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兩人心有靈犀，各自收斂了情緒。一道走進帳篷時，兩個人同時面無表情。
白紫月很詫異：「你們，怎麼一道了？」
「我正端了葯，沒想到碰見了阿塵……」
說著，容止有意無意的看了沐絕塵一眼，好像是「偷/情」被發現了一樣，這樣的眼神，讓沐絕塵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
他倆好像對掉了一樣，沐絕塵害了羞，白紫月倒是大大咧咧的沒什麼事。但是沐絕塵本是只出去一下，說是無意間與容止一起。
這個說法，說合理也合理，說不合理，好像也有那麼一點也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哪裡不對勁！
容止見白紫月的眉頭緊緊的鎖著，就知道她的疑心未消，連忙端了葯走過去。
「光說著差點忘記了，我是送葯來的！」
白紫月看了看遞在面前的葯碗，然後抬眸直視容止，眼中有著疑問，容止毫不猶豫的點頭。
她猜的沒錯，這是那根葯參。
吃下去，時間一到，大羅神仙無救！
縱然之前下了各種決心，可是真正接過這碗送命湯的時候，她的心還是忍不住的顫了顫，然後歸於平靜。因為沐絕塵在這裡，他還不知道，她不能露出任何膽怯的模樣。
她伸手接過的時候，忍下心中萬千愁緒，真正觸碰到的時候指尖還是有些顫抖。
容止察覺到了，剛想撤回手的時候，卻被白紫月的一把拿起。
「不燙了，剛好！」
容止哂笑了一聲，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不對，他只好笑著解釋著。白紫月淡淡一笑，然後接過碗，將黑黢黢的湯藥一仰脖喝個乾淨。
她不想給自己留退路，也不想給自己留下一點期盼，既然棋局已經開始，就沒有舉棋不定的道理。
沐絕塵面上沒什麼，其實心裡早已經翻江倒海，他真的想一個箭步上前，把那碗葯給奪下來，讓她不要喝，所有的事情讓他來。
可是，他還是忍住了，因為白紫月不會同意讓他這樣做，她都已經要讓他離開了，怎會同意他這樣做？
算了，還是算了吧！
他的拳頭在袖口裡緊緊的握著，狠狠的掐著手心，許是肉體上的疼痛能夠減輕心靈上的疼痛吧，他的心縱然很焦躁，卻沒有剛剛那般衝動。
忍一時風平浪靜，他要忍，為了以後的她能夠更好的活下去。
沐絕塵炙熱的目光讓白紫月感覺很驚奇：「你盯著我作什麼？」
她放下碗，示意讓容止和沐絕塵都坐下來。
「沒什麼，苦嗎？」
沐絕塵淡淡的詢問著，伸出手在她的嘴角輕柔的抹了一下，抹掉她嘴角上很少的一塊葯汁。
縱然眼前這張臉現在是無比的醜陋，可他也寧願一輩子看著，灼灼目光，耀耀其華。
他想的自然都是好的！
白紫月無比自然的享受著他的溫柔，順手給容止和他盛了一碗湯水，溫溫的不燙嘴，又能暖身。
這感覺，真好！
好到他都捨不得放棄了，捨不得移開目光了，可是越來越沉重的眼皮讓他無奈，手裡好像失去了力氣，只聽見「哐當」一聲，手裡的碗應聲落地。
他的身子一軟就要倒向地上，被白紫月自然而然的接住。
「藥效沒有這麼快？」
容止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一絲不解。喝了他的葯的確會昏睡，可是至少也是半夜之後，沒有這麼立竿見影啊？
他將懷疑的目光看向白紫月，而後者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我給他下藥了……」
她竟然說的如此光明正大，到叫容止啞口無言。
「今晚我要出去一下，他不能醒著。這一覺就讓他好好睡吧，睡醒了，自然而然的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白紫月說的風輕雲淡，可是容止知道的太多了，怎麼會就這樣被她的表面所疑惑。
「你要去哪？」
容止問道，白紫月當然知道他什麼意圖，平靜的雙眼看著他：「你幫我照看好他，我帶著血煞去，你就不要操心了！」
她這樣說，容止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也沒再多問，只好又道：「你的藥力還沒有完全揮發，你自己注意情況！」
容止好心的說完，便轉身離開了，他知道她要與沐絕塵話別，他們之間看似淡淡的感情，實則比誰都要用情至深。
白紫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沐絕塵扶上榻上休息，幫他寬衣解帶睡的舒服些。好不容易弄完了，白紫月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累成了渣沫。但是他的一切她都不想假手於人，即便她累倒，也不想讓這最後一點時間被任何一個人分了去。
