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故人之後
「五師姐，四師兄，我要帶她在身邊。」廖芷煙不是在徵求意見，而是在通知。
「嗯，既然是對你有恩惠的人，自然臨淵閣不會坐視不理。」墨桃兮並沒有拒絕，倉青也沒有反對。
「不過，現在馬上到聖蓮教了，我們先趕路吧，至於這個小女孩，就帶著吧。我想，連掌教也不會不歡迎。」墨桃兮得體的分析著。
「苦兒，你過來。」廖芷煙又把苦兒叫到身前。
「師傅，怎麼了？」苦兒不明白，為什麼師傅又把自己單獨帶到房間里。
「這個是你娘的東西。」
「什麼，我娘？」苦兒震驚了。
廖芷煙手裡是一枚玉環。
「戴上吧，只是不要過於招搖。」廖芷煙說著。
小心翼翼地接過玉環，看著通體碧玉通透的環身，以及精美的做工，愛不釋手，最終試了試，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上。
「她娘叫鍾雨晴，是神醫谷的傳人。」廖芷煙開始講起紫衣少女的身世。
「神醫谷世代隱居，避世不出，每三年會派出一名弟子懸壺濟世，增加閱歷，如果是尋常百姓病了，都是免費看診，分文不取，如果是江湖人士受了傷急需醫治，則必須拿出心愛的東西作為交換方可以請動他們。因為在他們眼裡，尋常百姓無非是春耕秋收，平凡一生倒也乾淨，而武林人士刀口舔血，紛爭不斷，救了一個，有可能會害了更多，她們的眼中沒有正邪之分，只看你是不是付得起代價。」
看來是個奇特的門派。
「當年我和你娘遭人暗算，命在旦夕，巧遇下山行醫的鐘雨晴。當時鐘雨晴秉著神醫谷的祖訓，如果要她插手，必須拿出心愛的東西，作為交換。這把九紋玉笛是當年師傅傳給我的，也是我她揚名江湖的武器。」
「那師傅和娘後來為什麼分開了呢？」苦兒追問著。
「鍾雨晴亦沒有食言，醫治了我們，不過也就此得罪了一股可怕的勢力。鍾雨晴害怕給神醫谷帶來劫難，並沒有回到神醫谷，決心隱居，而我答應過她，將來若有任何事情，可以憑此信物找到我，我一定還她這個人情。」
苦兒覺得廖芷煙說得並不完整，似乎故意隱藏了什麼。
「後來的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又發生了一些事，我以為你娘死了，就回到了臨淵閣，沒想到今天那個小女孩，不但把九紋玉笛還給了我，還交給了我一樣你娘的東西，說明你娘之後又去找過鍾雨晴。」
「也就是說，這個小女孩，因為娘的原因，而失去了自己的娘？」苦兒心裡好像壓了什麼東西，覺得那個少女真的好可憐，而且她娘曾經幫過自己的娘，無論當初是不是有苛刻的條件作為交換，畢竟她出手相助才導致了這個少女如今成為了孤兒，多少，她的心裡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少女一味緊張著，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孩子，你願意跟在我身邊嗎？」廖芷煙問著。
少女點點頭，卻再也不肯多說半個字，只是不停地流淚。
秋詞薈看不得別人哭，自己也扎到五師傅懷裡抽噎了起來：「娘，好可憐啊，我們帶她回臨淵閣吧。」
而少女聽到這句話，卻抬起了頭，又搖了搖頭。
「你是不願意跟我們回去？放心，我們不是壞人，否則你娘也不會把你託付給我師妹。」倉青溫和地說著。
而少女還是搖頭，眼淚止不住的湧出來，看上去讓人心疼極了。
「難道你娘還交代了別的事情？」倉青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娘說，等我見到了該見到的人，就求她帶我去找我師公。」少女終於開口了。
「你師公是誰？」
「我也不知道，娘說，等我見到了笛子的主人，把這兩樣信物交給她，然後還有一封信。」
「兩樣信物？不是只有九紋玉笛嗎？」倉青有些莫名其妙，而想起剛剛似乎小師妹單獨跟她進房間談了一會，就沒有再說話。
少女懷中原來還有一份小小的夾層，裡面有一封信，因為過於緊張，信紙都已經被汗水陰濕了。
廖芷煙接過信件，匆匆展開，面色複雜，閱完之後反而更凝重了。
「這是你娘親手寫的？」好像是有些什麼需要確定一下。
不知道信上有什麼內容，倉青本想借看一下，但是廖芷煙揮手擋開了，「師兄，等此間事情過一段落，我再跟你細講，這孩子的身份暫時不宜讓太多人知道，如果可以，我會把她交到她師公的手中，如果不行，我們把她帶回臨淵閣。孩子你放心，你娘交代了，如果你師公不肯接納你，你的事情暫時由我安排。」似是怕少女不相信，還特意沖她揚了揚信紙。少女終於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葉歸期，娘都叫我小期。」
