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謝文希手指撓撓牛奶的耳朵,覺得癢的它,伸出貓掌與謝文希對打。
「你的飼主真是走火入魔了。」她堅持不說「媽咪」。「就算她證明他是清白的,人家又不會感恩圖報、以身相許,你說對不對?」
傻了呀,真是!
不過是個粉絲,又不是親人或愛人,幹啥為他做這麼多?
花了一萬多塊才抽到的體驗券,人家可是隨便在她臉上抹抹就把人打發走,相對於其他讀者那樣用心的整體造型,謝文希只覺得朱兆潔真是可悲又可憐,雙腳陷入泥沼無法自拔了。
偏偏她還不計較呢,還替人家找理由,猜他可能剛好有事要忙,分明就是鴕鳥心態,不想去正視對方避她唯恐不及的想法。
「都是你害的!」謝文希用力揉牛奶的小臉。「都是你害她死心塌地的喜歡上程堯桀的!」
「喵——」牛奶抗議的長喊。
網路上開始流傳一則影片。
幾乎是隱居狀態的程堯桀還是因為助理趙玉華的轉寄,才知道有這影片的存在。
影片敘述一個怕貓的大男孩,怕剛出生沒幾天的小貓淋到雨會有生命危險,明明怕得要死還是撐著傘替小貓遮風擋雨,並想辦法要為小貓找一個家。
小貓平安長大后的可愛模樣亦安排在影片中,活靈活現的大眼睛,活潑可愛的動作表情,教人一眼就愛上。
程堯桀一看便知這是誰做的,並因此找到了支持他的網站。
這部手法明顯青澀、外行人所製作的影片,意外的有種未經任何雕琢修飾的純樸,而打動了某些人,按贊的支持者變多了,站在不同立場的網友針鋒相對,使得網站上的留言區一片熱鬧。
他托著腮在網站閱覽留言,心想,莫非他真的替一隻小貓撐過傘,只是他忘記了?
倒了杯酒,他走來陽台,兩臂並放矮墻上,下巴放上,看著公園綠地企圖回想,不過只要一想到貓,就又想到小花(或小黃),他迅速搖搖頭,不願再回憶。
他當初就是因為喜歡這座公園,故預售屋廣告一打出來,他就立馬下訂買了房。雖然視野最好的高樓層沒搶到,從五樓看過去綠地更清晰,拂面的風隱約帶著樹林的清新氣味,尤其是下雨天,味道更是強烈。
下雨啊……
他在一個下雨天為一隻貓撐傘?
有可能嗎?
公園那有人抬起頭,視力良好未近視的他以為是記者,他不閃也不躲,了不起被拍到落魄的樣子,反正現在也沒人在意了。
轉過身喝了口威士忌,視線觸及桌上的筆電,他猛然想起那身影是屬於誰。距離遠,臉龐過小而模糊,說不定是他看錯了。
他奔回屋,翻出望遠鏡,躲在矮墻下,偷偷的以望遠鏡在對面公園尋找,然後在一棵樹下找到鬼祟身影。
真的是她?
她怎麼會知道他家?
那女人是跟蹤狂!
虧他剛才還覺得感動,並認真的想在記憶裡頭搜尋是否真有這段往事,怎知,那女人的變態行徑就被發現了!
他氣怒回屋,將望遠鏡放回原處。
經過客廳茶几時,大手用力蓋上筆電螢幕。
她知道她的行徑很像變態跟蹤狂——謝文希每次都這麼說她,可是只要一到休息時間或是放假時,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腳走來公園「散步」,順便看有沒有機會能親眼見到程堯桀,親眼得知他是不是還安然健在。
太陽曬得讓人發暈,她走來大樹下的長椅坐下歇了口氣,拿出背包中的礦泉水就口。
最近她中午休息時間常不見人影,同事還笑問她怎麼宅女轉性了。以前她都買了便當回醫院,吃完就在休息室看電視,她懶得出門還是個重度的電視寶寶眾所皆知,就連回家也是守著電視,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順心意,現在卻是休息時間一到人就不見蹤影,直到一點半休息時間到才回來。
知道這件事的謝文希說:「這叫愛丟卡慘死!」
才不是這樣呢,她只是關心他,怕他出意外而已,才不是什麼愛不愛!
