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立珊也說了，思妍當初就是因為喜歡汪成翰，想幫他戒酒戒掉夜生活，明知道他的目的，還是答應跟他交往，就算他後來去了美國，但思妍完全不怪他，還很高興他恢復以往的生活。

聽立珊說了這些，她覺得果然很像思妍會做的事，思妍很善良也很為別人著想，卻偏偏愛上那種壞男人，可是她現在也覺得汪成翰是真的喜歡思妍，不然兒子對他的態度那麼差，時不時見到他就要罵上幾句，但都不見他有任何的不高興，想來是真的喜歡思妍。

她會答應讓汪成翰入住民宿的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思妍常常一個人發獃，說她好像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覺得自己必須想起那個人，但又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她好氣這麼沒用的自己，看到她那個樣子，她感到很心疼。

所以說，這兩個孩子其實是互相喜歡的。

欸！她現在不去想思妍跟汪成翰之間是什麼樣的緣分，她只希望能讓那個可憐的孩子不再作惡夢，這樣就行了。

「不要……救我……我不要失去……快點救救我……啊！」

方思妍再度從惡夢中驚醒，夢中有人抓住她，接著她便躺在血泊中，她感覺自己像是很害怕失去什麼……

她起身下床，因為每回作了惡夢，她就再也睡不著了，她是個醫生，大概知道自己的情況，因為一直記不起受傷當時的事，才會作惡夢。

她問過大家她是怎麼受傷的，幾乎每個人的回答都一樣，說是她要走樓梯回辦公室，不小心踩空而摔落，但真的是這樣嗎？那麼夢中又是誰抓住了她的手，讓她如此害怕……

她下樓，坐在民宿前面的大木椅上欣賞著月夜，她笑了，今晚很幸運，有很多星星陪著她，還有，她得將這麼美的夜景好好深記在心裡，以後眼睛看不到了，她會用心去看。

其實她會昏倒，不是因為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那是她對阿姨他們的說法，她不想讓大家為她擔心。

「為什麼這麼晚了一個人坐在這裡？還有，你應該多穿件外套的。」

熟悉的聲音傳來，隨即身上被披上一件外套，方思妍抬眼看著汪成翰。「汪先生，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睡？」民宿這邊只給客人居住，她跟阿姨他們都住在隔壁房子。

「我跟一個在國外的朋友聊天。」他和喬治討論完公事，想起她阿姨說她若作了惡夢，會到門口坐著看星星直到天亮，他便想著出來看看，果真就看到她纖細的身影，他的心一陣抽痛。

「跟朋友聊到現在？是女朋友嗎？」她笑問。

「別瞎猜，我沒有女朋友，那是我事業上的夥伴，他叫喬治，我們是在討論工作上的事。」汪成翰在她身邊坐下。「你呢，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我作了惡夢，之後就睡不著了。」方思妍淡淡的道。

「為什麼會作惡夢？」他想知道原因，然後他看見她用一雙比星星還要美的明眸瞅著他，彷佛是在困惑為什麼要告訴他。「如果你願意跟我談談，我會是個很好的聽眾，而且我保證不會說出去。」

「說出去也沒有關係，反正大家都知道。」方思妍不是擔心他說出去，只是看到他，她發現自己以前可能真的認識他。「我跟你說，半年前我從樓梯上摔下來，傷到了腦部，不但忘記了一些事情，還常常會作惡夢，我總是夢到一灘血，然後很害怕的醒來，真是奇怪，我明明是個婦產科醫生，怎麼會如此害怕看到血呢？」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還是想不透。

「你對怎麼摔下樓梯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嗎？」

「嗯，不管我怎麼努力就是想不起來，有時想久了，還會覺得頭好痛。」這是她第一次對陌生人說起自己作惡夢的事。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總有一天你一定會記起來的。」

「可是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什麼意思？」汪成翰語帶焦急的問。

「沒、沒什麼，我就是很想要想起忘記的事。」她想要想起被她忘記的事，包括被她給忘記的那個重要的人，她很想在眼睛看不到之前再見到那個人，但那個人是誰呢？

見到她又在想事情，他摸摸她的頭，勸道，「不是說想多了就會頭痛，那就別想了。」

他的靠近讓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她輕笑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害我有點想睡覺了，可是我怕又會作惡夢。」

