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問你一件事。」還握在門把上的手扭捏不自在的搓著,掌心冒著汗。
「什麼事?」夏南瑋拉過椅子跨坐。「要快點喔,我等等跟朋友有約,要去看電影。」
夏南瑄懷疑她跟弟弟真是同一個娘胎所出的嗎?怎麼弟弟的約會這麼多,她卻只會宅在家裡打電動?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幾歲的時候?」
「大概……」她記得她好像國小二、三年級的時候跟葉紹承水火不容的,那時弟弟也才六七歲吧。「六歲左右。」
「大概記得吧。」夏南瑋偏了偏頭。
「那我問你,我跟葉紹承……我跟他小時候的感情好不好?」
夏南瑋的雙眸立刻發亮,「你是不是跟他……」
「噓!」夏南瑄慌忙要他降低音量,「我是因為今天聽到魏婕妤說我跟葉紹承小時候的感情不錯,但我沒這個印象,才問你的啦。」
「魏婕妤?今天不是星期二,你跟她在哪說到話的?」
「她辭職了,所以現在在家裡幫忙。」
「她辭職了?」夏南瑋面露古怪。
「她是不是騙我的啊?」夏南瑄以近乎自言自語的語氣道,「我最近可說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總覺得大夥都聯合起來想騙我,想把我跟葉紹承湊成一對,害我誰的話都不信了。」
「那我的話你就信?」
「你該不會也想騙我吧?」難不成她當真四面楚歌了?
「姊,我沒那麼無聊。」雖然說他也挺愛看戲的。「你跟葉紹承小時候感情是不錯啊。」
「真的假的?」
「不對!」
「我就說嘛,我跟他感情怎麼可能好呢!」她拍著胸脯鬆了口大氣。
「你們不是不錯,而是非常好。」
「什麼?」她一個大踏步上前,掐住弟弟的肩,「你可別騙我!」
「我騙你幹嘛?」夏南瑋扭肩甩開姊姊的奪命五爪,「你常跟葉紹承玩在一起,好像他才是你兄弟,我是外頭撿來的。」一定是小時候受創太深,所以他後來廣交好友,免得被姊姊「拋棄」。
「可是我沒有印象,一點都沒有!」八歲前的事怎麼可能沒記憶呢,六歲的夏南瑋都記得,她沒道理連一咪咪的印象都沒有啊。
「一定是你的頭撞傻了的關係。」
「不要鬧啦,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
「我也是很認真的回答你啊!你有一次出了意外撞昏了頭,如果我沒記錯,那就是在你二年級時發生的事,說不定你就是因此失憶了。」
「但是我記得幼兒園的事耶,像萬聖節的時候,阿母買了殭屍裝給我穿,說什麼中國的鬼就是殭屍,我還哭著跟她抗議。」她哪有失憶。
「那我就不清楚了。」夏南瑋看了看手錶,「我要去換衣服了,不然會來不及。」說完,他就走人了。
留在房中的夏南瑄抱著發脹的頭,怎麼也想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弟該不會騙她的吧?
可他根本不知道魏婕妤辭職回來的事,不可能這麼短時間跟她「串供」,一起編出她曾經昏倒過的事。
苦思了好久,她忽然想到一個可以證明她跟葉紹承感情是否真的曾經好過的證物——照片。
家裡的照片都被收藏在父母房間的書櫃中,小時候還是使用膠捲的年代,買膠捲要錢,沖洗照片亦要錢,那時家中經濟情況並不好,故非重要節日或出外旅遊時,鮮少照相,因此代表小時候回憶的相冊也不過兩本。
站在書櫃前的她抽出其中一本翻了翻,裡頭的照片大概是她上國中時的了,於是她當機立斷合起抽出另一本。
相冊是照時間排列,她大約是翻到第十頁時,發現了重要證物——她跟葉紹承的「親密合照」。
她傻眼瞪著照片裡頭,手牽著手,笑得好開心的一張照片,怎麼也沒想到她跟葉紹承還當真有感情和樂融融的時候過。
合照的照片僅有一張,但已說明魏婕妤與弟弟的確沒連手欺騙她。
所以她真的是撞昏頭了才忘了這一段?
她抽出照片,合起相冊。
照理說,得到答案之後,她應該會有茅塞頓開之感,可卻更有種墜入五里霧的感覺。
她是忘了這段,但葉紹承應該記得的吧?而且看著照片的她豁然想起了件事——那就是先不理她的人,是葉紹承。
先在兩人之間劃開隔閡的,不是她,是葉紹承!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麼擋住了她的視線,同時擋住了光,讓她的周遭變得昏暗起來了。
她聽見有人在咆哮,她覺得害怕,驚慌的喊了聲,「紹承。」
在她面前逐漸立體的人影朝後退了一步,同時低聲道,「不要怕,我保護你。」
然後,有人因此訕笑,幾個大男孩朝他們逼近,其中兩個扣住葉紹承是雙肩,硬將他轉過來,面對她。
「親啊!快親啊!」
他扭動身子掙扎。
「快跑!」他朝她大喊。
她嚇得雙腳發軟,卻還是鼓起勇氣兩手撐地,狼狽的站起來。
她要去叫大人來救他!
然而她才剛站起身,另一個發現她意圖的大男孩就衝過來擋住她的路,並狠狠推了她一把,她一個重心不穩,往後倒了下去……
「砰!」
夏南瑄揉著發疼的後腦杓坐了起來。
早晨的曙光透過窗帘灑入屋內,她清楚的看清自己就坐在房間的地板上。
她竟然睡到摔下床?
四肢並用爬上床,後腦杓還疼著,故她只能側睡。
閉上眼,適才夢中的一切又在眼前浮現,她不由得睜眼。
那是夢,還是她遺失的記憶的一部分?
