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扼殺

從沒有想到再見到藍珊會是在這裏，南宮菲打開門，門外一身紅色皮衣的女人可不就是藍珊。

再相見，藍珊並沒有感到多大的意外，而是恬靜一笑：「可以和我出去走走嗎？」

南宮菲點了點頭，換了鞋，隨着藍珊一前一後地走在小區里的小道上，以前她很喜歡在這裏散步，因為一到秋天，兩邊的楓樹就會飄飄洒洒落下很多楓葉，然後火紅的葉子就會把整條小道都鋪滿。行人不好走，車輛不好過，就連環保工人也不好如何清理，並不是因為葉子太多，而是因為這樣的場景太過美麗，誰也不忍心去破壞它。

現在是半夏，有些熱，旁邊的楓樹上停滿了歇腳的小鳥，還有斷斷續續的知了叫聲。

前面的藍珊突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她看着前方悠長的小道說：「靈兒，我能這樣叫你嗎？」

南宮菲一愣，有史以來這是藍珊第一次這樣叫她，即便是以前，她也不過是叫自己箜靈。想着這麼久過去，她也許放下了承皓宇也難說，於是也沒想太多，便回了個「嗯」。

聽到她允許，藍珊笑着又說：「你已經知道他很愛了，對吧？」南宮菲想回答，剛開口卻又聽得藍珊說：「其實早在幾年前，他剛認識你的時候，他就喜歡上你了。只是他太要面子，而且他怕你不喜歡他，所以一直都沒有說出來。」

南宮菲不可置信地看着藍珊高挑的背影，嘴巴成了一個O型。

幾年前……

她突然想起他們一次次見面的場景，那時的承皓宇就像個孩子一樣粘着她，她說他這麼老的年齡卻這麼小的心靈，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只聽到承皓宇死乞白賴地笑：「臉皮厚點就可以了。」

那時候真是被他氣得無力反駁，無心交流。

那夜在教堂他的表白和祈求，原來是這幾年間的隱藏疼愛，原來他並不是無情冷血，只是太死要面子，就算被她說無情無義也不願和她說出事實。

「靈兒，你比他小几歲，你待在他身邊可能會覺得有種像哥哥保護妹妹一樣的感覺，可我告訴你，他從來沒有把你當妹妹，一直把你放在心裏做他的愛人。」

「可他為什麼，一點都不讓我知道，我還說他沒心沒肺……」南宮菲低着頭，揪著裙子。

「他那麼高傲一個人，如果低的下頭，便不會有今天的結果。我和你說這些，無非只是想告訴你，你爺爺，南宮咎曾對他的傷害。」藍珊說完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盯着南宮菲。

藍珊走後，南宮菲便游遊盪盪地回到了盛爵，剛打開門，就看到沙發上那一道雕像般的人影。

她走過去，發現他正雙眼緊閉地靠着沙發，雙手環胸，雙腿交疊，處處泄露著防備。「剛剛，藍珊來了。」

「……」他一動不動，若不是看發他胸口一起一浮，她會以為他只是一尊雕塑。

「她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承皓宇，他在聽到這句話時，只是睫毛有了一絲顫動。「還有，我代我爺爺向你說聲對不起，他……」

「我們離婚吧。」承皓宇突然開口打斷了南宮菲的敘述。

「離，離婚？」南宮菲還沒反應過來，一瞬間怔在那裏。

承皓宇睜開眼睛，冷漠地看着她，「你現在的身價是上億，」他不知從哪拿出一本白色的本本往桌上一丟，更加無情地說：「簽了這份離婚協議，我給你一個億。」

他那不帶任何語氣的言語間處處透露著冷漠，像一把把利刃絞着她的心窩，痛的她無法呼吸。

「我不！」她倔強地吼了一聲，「憑什麼你說離就離？當初我想走你為什麼要留我？你不是說要愛我，要保護我，不讓我受傷嗎？怎麼現在你卻親手傷害我？！承皓宇，你要給我個交代。」

「我並不愛你。」他冷酷地看着她，眼神中再也沒有她熟悉的色彩，只有深深的厭惡。

他把腳邊的行李箱往外一扔，「簽字，滾。」

行李箱「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她忍着眼淚，拉着拉杆的手骨節分明，恨不得把拉杆捏碎。

「皓宇，你聽我解釋……」

「簽字，滾！」他重複了那句話。

為什麼每次當她想好好和他共度人生時他就會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承皓宇，你究竟想怎麼樣。