她從前從來不會這麼關注一個人的生死，可現在她知道了，雖然有些晚，但也可以亡羊補牢。
男女之情，她現在才察覺出味道來，很甜，很心酸，也很苦澀，也更加痛苦。
從前都是沐絕塵默默的為她付出，現在該是她回報他的時候了！
忘了她吧，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了！
這樣你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了，帶著她的遺願和來不及走完的人生，活下去……
她在他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淚水奪眶而出，一顆圓滾滾的淚珠就這樣滴落在他的額頭上。
白紫月沒有看到，深深的看著他的眉眼，似乎是想要刻進心裡。這就是她愛的人，這就是她真心付出的人，她想好好看看。
時間到了，她只能離去。她今晚有一個重要的人要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
她的轉身，毫不猶豫，所以也就沒看見沐絕塵微微顫動的眼瞼。在她掀起帘子走出去的那一剎那，床上本該昏睡的人也睜開了眼睛。
晶瑩閃爍，轉動著淚花。
他愛的人，離他而去了！
其實剛剛他早有察覺，卻依舊假裝中招，目的就是為了讓她不再費心的為他籌謀未來，其實他的未來不需要的她的籌謀，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其他的一切，就讓他來承受吧！
他的心，隨時隨地的為她準備著，即便她不願意要，可他願意給。
……
白紫月穿戴好了披風，帶著兩個血煞一起，騎馬而去，本來她還不太適合騎馬，只是她允許自己那麼慢了，只能讓血煞帶著她。
狂風大雪都挺過來了，怕這一點風寒做什麼？
白紫月渾然不在意……
沐絕塵隱身在暗處，默默的關注著眼前的一切。
不多時他的身側又站了一個人，正是容止。
「剛剛，我以為你真的中招了……」
容止一聲吁嘆，再也沒說下去，沒想到沐絕塵早有防備。
「她怎麼說？」
沐絕塵的眼睛盯著白紫月消失的地方，嘴裡淡淡的詢問著。容止沒辦法隱瞞，只好如是說道：「她說在後半夜讓我找一輛馬車給你送出去，不管去哪，只要不再看見軍營，只要在不看見舊人，舊事就行……」
「別說了……」
他聽不下去了，什麼都不想在聽，容止知道沐絕塵的心裡難受，想要勸慰，可是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照辦吧！」
沐絕塵沉默了良久，才開口。容止有些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沐絕塵忍下心中滔天巨浪，然後才開口解釋：「我如她所願，暫時消失，容止，我不會放棄她，所以我會調理好身體，等待她需要的那天……」
聞言，容止詫異的瞪大了眼睛：「你都知道了？」
沐絕塵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他都知道了，以心換心，以命換命，他的心是最合適的！
這個毋庸置疑，所以白紫月才著急把自己下藥，把他遠遠的推走，讓他遠離這些。
容止沉默良久，最後也就釋然了。他既然已經選擇了救白紫月，此時此刻就不該有任何的猶豫。
「要不你回天寧吧，回到京城那座宅院，那裡調養比較好，又掩人耳目，而且以後白紫月註定要回那裡去的。」
畢竟那裡是他的老窩，用起來也得心應手些，那裡的東西也齊全些。
這一場兩個人的生死，有那麼一天全捏在他的手心裡，他不能出現任何的差池。
沐絕塵沒有反對，雖然現在與天寧為敵，但他畢竟不是南朝人，想辦法避開寧君延的耳目，這一點他還是做得到的。
追蹤與反追蹤，這是白紫月教他的，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的身手是白紫月**出來的。
「讓火狐跟我一起吧！現在他需要安靜，需要一個環境來療傷，我帶著他正好！」
沐絕塵的主意，容止不是沒想過，只是白紫月問起來該怎麼說呢？
兩個人一起消失了嗎？
「她若問起，你就說你讓人帶他回京城了，實話實話，她不會懷疑的！」
容止聞言，點點頭，火狐的確不適合在呆在這裡了。他自己心痛，旁人看著更心痛，尤其是白紫月，雖然她不說，她看起來風輕雲淡，但是她的心比誰都痛！
火狐沒有意見，現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個木頭人，怎麼說，便怎麼做！
沐絕塵謝絕了容止說帶侍衛的打算，他的身後還是可以的。
一傷心人，一絕情人還有一輛空蕩的車，就此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