她是他的粉絲沒錯,她很喜歡他沒錯,她一直注意他的消息沒錯,她……「如果他要跟你交往,你願意嗎?」謝文希一句話就堵得她無法回嘴。
她沮喪蒙臉。
她願意。
「就說你喜歡他、愛他,還否認。」謝文希翻了個白眼。「暗戀電視上的明星是不會成功的,你還是跟我去聯誼吧。」
她才不要去聯誼,她沒心思交男友,壓根兒沒想過結婚,她才不要去浪費別人的時間還有自己的時間。
而且跟陌生人面對面坐著多不自在啊,她連手腳都不知要往哪安放,恐怕聯誼時間結束她都還未看清對方長相,還是饒過她吧。
不知道現在程堯桀怎樣了?
她費盡心思,翻書學習做了一個flash動畫,運用了點小手段讓它在網路上大為流傳,得到的成果褒貶不一。
有人說這是程堯桀自己做出來消毒的,有人說做得太糟糕連看都看不下去,還有人說賤人就是矯情,毀人容還敢打溫馨牌……
雖然謾罵的話一堆,但她很高興還是有些正面的回應,與她站在同一陣線,支持程堯桀。
不曉得他有沒有看到那段影片。
他心底的感想如何呢?
「你可以別再這樣做了嗎?」
身旁突然有道男聲響起,將她駭了一跳。
速速回頭,她身旁不知何時坐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神的她完全沒注意。男子戴著一頂鴨舌帽,留著鬍子,還戴著一副黑框大眼鏡,要不是那雙迷人的眼睛,她還真認不出對方是誰。
程堯桀。
她迅速低眸,心臟跳得飛快。
他還好好的!
她欣喜若狂。
見她迅速低下頭,程堯桀以為她是意圖被識破而心虛,口氣更差。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納悶抬頭,依然不敢直視他的眸,只好看著他滿下巴的黑胡。
「什麼……什麼目的?」
真要說目的,也只有一個,而那目的已經達成了。
他不只安好,說話還挺有中氣的,只是一開口就是酒臭味,濃烈得快要熏死她,可見他喝了不少酒,一定是因為心情煩悶吧。
「你竟然跟蹤到我家來?你是怎麼知道我家在這的?」程堯桀慍怒低吼。「我是因為看到新聞,看到……記者在你家門口問話,這附近我很熟,所以……所以一眼就看出你家在哪,但我不是跟蹤,我是……」
「你在我家面前的公園站哨,還說不是跟蹤?你到底想怎樣?」
程堯桀音量雖低不引人注意,但語氣非常惡劣,朱兆潔心陡地震顫,感到驚恐。
「因為最近都沒有你的消息,我想知道你好不好而已。」「好不好?」他冷笑,「有我的新聞出現才不好,還是你巴不得看到我死在家裡的新聞出現?」
「當然不是!」她急切否認。
「你根本是個變態!」
雖然謝文希說過數次她是變態跟蹤狂,但那都是玩笑,她從不曾放在心上,可親耳聽到程堯桀如此罵她,血色瞬間從她臉上失去,一道寒意自背脊下方竄起。
「你希望我跟你在一起?愛上你?跟你結婚?是不是啊?」
「不是的,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好好的……好好的生活、生活著而已……」
「你騙誰啊!」
「是真的!」她急辯,「我有……我有一個弟弟也是這樣,他得了憂鬱症,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出來,還常亂買一些奇怪的東西,但我們不知道他生病了,還罵他,一直……一直到他自殺才知道事態嚴重。雖然他後來得救了,但我很後悔當初對他關心太少。我聽說你都關在家裡,我怕你、怕你也……」
「別再編故事了!」他忍無可忍、不怕被認出來的吼出聲,「一下小貓、一下你弟弟,下次又要出現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了?」
她抬眼,望進他眼底。
「對不起。」粉脣囁嚅般低喃,「我知道你安好就好了。」
她站起身,快步走開,一出了公園,朝動物醫院方向飛奔,一個不慎,摔個狗吃屎,她慌慌然沒時間審視身上的傷口,急速的只想快點離開。
她是被討厭的。
她終於願意正視。
一隻厚實的大掌忽然伸到她面前,她訝異抬手,發現伸出援手的竟然是程堯桀。
他竟然願意拉她一把?