「是嗎？如果你想睡覺，可以靠在我身上睡一下。」見她遲疑著，他主動將她擁入懷中。

方思妍真的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不只給她一股熟悉的感覺，還讓她感到很安心，還有，他大手摸著她的頭的感覺，也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她打了個哈欠，她真的想睡覺了。

「好好睡個覺，我會在這裡陪你，你不用擔心會作惡夢。」汪成翰溫柔的低聲道。

「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辦法好好睡一覺了。」方思妍愈來愈困了，眼睛眯起。

「這樣好了，下次你再作惡夢，別再一個人到外面看星星，你可以到我房間找我，不管多晚都沒有關係。」

她很想問他，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難道他們以前真的是朋友嗎？只是還來不及開口，她就沉沉的睡著了。

汪成翰知道她睡著了，因此他不再說話，替她將外套拉好，親了下她的額頭。

後方不遠處，吳美華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而後才輕手輕腳的走回屋裡。

她並不了解汪成翰這個人，雖然覺得他是真心悔改，應該不會再傷害思妍了，但她還是有點擔心，可是剛剛聽到他們的談話，看見他們抱在一起，她看得出來兩個孩子是真心喜歡對方的，特別是思妍，她一直是個很堅強獨立的孩子，就算受傷了，也笑著要他們不用擔心，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依賴人，可見她是真的很喜歡汪成翰，就算忘記他了，還是很喜歡。

既然彼此喜歡，為什麼要搞成這個樣子？

現在，她的想法改變了，不再強力阻止了，如果他們有緣分的話，她不會再反對了。

沈君羿瞪著站在他面前的汪成翰，狠狠的警告道：「汪成翰，你聽好，你現在的身分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幫助思妍想起忘記的事，好讓她不再作惡夢的工具。」

「我知道。」

「還有，你最好也別對我們家的思妍有任何遐想。」

「我明白。」汪成翰點頭。

廣場上，葉立珊下了車，對著站在民宿門口的兩個男人喊道：「喂，你們兩個到底談完了沒有，都快中午了，還要不要去摘水果？」

方思妍從後座探出頭。「君羿跟汪先生是不是有仇？總覺得他們之間的煙硝味很重。」

「誰曉得他們男人心裡在想什麼。」葉立珊只覺得他們很無聊。

沈君羿和汪成翰走到車子邊，沈君羿不高興的對葉立珊說：「葉立珊，你很奇怪耶，說好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摘水果的，你幹麼還邀請這傢伙？」

「人多才熱鬧，這樣也比較好玩，而且思妍也同意了。」葉立珊搬出方思妍當救兵。

假日若沒有其它的事，葉立珊會來花蓮探望好友。她始終對思妍感到很愧疚，雖然瘋婆子潘亞莉已經死了，她對思妍會受傷還是耿耿於懷，如果她早點說出真相，如果她當時有好好抓住思妍就好了。

吳阿姨他們原諒她，讓她很感動，因此聽說思妍常常作惡夢，甚至影響到身體健康，她更想盡辦法想幫思妍擺脫惡夢糾纏，她問了院內的精神科李醫生，李醫生給了建議，讓思妍想起意外發生時的事，這樣也許就能終止惡夢，不然繼續下去，對腦部曾受傷的思妍來說不是件好事。

她和吳阿姨、執行長都想了辦法讓思妍記起摔下樓梯的事，可是已經好幾個月，思妍不但想不起來，作惡夢的情況還愈來愈嚴重，她才想到讓汪成翰試試看。

她和吳阿姨討論了很多次，起初吳阿姨跟文超表哥都不答應，是上次思妍又昏倒之後，吳阿姨才妥協了。

沈君羿不高興的嘖了聲，隨即討好的對方思妍笑了笑，之後跟汪成翰上車，一起前往附近的西瓜田摘西瓜。

十多分鐘后，站在一大片的西瓜田前，沈君羿感到很訝異，因為他一直以為只有西部才有種植西瓜，原來花蓮也有。

那可以自己摘，也可以請西瓜田的主人幫忙摘，不過既然人來了，當然是要自己摘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