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聽說了沒?」

「什麼?」塗友筠抬睫。

「明年開始,我們兩個都要進入總公司了。

「當然聽說了。」

「恭喜你了,得償所願。」

「也恭喜你,步上繼承人的道路了。」

「要恭喜的是我爸。照這個進度看來,我應該可以順利的在三十五歲繼承他的事業,他開心得要命。」

「你爸這輩子就操心你這個兒子。」

「我知道啦,我現在不也照著他的希望走?」

其實他是為了自身的私慾,才乖乖照著走的,不過這秘密現在他自己知道就好,以後再分享給他的「老婆」曉得,他可是為了她才這麼努力的喔。

「為了慶祝我們兩個的升職,我有禮物要送你。」

「可是我沒準備。」

「你呀,只要一個回答,就是送給我最好的禮物了。」

「什麼回答?」

「晚點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的一笑。

婚禮持續進行中,賓客在下方吃飯,主持人則在台上口沫橫飛,偶爾還叫一兩個新郎或新娘的親友上台來說話,虧虧小倆口。

進行到一半時,主持人不知從哪拿來一束花,走下台,直直走向熊定方這一桌。

「這位美麗的小姐。」主持人笑望著塗友筠。

「什麼事?」該不會要叫她上台去說話吧?當初沒人告訴她有這節目,她什麼都沒準備啊。

「我有三個要求希望你答應。」

「什麼要求?」

「第一,希望你接受這束花。」他將粉紅玫瑰花束遞到她眼前。

為什麼要給她花?塗友筠納悶的收下。

「第二,希望你接受這個戒指。」主持人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頭果然放置一隻精緻美鑽。

「戒指?」塗友筠感到不對。

「第三,請你答應這位先生的求婚。」

熊定方拿過主持人手中的戒指,單腳跪下,「友筠,嫁給我,我會一輩子疼愛你的。」

沒料到他竟會來這一招,塗友筠整個人傻愣。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在場賓客拍手鼓噪。

塗友筠看著他,再看著他手中的鑽戒。

那顆鑽戒上頭鑲的主鑽石一看就不只一克拉,價值不斐,這可不是一個超市的小店長能送出的求婚戒。

他是個有錢人——就跟她父親一樣。

男人只要有錢,就會作怪——就跟她父親一樣。

等他真的繼承了家業,喜歡他、愛他、想黏上他的女人會更多,他可能會有一個紅粉知己,或是好幾個紅粉知己,甚至像她爸一樣愛上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拋棄她媽,拋棄她,與愛人雙宿雙飛……

她看得見,她的命運。

「不!」她慌亂的站起,「我不要!我不要嫁給你!」轉身逃離結婚會場,留下錯愕的眾人。

熊定方這輩子從沒有這麼挫敗過。

他被心愛的女孩所拒絕,還差點搞砸了好友的結婚典禮,被拋下的他尷尬的面對眾多好友,雖然他們體貼的自動將難堪的一切當沒發生過,依舊與他談笑風生,但他仍敏感的發現他們未曾有片刻讓他安靜過,就怕他尷尬難過。

婚宴結束,他帶著濃濃的酒意來到塗友筠的家。

豪華的大樓,一板一眼的警衛伯伯,以錢堆疊起來的高雅興氣度,絕對不是尋常女孩負擔得起的。

上了樓,來到塗家大門前,電鈴還沒按下,大門就開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心中的懷疑,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她家門口,自內以防衛的視線盯著他。

「你哪位?」塗父聞到他身上的酒味,眉頭蹙得更緊。

你又是誰?」

「爸!」塗友筠有些匆忙的走出來。「那是我朋友,你不要管。」

爸?什麼爸?是親爸爸還乾爸爸?他是她的朋友?只是朋友?還是不敢誠實以告她的相好?熊定方自嘲一笑。

「什麼樣的朋友?」塗父追問。

「你管得著嗎?你管好你家的女人跟兒子就行了!」塗友筠語氣尖銳。

不管花多少年時間,她都不可能原諒父親。

塗父咬牙,未再多說半句,拂袖離開。

難得出現一次的父親,是為了叫她搬家而來。

他的貿易公司營運狀況出了問題,亟需現金周轉,於是決定賣掉這棟豪宅,也等於賣掉了與女兒最後的回憶。

他另外添購了一間約三十坪大的屋子給她居住。

「小一點的房子住起來也比較不會那麼空曠、冷清。」他這話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自己。

塗友筠沒有回應,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他自知理虧,也不再多說什麼,給了她搬家的時間,就走了。

「定方。」塗友筠輕拉倚靠門框的熊定方,「你先進來吧。」

「剛那是誰?」熊定方問。

剛才她口中的「女人」、「兒子」,該不會是大老婆跟親生子吧?

「我爸。」

「什麼樣的爸?」

「爸就是爸,還有什麼樣的爸?」

「有很多種喔,有一種叫乾爸爸,就是給錢的那種。」

「熊定方,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情婦,那是我的親生爸爸,他同樣姓塗!」他怎麼這麼愛編故事,老想著她有人包養?