由於太過驚訝,她傻愣愣的沒有任何回應與動作。
大手更伸往她的方向,幾乎快碰到她的臉了。
「快起來!」沉沉的音調有著不耐。
她這才如大夢初醒般,回握他的手,借力起身。
然而,她站起來后,他並未放開,反而拉著她往大樓方向走。
「你要去哪?」
他頭也不回,幾乎是拖拉著她來到他的住處。
他要做啥?
該不會是要幫她敷藥吧?
嗚嗚……他果然是她心中那個善良的大男孩,就算怕貓也替它撐傘,雖然討厭她還是為她敷藥。
她怎能不喜歡他呢!
來到他家,程堯桀進了門就直接右轉,朱兆潔都還未看清楚屋內的裝潢擺設,人就被帶到了卧室,直接被扔上了床。
腦子尚未轉過來,程堯桀已爬上床,雙腳分跨她身子兩邊,雙手撐在她頭側,俊容直對著她,滿口酒氣沖著她而來。
「你想要的就是這個吧?」他笑,五官有著猙獰的扭曲。
這個?
這個是哪個?
她怎麼聽不懂?
「什麼這個?」她怯怯的問。
他離她太近,讓她好緊張,而且她現在躺著的地方是床吧?
是他的床嗎?
他讓她躺在他的床上是要做什麼?
她的傷勢並未嚴重到需要卧床休息啊!
而且他的姿勢也太曖昧了,感覺很像是……準備嘿咻的姿態?
乍然意識到此點,她面色一驚,而程堯桀的臉已經俯下,直接吻上她的頸項,軟舌舔舐她耳後的敏感處,製造出絲絲麻癢。
她霍然醒悟他剛才的問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以為她窮追不捨,是要獻身,是想跟他一夜歡愛。
她才不是這樣的女人!「放開我!」她大喊,雙手推拒他的肩。
「閉嘴!」巨掌箝制下巴,阻止她吼叫。
「你敢碰我,你就必須負起責任,必須娶我還有善待我的下半輩子!」她威脅。
他一副她在說笑的訕笑表情,「你也老大不小了,遊戲規則該懂得,像你這種女人不就是巴著明星光環嗎?」
他竟然這樣想她?
「我若是巴著明星光環,也該是巴身價好幾個億的周董,說不定還有電影女主角可以演!」
她既憤怒又失望,抬腿往他胯間的要害撞下去。
「啊!」程堯桀痛喊一聲,抱著被撞疼的地方,往後跌坐在地,滿腦子的酒精揮散,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朱兆潔一骨碌爬起,拉整衣服。
「我對你太失望了!」她雙手握拳,朝他用力大吼,眼淚跟著飛濺而出。
拖著膝蓋擦傷的腿,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包,她哭著離開了程家。
抓著胯下倒卧在地上的程堯桀過了好一會兒劇痛感才逐漸散去,但他依然躺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他苦笑。
他真的很差勁!
真的真的非常差勁!
他是在搞什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
他這樣的作為,不就好像在昭告挺他的粉絲,他的確有可能做出在粉底裡頭摻入化學藥劑,毀他人容貌的傷天害理之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