她現在很懷疑，藍珊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是發生過的，她實在不願接受眼前這個人竟然在幾年前就愛上自己的事實。

淚眼朦朧，她看到模糊的人影朝她走了過來，握住她的手，在白色的紙張上畫下了她的名。

「走吧，不要，再回來。」承皓宇緩緩放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朝二樓走。

她終於握不住了……

眼淚順着眼眶落下，掛滿了她臉頰。

沒有勇氣再到樓上去，望着黑壓壓的樓梯口，她的心痛的窒息。半天才握緊拉杆箱，小步小步地往外走，如今她也是個離過婚的女人了……

老天一如既往地了解一她，她剛從盛爵出來就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她走在雨中，卻好似感覺不到這冰冷的存在。

「承皓宇，你把我鞋踩髒了，你賠！」

「承老闆，你幫我把這個學期的玩具包了吧！我會謝謝你的！」

「承皓宇，你瞎是不是？我作業本上的作業都是做過的！」

如今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藍珊說他很愛很愛自己，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承皓宇，我還真是不了解你。

南宮菲漫不經心地遊走在街道上，陰沉的天，路上並沒有多少車輛行人。

然而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那輛車上，承皓宇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倏地收緊，有咯吱咯吱的聲音傳出。

「爸！」他看着父親倒在血泊里卻沒有一絲可以救他的能力，那時的承皓宇幾乎恨透了自己，他跑過去，卻被幾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一把提了起來。才十歲的他根本不是這些大傢伙的對手，只能看着他們陰險的笑着，然後把自己的爸爸丟進大海，然後沉到海底……

「爸！」每當他記起這件事他都會做噩夢，但奇怪的是，只要季箜靈在身邊他就不會害怕這個夢魘。

可是，她是殺父仇人的孫女。

去年他以為只要自己對她的愛夠深，就可以不顧一切，把父親的仇都丟到九霄雲外。可直到他看到季箜靈變成南宮菲之後的樣子，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南宮咎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的孫女當作王牌。讓自己不能再對他有任何威脅。

可是他的愛並不是為了別人而存在，也是現在他才明白，他愛上的，其實一直就是個任人擺佈的傀儡。

季箜靈，你怎麼會這麼傻，傻到被自己爺爺利用都不知道？

離婚，不是代表不愛，而是因為太過愛她，所以要處處保護她。他和南宮咎的恩怨，不該牽扯進她。

承皓宇握緊方向盤，眼睛緊緊盯着前面的人兒，心下一橫，腳底將油門踩到最底。車子「吱」的一聲朝南宮菲飛射過去，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她整個人都被撞得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跌在地面。

雨水還是那麼冰，砸在她的臉上很疼很疼……

她側躺在地上，紅色的血液順着她的身體曲線緩緩流淌著，和雨水參雜在一起，流向了車子輪胎下。

車門開了，一隻黑色的皮鞋跨了出來，踩着被血水浸泡著的地面來到她身邊。他靜靜地看着她，她的額頭都被血水包裹，一條清晰可見的傷口映入了他的視線。

雨水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染透了昂貴的西服。

南宮菲感覺身體都被抽空了一般，沒有任何力氣，沒有任何想法，只是獃獃望着眼前那雙似曾相識的皮鞋。

是他嗎……他要殺我嗎……為他的爸爸報仇……

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眼眶裏流出一連串液體，冰冷，苦澀。

爸爸，媽媽，女兒可能要先走一步了，為了爺爺所犯的錯而贖罪。雖然爺爺並不愛我，但是，他依然是我的爺爺。

雖然眼前的男人要殺我，但我還是很謝謝他，謝謝他給了我這個可以贖罪的機會。

如果，是那個人……我也不會恨他，只是想對他說：是我南宮家欠你的，如今應該還清了，那麼請你不要再恨我。我怕，來生，還會遇見你……

不知道從來來的力氣促使她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褲腳，她努力仰起腦袋，想看清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可是血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憑她再努力也只能看清一個大概的輪廓。

只知道很高，很大……

「皓，皓宇……」她帶着血跡的手忽然沒了力氣，隨着她緩緩閉上的眼落下，然後徹底沒了知覺。

那天的雨下的很急，雨點很大，一顆一顆就像她的眼淚一樣落下來，砸在他們的身上。

承皓宇俯下身子，將南宮菲緊緊抱在懷裏，眼中沒有任何波瀾，臉上也沒有任何神情，彷彿躺在他懷裏的是個毫不相干的人。

我的靈兒，這樣你就不用再擔心受怕了，不用再為做中間人而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