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他如茅塞頓開,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

他在開車上的確比較毛躁些,愛開快車,討厭有車子擋在他前方,說不定吳朗晨就是看過他開快車,所以故意裝神弄gui提點他。

真是多管閑事。

不過她的話還是在他心中起了漣漪,從那天起,他出門開車比往常更為小心謹慎,不隨意按喇叭,也不隨意超車,安全車距更是能遵守就盡量遵守。

然而,人算,永遠敵不過天算。

當他估量著這旅途順暢,應該可以在一小時內就抵達桃園國際機場時,後頭忽然傳來砰然撞擊聲。

他詫異抬眼望向後照鏡,一輛載滿鋼筋的大貨車因旁車超車不慎,捲入大貨車底下,大貨車因而打滑,先是撞擊中央分隔島,再以極快的速度往前方衝來。

葉凱邦大吃一驚,迅速轉動方向盤想避開險境,然而不過只是一瞬間,大貨車的尾部撞上他的車屁股,將他推撞上前方的房車,他的額頭即將狠狠撞上方向盤時,安全氣囊彈了出來,擋住了沖勢,就在此時,他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什麽朝他的頭狠狠踹了一下,害得他人不得不往旁歪,接著肩膀強烈疼痛,就不省人事了。

「凱邦……凱邦?」

葉凱邦迷迷糊糊張眼,才剛瞧見母親擔憂的神色時,自肩膀與腿上傳來的劇烈疼痛感讓他呻-吟了聲。

「他醒了!」葉母開心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真的醒了。」

一旁的葉父欣喜的眼眶含淚,嘴角上揚。

「啊……」他全身都好痛啊。「媽……我好痛……」

他不僅覺得全身疼痛,還僵硬不太能動,連脖子都被制約了,只能看著上方的景物──一盞孤寂的日光燈、白色的牆壁,眼角隱約可看到點滴架,再來就是父母晃來晃去的臉了。

「他很痛!我叫醫生來。」葉母立刻按下叫人鈴。

「請問有什麽事嗎?」護士輕柔的嗓音自擴音器傳來。

「我兒子醒了,他說他很痛,可以請醫生來一下嗎?」

「請稍等一下喔。」

過了約莫十分鐘,值班醫生過來,檢視過他的情況,並幫他打了止痛藥。

「他的情況還不錯,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醫生淺笑道。

「我快……我快痛死了,而且我……我覺得我全身都不能動。」止痛藥尚未發揮作用,每次開口說話都像要他的命。

「你遭逢巨大車禍,只有你的傷最輕,該感謝上天保佑了。」醫生道。

「是啊,凱邦,」葉母激動拭淚,「死了好幾個人,一個還在加護病房尚未脫離險境,只有你還活著並醒來了啊。」

「你真的很幸運,鋼筋整批倒下來,竟然只穿透你的肩膀。」一旁的葉父道。

葉父雖不像妻子哭得雙眸紅腫,但也可見他眼中閃著寬慰的淚光。

「鋼筋倒下來,穿過我的肩膀?」他倏忽想起他失去意識前,的確感覺到肩膀非常的痛,像誰拿了把槍把他的肩轟掉了。

「那時的情景是,你被夾在兩台車中間,後頭的大貨車上的鋼筋還穿透車窗往駕駛座插入,你竟然有足夠的時間反應倒向一旁,所以鋼筋只穿透你的肩。」葉父解釋道。「除此以外,你因為被包夾,車體受到擠壓變形,所以雙腳亦受到夾傷,消防人員是把車子鋸開才把你拉出來的。」

沒想到他竟然經歷了一場死亡車禍,並大難不死?!

這時,忽然有道聲音幽幽傳來,「你最近最好別開車。」

他心頭一驚,「誰?」

「什麽?」葉家兩老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房內還有誰?」該不會那個吳朗晨也在吧?

「就只有我們兩個,醫生已經出去了。」葉母道。

難道他是出現「幻聽」了?

對了,那個吳朗晨……曾警告過他別開車的吳朗晨,該不會她有顆水晶球可以預言這一切?

以前他抱著鴕鳥心態,不想去碰觸她那詭異的眼神(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不見的……他連說出那個字都會心驚),但現在車禍都發生了,他幸運的死裡逃生,而且……

他還記得安全氣囊彈跳出來時,那狠踹他的力道……

要不是他被硬「踹」往右邊去,那鋼筋勢必貫穿他的頭顱。

「媽,你可以叫便利商店的那個女生來嗎?」

「便利商店?」葉母一臉莫名。

「就是工廠附近的那家便利商店。」

「你說白班的朗晨,還是晚班的喜暮?」

「朗晨,吳朗晨。」

葉家兩老互換心照不宣的一眼。

「好,我會跟朗晨說你車禍的事的。」葉母點頭。「要她晚上來照顧你嗎?」

「照顧?」葉凱邦傻眼。「她幹嘛來照顧我?」

「沒關係啦,雖然我比較喜歡胖一點的女孩,不過朗晨看起來乖乖的,也不錯啦。」葉母彷佛要他安心的道。

「她是太瘦了,臉色很青白,我看拿補湯來給凱邦的時候,也順便燉只雞給她補一下。」葉父的提議獲得妻子大力贊同。

「說不定補一補人就胖了。」葉母呵呵笑。

「爸、媽,你們在說什麽?」葉凱邦氣結,這兩人一搭一唱好像真有那回事。「我跟吳朗晨什麽關係都沒有,我甚至幾乎沒跟她講過話。」

除了那句讓人背脊發寒的:你最近最好別開車。

「那不然叫她來幹嘛?」兩老可迷惑了。

「我有事要問她。」

「什麽事?」葉母問。

「你別管。」怕父母纏問不休,他又加了句,「我以後再跟你們說。你跟她說,我出車禍了,有事要問她,請她來醫院一趟。」或許是止痛藥發揮作用的關係,他覺得疼痛已消解,而人竟逐漸有了睡意。「媽,拜託你了。」

