，你能解釋一下你方才的所作所為嗎？」虛懷道。

瑤玲搖頭，根本不啃聲。

玉虛掌門沒有多和瑤玲耗費，道，「虛懷，是你的弟子就交給你處理。」

「好。」虛懷應了下來，吩咐道，「瑤華，帶瑤玲回鏡心殿。」

「是。」李瑤華領命后想去拉瑤玲，「瑤玲——」

「不用你說，我自己會走！」瑤玲很明顯地避開了李瑤華的手，衝出了門去。

瑤玲沒走出多遠就被李瑤華追上了。

「瑤玲，發生什麼事了，你在生我的氣嗎？」李瑤華問。

瑤玲沒回應，只是走得越快了。

「瑤玲？」

最終李瑤華沒強問瑤玲，也不再追上她，兩人先後回到了鏡心殿，瑤玲就在殿上跪下，李瑤華在一旁站着也不好說話。

不久，虛懷回來了，看了眼瑤玲后沒有多說，只是留話交給李瑤華處理就離開了前殿。

李瑤華有些為難，遲疑了許久后最終開口問瑤玲，「瑤玲，為什麼對清池出手？」

瑤玲沉默了許久，最終說了一句，「因為我討厭他。」

「你不是這麼胡鬧的人。」李瑤華又問，「到底什麼原因？」

「我已經說了，你愛信不信！」

「瑤玲——」

「你要罰就罰，我沒什麼好說的。」

李瑤華最終只是罰她閉門抄書思過半月，這個半月內清池早休養好離開了。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清池在玉虛掌門面前替瑤玲隱瞞了，而且他也似乎並沒有將李瑤華傷他的事以及關於李瑤華身份的事告知蜀山或者任何人，不過他離開前卻給瑤玲留信說會把這兩個秘密用到最關鍵的時候，於是後來瑤玲每次見他就直接拔劍，調停無用之後，兩派達成了讓兩人盡量避開的共識。

自那之後，瑤玲和李瑤華的關係每況愈下，見面時候瑤玲都不會有好話，李瑤華一直不知道原因，但也沒有多問，兩人漸漸成了玉華山眾所周知不合的兩個，幾乎所有人都忘了她們曾經十分親近過。

漸漸地，瑤玲習慣了不去敬愛那個人，但偶爾還是會想起以往的種種，同時深刻地覺悟到兩人已回不去了。而在之後的時間裏隨着成長她漸漸確認李瑤華和她們師傅的感情確實有些不尋常，但這個秘密她一直只留在心底，直到李瑤華突然被逐出玉華山。

「今日我玉華山第八任掌門虛懷宣佈將弟子李瑤華逐出師門，從此師徒情斷，生死兩不相干，李瑤華自此對外不得以玉華山弟子自稱，對內不再與玉華山相關！」虛懷在太微殿上說了這一段話，震驚了所有人。

而瑤玲比所有人的震驚都要多幾分——因為她知道虛懷對李瑤華的感情也絕對不是普通師徒，她一直以為他們倆永遠不會分開，反而讓人擔心的是某天可能爆出醜聞，這個擔憂在虛懷繼任掌門之後一直存在她心底，卻從未想過有一天，虛懷會無情地趕走李瑤華。

李瑤華也是震驚不已，她望着虛懷問，「為什麼？」

瑤玲看出她似乎不能相信這件事，這一刻她彷彿回到了許多年前，對李瑤華的情況擔心起來。

虛懷道，「收其玉華山弟子青蓮鑒！」

「收傅絲流光佩。」

「收……玉華山道衣！」

瑤玲看到虛懷親手從她身上拿走屬於玉華山的東西，也清楚地看到李瑤華面上從未有過的悲痛欲絕。瑤玲覺得有些寒心，她知道修仙是斷絕情緣的，但她還是覺得虛懷的舉動太過絕情。

虛懷將收回的幾樣東西交給一旁的弟子，吩咐道，「拿下去！」

「不要拿走！那是我的，是你給我的！」

李瑤華朝着東西撲了上去，瞬間搶回了傅絲流光佩，幾乎同時一道金光划來，她被震飛了出去，重重摔在殿上。

「你已經不是我的徒弟了！」

一時，所有人都又抽了一口氣，都不禁懷疑眼前的虛懷到底是真是假嗎？誰都不能想像他對自己曾經最看重的弟子下如此狠手，而事實卻就在眼前。虛懷繼任掌門以來，所有事都處理得妥當得宜，素來受人稱道，但惟獨今日這件事，讓所有人都雲里霧裏。

瑤玲看到李瑤華的模樣幾乎想出手去幫她一把，但最終忍耐住了。她想若他們分開，那就不會鬧出醜聞，對玉華山的名聲都是好的，所以她忍耐了下來。

「是我的！誰都不許搶！」李瑤華也顧不得傷，先施法結出了劍陣護住自己，或者說是想保護被她搶到手的傅絲流光佩。

「李瑤華！」

虛懷朝着李瑤華的劍陣走出，李瑤華立刻放棄了劍陣。

這一段讓瑤玲突然有些明白李瑤華這個人了，李瑤華對所有人都不親近，沒有什麼感情，因為她全部感情都只給了虛懷一個人。當年她和她漸行漸遠，李瑤華從沒費過心挽回，而對比眼前這一幕，這就是她和虛懷在她心中的差別，在李瑤華心裏，只有虛懷一個人，別的誰也沒有。