她的師公，不就是神醫谷的人嗎？苦兒疑惑著，不過既然師傅沒有當眾說出，她自然不敢多言。
「你暫且叫我小師傅吧。至於以後我們是什麼關係，就看天意。」廖芷煙說完這句話，少見的惆悵了一番。
晚上，師傅安頓好了葉歸期，又把苦兒叫到了房裡，欲言又止。
「師傅，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人什麼事？」
「故人一別，想不到已經是最後一面，今日見到當初的信物，百感交集。失而復得原是該慶幸，但是心中卻有苦楚，這件事，我們都有責任。」廖芷煙有些自責，可是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是傷在誰的手上被鍾雨晴救起，換走了九紋玉笛，而後又是誰耿耿於懷這麼多年四處追殺鍾雨晴，害得她東躲西藏，最後只留下一個稚兒草草託孤？
「師傅，為什麼不能告訴四師傅他們小期的身份？」
「多餘的，先不要問，有些事情，現在還不適合你知道。好好練功，別讓我和你娘失望。」
師傅沒有給苦兒好奇的機會，就打發她出去了。
走出房門，苦兒發現秋池傲正在院子里轉悠。問了聲師兄，她便打算回房，沒想到這傢伙拋出一句「我可是專門在這裡等你」。
什麼事？停下腳步，面對掌門人的兒子，苦兒心裡打鼓。
「我不知道為什麼幾位師傅包括我爹娘都願意袒護你的身份，但是紙里包不住火，該真相大白的時候，誰也擋不住，今年不知道怎麼了，莫名其妙的從外面招收的弟子多了這麼多奇怪的人，有一點都不親的親兄弟，有面無表情卻過分執著於六師傅的面癱，有蒙著面紗而來卻有著絕世姿容的身世不明少女，倒是讓我們這些派內的弟子覺得好奇了，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可以孕育這麼多千奇百怪的人。」
「不知師兄指的千奇百怪的人是不是包括我？」
「你不要讓我失望，我一向相信我的直覺，你絕對不簡單。」洋洋洒洒地說了一通，可是苦兒沒明白他要說什麼。而且這個壞傢伙竟然說鍾子陰是面癱，他才是笑面虎呢，比素白有過之而無不及，苦兒腹誹著。
真看不出來，唇紅齒白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哥，出口倒是這麼刻薄，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有其師兄必有其師弟。苦兒真懷疑閣主和五師傅怎麼生出這麼個笑面虎出來的，不過能聽得出來他並無惡意，只是略顯傲嬌，可能跟素白師兄相處久了耳濡目染就學會了吧。
「既然知道這麼多，何必又跑來問我？就好像我能告訴你一樣。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女扮男裝啊，怎麼說起閑話來比你妹妹還女人……」苦兒幽幽的幾句話，就看到他的笑容已經有些僵硬了，不好，趕緊跑，跟素白師兄在一起的人，難保不會記仇背後整人什麼的。
而背後傳來那句「鍾子陰是你的相好的青梅竹馬吧」差點把苦兒驚了了一個跟頭。苦兒真想學雲破辰的樣子回敬他一句「你才相好的，你全家都相好的」，不過想想，他們家除了他，閣主和五師傅，秋詞薈，都是很好的，真懷疑他是從哪裡撿來的。
葉歸期跟苦兒在一間房，此時還沒有睡下，看著她猶掛著淚痕的臉，苦兒心生不忍，江湖，平凡人嚮往江湖快意恩仇，而江湖中人又何嘗不嚮往平凡人安然一生。有些東西，可能是師傅說的，命中注定，就像鍾雨晴十幾年前遇到娘和師傅，然後小期遇到自己。
「我不會勸你不傷心，想哭，就痛快地哭出來吧。」苦兒柔聲對葉歸期說。
「我也不想哭，娘說，她最不喜歡看我哭了。」葉歸期強忍著淚水，不過顯然無濟於事。
苦兒想著，這是怎樣一個女子，獨自撫養女兒長大，卻見不得女兒哭泣。應該是跟娘一樣的人吧，而且，聽師傅說了，還是對娘有恩的人。
「我和你一樣，也沒有家人，是我娘一手把我帶大的。」苦兒盡量讓葉歸期放鬆，「而且，你看這個。」
葉歸期看了看苦兒手上的玉環，瞪大了眼睛。
「這個玉環，是你娘讓你交給別人的吧。」
「是的，我娘說，如果我見到了廖芷煙，讓她幫我找到阮侍畫，把這個玉環交給她。」葉歸期抽噎著。
「我是阮侍畫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