其實她也不是不明白他的疑猜,只是她恐懼兩人的未來,所以她不承認她是他女朋友,因為這樣就算兩人分手,她的隋史上就沒有屬於他的那一筆,她……也就不會心痛……

「喔,是嗎?」他擺手,「反正那也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有什麼話,進來說。」

她知道她欠了他,她當眾拒絕了他的求婚,讓他難堪,她心中很懊悔,甚至浮起或許她應該去賭賭看的想法。

若是他真的爛桃花眾多,她一枝一枝砍便是。

然而,當她在回家的路上接到父親的電話,新生的想法立刻推翻。

據母親所言,父親在婚前是個眼裡只有工作的工作狂,對身邊的女人未曾多看一眼,木訥又嚴謹,他們兩個結婚還是靠媒妁之言,誰知,婚後的事業穩定了,他有閒情逸緻了,一遍遍的暈船,最後家也不要了,直接搬出去跟情婦一起住,母親氣得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

而她,就這樣被拋下了。

往事歷歷在目,她怕自己跟母親同樣的下場,所以她實在沒有勇氣接受熊定方,更別說是答應他的求婚。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願不願意嫁給我?」

她垂首咬唇。

「說啊!」大手擒住纖屑,「我跟你在一起四年,這四年中,我每次跟人介紹你是我女朋友,你沒有一次不否定,我以為你是希望我能用心在超市的工作上,所以我很努力創造成績,也順利的要進入總公司了,為什麼你還是把我當地下情人?」

「定方,我很抱歉。」

她知道他愛她,是真的愛她,但她沒有把握這份愛能維持多久,與其最後要接受撕心裂肺之苦,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讓它存在,所以她一直很小心注意的不要讓自己付出太多,一面倒的只接受他的好。

但他不以為意,還是愛在她身邊兜兜轉轉,就算她打他、踹他、罵他,他還是痞痞的不當一回事。

他的愛……太沉重。

「我不要聽抱歉!」熊定方吼。

「定方,你給我的壓力很大……」

「什麼壓力?」哪門子的壓力?

「我並不希望你對我這麼好,因為我沒有辦法回報。」

「我他媽的不要你回報,我對你好是我心甘隋願,我喜歡照顧你、寵你,不是為了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她靜默不語。

「我再問一次,願不願意嫁給我?」

「很抱歉。」

「好,我懂了。」他轉身踉踉蹌蹌朝電梯走,「我都懂了!哈哈……」他忽然大笑,「我真是蠢!蠢斃了!」

「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去……」

他酒喝很多,她很擔心。

「不用!」他用力拍打下棲按鍵,「沒有你,我一樣行。」

電梯升起,開門,他走了進去,塗友筠見狀,也跟著進去。

「你要幹嘛?」

「我送你回去。」

「這個時候才要假好心?

「定方,我……」

「你怎樣?」

她搖搖頭,不知從何說起。

她希望兩人能跟過去一樣,這會不會是一種傲慢的要求?

「哼!」熊定方頭椅著梯牆,閉上眼,看起來隨時會昏睡過去。

到了一樓,他搖搖晃晃的不肯讓塗友筠扶。

凃友筠擔心的跟在他身後,見他也沒招計程車的意思,隨意的右轉,歪歪斜斜的在路上走著。

「定方,你家不是這個方向。」她忙上前拉他。

「別管我!」他用力甩開扶助的手。

「我幫你叫計程車,你等我一下。」

「不用!你滾,滾得遠遠的,別再出現了!」他不再理她,繼續往前行。

「定方……」她著急的邊注意著路上有沒有計程車,邊注意熊定方的動向。「啊,有車子了!定方,你等一下……」回頭,驚見搖搖晃晃的身子往地面撲倒。

「定方!」她驚恐的尖叫。

熊定方醒來時,人是躺在一張大床上。

四周的傢具擺設有點熟悉,但不是他家。

他抱著發脹發疼的頭試圖坐起,身旁忽然傳來一聲有些愉悅又有些遲疑的呼喊。

「定方,你醒了?」

他轉頭,看見塗友筠就站在床沿,右臉頰上還有趴睡的痕迹。

「幾點了?」他問。

外頭似乎是一片黑暗,屋內厘有一盞昏黃的夜燈亮著。

「三點了。」

聽起來應該是凌晨三點。

「我要回去了。」

「現在很晚了,你不再多休息一會?」

「不用了。」

他的嗓音非常的冷淡,塗友筠注意到了。

「你……」

「我一個單身男人怎麼好夜宿在女人家裡。」

「定方,你在說什麼?我們是……」

「我們是?」凌厲的目光直視著她。

她別開眼,「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搖頭,「我從來就不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我是你的情夫?不,你尚未結婚。還是我是你的小白臉?不,我沒用過你的錢。或者,我們只是床伴?」

「定方,你不要說這種話,我們……」

「我已經不想我們了。我花了四年時間,就只是想光明正大、理所當然的陪在你身邊,你不當我是男朋友,拒絕我的求婚,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呢?」

「我們難道不能就像以前一樣嗎?那不是很好嗎?」

「一點都不好!」他怒吼,「塗友筠,你真自私,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樣,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跟你怎樣了!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聯繫,你是死是活都不關我的事,同樣的,我是死是活也不關你的事了!」

「你要跟我分手?」難以置信的嗓音顫抖。

「分手?」他失笑,「我們有在一起過嗎?你有跟任何人介紹我是你男朋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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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飛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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