「師尊，到底為什麼？」李瑤華望着虛懷問

「你素來聰慧，你所行何處有過你自己難道不知道？」

瑤玲有些好奇，但她終究不能去問，只能繼續看下去。

「李瑤華，你走吧，玉華山容不得你了。只要我在玉華山一日，你就不得返回玉華山。」

這話太狠了，對他們師徒關係有些了解的人都覺得。

「師尊，不要趕我走！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李瑤華苦求的聲音讓殿上不少人動容，雖然沒人和她親近，但她在這山上這麼些年，所有人都知道她，都習慣她，她也並未惹過誰，故而此刻不少人有些可憐她。

「師尊，就算瑤華師姐犯了錯，你也應該給她改過的機會！」出乎瑤玲的預料，文修第一個上前跪求道，「師尊，你不能如此無情地對瑤華師姐。」

關於眼前，瑤玲也有個十分大的疑惑，李瑤華會犯了什麼錯，至於被逐出師門？

「掌門，到底瑤華師姐犯了什麼錯掌門一定要將她逐出玉華山？」與她同輩的瑤瓊站出來問。

「退下！」虛懷並未解釋，而是將二人喝退。

「虛懷，你……」天機長老正要開口。

「長老不必多言，虛懷自有分寸！」

天機長老只得啞了聲，靜觀一切。

殿上一時無聲，眾人都無法理解虛懷今日的獨斷之行，都和瑤玲一樣越發迷惑。

虛懷出手擲出一根金鎖鏈，鎖鏈自動鎖住了李瑤華。

「師尊？不要！你放開我！不要！我不要離開！」

虛懷拿走了李瑤華好不容易搶到手的琉璃佩，看着她已經快溢出淚的雙眼道，「當初是我帶你上的玉華山，今日，就由我親自把你送出玉華！」

萬念俱灰，這是瑤玲想到的能形容李瑤華表情的詞，然後她看到她……哭了。她所知的，李瑤華每一次哭也都只為了那一個人。

李瑤華沒有等虛懷再度說什麼，她緩步往殿外走，身後隨着虛懷。

兩人離開了太微殿，殿內一時議論喧囂。

「好了，不要議論！掌門已經離開，就各自散了吧！」天機長老站出來說了話，散了派中人。

瑤玲遲疑了一下，接着往兩人去的方向追過去，在山門前看到了二人，她藏在了一旁看情況。

「師尊，真的是我錯了嗎，所以你要將我趕走？」

「你並沒有錯。」

「那為什麼趕我走？」

虛懷看向李瑤華說到，「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師尊，這個台階當初是你拉着我的手上來的。」

「如今，你自己一個人走下去。」

瑤玲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然後看着虛懷收了金鎖鏈，而李瑤華抬步往前走。

「不，我不要自己一個人走這段路！」李瑤華突然停了下來，手一揮擲出一道符，符化為一道金光后顯出一隻白色巨鳥。

李瑤華飛身上了鳥背，沒有回頭地離開了玉華山……

瑤玲以為這會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李瑤華，所以她有些濃濃地失落。當虛懷還獨自站在山門的時候，她轉身離開了。

「瑤玲師妹？」

突然有人攔住了她的路，她有些火氣，一抬頭見是文修，不悅就完全表現出來了，「文修你幹什麼？」

「你剛剛去送瑤華師姐了？」

「誰去送她了，我是怕她賴著不走。」

「瑤玲師妹，你……」文修想訓斥她幾句，但良久沒說出話來，最終嘆了一聲，「師尊門下我們三個人，現在只有兩個了。」

「你那麼喜歡她，你去追回來啊！」瑤玲沒好氣道。

「瑤玲，都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能對師姐釋懷嗎？師姐當初到底哪裏惹到你了？」

「管好你自己，我的事和你無關！」瑤玲惱怒地推了文修一把，轉身就走了。

她憎恨所有妖，所以她沒辦法喜歡是妖的李瑤華，即便後來她已經知道並非所有妖都會作惡，但她再也沒辦法和當初一樣喜歡李瑤華，只是也從來沒那麼討厭李瑤華，因為她是唯一在她眼前活了那麼久的妖，也是唯一她替她隱瞞真身的妖。

李瑤華後來會回來顯然是出乎瑤玲的預料的，而她繼任掌門這件事更讓瑤玲心中千萬不樂意——因為她擔憂她非人的身份，但她最終也沒把那件事說出來。李瑤華這個掌門因為有瑤光的輔佐，當得還算稱職，就在瑤玲以為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很久的時候，瑤玲卻萬萬沒想到，李瑤華會在那天死在她面前，灰飛煙滅……

李瑤華死的時候天上像放了煙火，亮得瑤玲眼睛疼，而煙火過後，瑤玲的眼睛有小片刻黑暗，而那時候她突然想起了她們初見，然後眼睛疼得忍不住落了兩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