「她知道你出車禍啊。」

「你跟她說的?」

葉母點頭。

她是確定兒子從gui門關走出,到便利商店買了一些住院需要的用品時,跟吳朗晨聊到的。

「那她有說什麽嗎?」

「她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葉母每次想到這句話都覺得心頭毛毛的。

「什麽話?」

「『應該還活著吧。』她這樣說的。」

那時新聞已經報導這起死亡車禍,但記者尚未得知送入加護病房的兩人生死如何,朗晨那句話好像早就知道兒子會安然無事似的。

葉凱邦聞言,心跳了好大一下。

她果然知道!

「媽,叫她今晚就來。」

吳朗晨那晚並未出現。

她拒絕了葉母,堅持不肯去醫院。

就算葉凱邦退而求其次希望用電話與她聯絡,她亦拒絕。

直到三個月後,葉凱邦出院了,才在便利商店見到她。

「歡迎光臨。」一瞧見是他拄著拐杖進來,吳朗晨毫無意外之色。

與以往不同的是,吳朗晨這次望向他的眼後,就未再移往他的肩上、腳邊、身後,甚至頭上了。

好像他身邊啥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乾乾凈凈的一個。

葉凱邦一直等到便利商店內的客人都走光了,才來到櫃檯與她搭話。

「你早就知道我會出車禍?」他劈頭就說出來意。

吳朗晨定定看著他,「我不知道。」

「你那天不是特地警告我不要開車?還說你不知道?」

吳朗晨微蹙了眉頭,「是我害你出車禍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對我語氣那麽凶幹嘛?」吳朗晨不悅道。

葉凱邦一愣,這才發現,原來這女孩並不像外表以及平常那樣給人文靜纖弱的印象,她是有脾氣的,而且似乎不太好惹。

說不定誰惹毛她,她就會在晚上十二點釘稻草人、下蠱之類的……說不定她還有養小gui,只要誰敢惹毛她,她就派遣小gui去報復。

葉凱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抱歉,我只是一時太心急了。」他等她等了三個月,終於等到問清楚的機會,就忘了控制語氣了。「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嗎?」

「恭喜你平安出院。」她不冷不熱的回了句毫無關係的話,離開櫃檯,整理擱置在一旁地上的貨物。

「小姐,你看我的眼神一直很奇怪,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什麽東西?還有你預言我會出車禍又是怎麽回事?可以拜託你告訴我嗎?」

要不是因為出了車禍,他是決計沒那個勇氣問清楚的。

他在gui門關走了一遭,幸運的離開,雖然這拐杖還要拄兩三個月,肩膀只要一遇到天氣變化就會發疼,但那場車禍,他是唯一的倖存者,而他得以留在陽間,主要原因不只是因為她的警告(不過若他那一陣子當真都不開車,說不定連拐杖都不用拄?),還有那道救了他(像被踹)的玄妙力道。

因為性命得救,他恍然大悟那「跟隨」在他身邊的,也許不是什麽可怕的厲gui,或者「抓交替」的惡gui,而是救助他的好gui?

啊……他竟然敢說出那個字了,可見他是真的不怕了——跟在他身邊的那一位。

「貓。」吳朗晨沉默了一會後,忽道。

「什麽?」貓?

「救你的,是一隻貓。」

她注意他很久了。

約莫是一年前,她來此便利商店工作後,每一次他只要來商店買東西,她的視線就很難不往他那兒瞧。

不是因為他長得特別帥(其實也真的還挺帥的,高鼻深目,肌膚白嫩,活脫脫是個讓人想樞他下巴,豢養起來的俊美型男),也不是他身材特別高大健美(他的身高一七五,不是特別高,但是比例極佳,要不是她曾經聽到他跟他朋友說他身高一七五,她一直以為他有一八〇),更不是他嗓音像廣播主持人一樣充滿磁性(他的嗓音不特別低沉,是夜裡聽來舒服的斯文嗓音),而是他老帶著「動物」進門。

這些動物常盤旋在他腳邊,或坐在他肩頭,或是趴在他頭上,每隔一陣子就會換一隻,讓她不由得咋舌怎麽有人跟動物這麽「有緣」。

她總是很低調的不要讓動物們發現她瞧得見牠們,即使她常忍不住因好奇

而在他入門時看上個一兩眼,也會很快的將視線別開,或者乾脆移到葉凱邦的雙眸,讓人以為她是在瞧著他。

不過或許是因為老是瞧他瞧久了,莫名的,就很在意他來了。

動物們會離開時,通常是在「報恩」之後。

偶爾,葉凱邦帶著小傷進便利商店,就表示先前跟在他身邊的動物已經報過恩,升天去了。

牠們沒有辦法扭轉乾坤,只能想盡辦法大事化小,所以本該是被撞飛的車禍,因小狗絆出一腳,變成摔地的擦傷;原本應該是從天而降砸頭的花盆,因為老鼠咬了他腿一口,變成被花盆碎片割傷……

可那些禍事對比這次的事件,都是小事,沒有一件危及生命。

三個月前,他帶來的那隻虎斑貓,跟其他的動物不同。

牠常一臉憂愁的看著葉凱邦,很無助的在他肩上走來走去,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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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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