她依然,苦思不出答案。
在炎熱的初秋午後,葉紹承回來了。
這天是星期六,放假在家的夏南瑄早有心理準備阿母會在這天將她的「妄想火力」開到最大,一舉將她打成炮灰,畢竟在這之前,阿母已經每天拚命「洗腦」她,巴不得她在葉紹承回來的這天,就穿上新娘禮服,與他結婚去。
她煩不勝煩,但又不禁懷疑,阿母的洗腦是有用的,也或許,是魏婕妤的那番話成了關鍵鑰匙,打開了阿母的洗腦之路。
這一陣子,她很容易的去想到他,腦子只要一空閑,他的身影就會闖入,將她的思緒佔滿,但她拒絕承認是她開始在意他,而是因為小時候那渾沌不明的記憶,未解開的謎,讓她不由得將他放上心。
說起來,她不過就像一本推理小說尚未看到結局,故持續挂念著罷了,等她跟他見到面,將一切說清楚,水落石出后,他也會跟著被踢出心房,一切恢復平靜。
為了躲避阿母跟多事鄰居的炮火攻擊,假日總是睡到下午兩點左右的夏南瑄一直賴床到三點,還是死不肯起床。
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咕嚕叫了,實在難受得要命,但能拖一時是一時,她一點都不想面臨難堪尷尬的場面。
「阿瑄!」將近四點的時候,夏媽媽門未敲就直接推門進來,「你是要睡到幾點?都要吃晚餐了!」
一聽到母親的聲音,夏南瑄立刻閉眼裝睡。
「人家困嘛。」將臉埋入被子里。
「你每次放假不是打電動就是睡覺,等到星期一要上班時才痛苦得爬不起來!」夏媽媽當機立斷拉開女兒身上的被子,「起床了啦!開車去大潤發幫我買東西。」
咦?不是叫她跟葉紹承「培養感情」?
「我自己去?」她試探性的問。
「你弟跟朋友出去玩了,你爸去幫忙裡民大會的事,我要顧店沒法跟你去,東西不多,你一個人應該搬得回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的大好機會下,阿母竟然沒提議要她找葉紹承,或是主動叫葉紹承來陪她去購物?
這天是下紅雨了嗎?
阿母怎麼「轉性」了?
「好啦,我刷牙洗完臉就去。」
一直到出門前,夏南瑄還是有點膽戰心驚的怕母親臨時變卦,說不定她剛才是緩兵之策,就等她梳洗妥當,再將她踢進陷阱里。
可她東西買回來了,晚餐吃過了,父母去二樓看電視了(最後還是決定買新電視了),她窩回房間繼續打電動,這中間,都沒人提過葉紹承。
若是小提一下還正常,畢竟人家今天搬回來啦,但一個字都未說是怎樣?
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還是說葉紹承沒回來?
吼,很煩耶,為什麼平常「葉紹承」、「葉紹承」的在她耳旁疲勞轟炸,可這會卻是詭異的隻字不提了?
對了,那個葉紹承回來之後,也沒來「拜過碼頭」,她可還是記得他掛過她電話一事,更記得他說過有關於他決定調回來一事的緣由,是要當面講的。
這下是逼迫她親自登門去找他了嗎?
哼,想都別想,她才不幹這種蠢事呢!
遊戲公會的會長正在招隊員打BOSS,她二話不說響應加入。
這個BOSS皮粗肉厚,打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將BOSS打掛,她回到廣場整理裝備,有人問她要不要一起去解任務,她瞥了眼手錶上的時間,發現時針已經爬到「10」的位置,附近營業比較晚的商家也都要關門休憩了,再晚一點,差不多都要睡了……
「不了,我有事先下線。」丟給網友訊息后,她推開椅子站起,快而輕巧的下樓。
她循著上一次偷溜出門到對面找葉紹承的模式,輕手輕腳自位於廚房的後門出去,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她不用再撿石頭丟窗戶,而是縮在葉家的騎樓下,直接撥手機找人。
電話響了數聲,她好像聽到三樓處隱約傳來手機的音樂鈴聲,過一會,電話接通了。
「要幫我接風洗塵?」話機對面的男人語帶笑意,那種感覺,好像早料到會有這樣一通電話。
真不好的感覺。她摸摸鼻子,不知為什麼覺得後腦杓有點發麻——那通常都是不祥預感出現時才會出現的反應,難不成她打了這通電話是噩運的先兆?
「你想得美!」接風洗塵咧,她沒朝他身上倒泥土就不錯了。「你上次掛我電話,若沒給我個令我滿意的交代,你就完蛋了!」
「上次掛你電話?什麼時候?」
「就我問你調職的事的時候啊,你說有些話不想在電話里講,就掛我電話了。你現在給我下來喔,給我講清楚說明白!」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拖到現在才問?」怎麼這麼會記仇。
「你說你回來才要講的啊!」她又不是那種「魯小小」的人,會一直纏問不休。
「所以你就一直記在心上?」
她怎麼覺得這句話怪怪的?好像有陷阱。
「你掛我電話讓我很生氣!我說過了,我若是真的動氣,會氣很久很久很久!」
「所以掛你電話一事,讓你氣了至少一個月?」
「對!」
「你也太會記恨了吧?」
也就是她將他放在心上整整一個月?葉紹承忍俊不住彎了嘴角。
「我就是很會記恨,怎樣?你交代要不要給啦?」她忍了一個月耶,挑戰了她忍耐的極限,破了她的紀錄,不要再跟她拿喬啦!
再不講就關門放狗,拿刀砍人啦!
「『膠帶』你家應該夠多了。」好歹是賣文具的。
「吼,別跟我耍嘴皮子。」她一激動,音量就大了,連忙再壓低嗓子,「我不跟你五四三了,快跟我說清楚!」
「說清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