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會咬人的狗不叫

第七十六章 會咬人的狗不叫

像南飛的雁一樣,一群規矩的鳥兒裡頭,總能找出一隻不太規矩的鳥,不太規矩的鳥往往容易被鷹盯上,而現在那隻不規矩的鳥兒就是宋箏。

可鷹也有不規矩的時候,吃慣了離群的雁兒,就喜歡盯著飛得正經的鳥兒。

我一直垂著眸子,蓉太妃做什麼我也只能從眼角餘光里看個大概,不過從短短几眼裡,我也看出她明明二八的年紀,卻要故作姿態的裝出很不討喜的慵懶樣子。

怪不得她不得先王歡喜,後宮里仗著赫連家勢力風生水起了這麼多年,卻也只是個妃位。

我又不動聲色的瞧了宋箏一眼,她端正坐著,昂首挺胸。

太過老成的女子是不討男人喜歡的,不過若有宋箏這樣的女子做朋友人生一定很暢快。

我這邊正神遊千里,上首的那位卻已經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只見蓉太妃對宋箏用下巴指了指我:「你雖來的遲,規矩倒還周全,不像這位恃寵而驕,既是請安連姓名都不願提,是覺得自己身份高貴,本宮聽不起你的名字嗎?」

蓉太妃話雖說的輕飄,裡面個中罪名我可是承受不起的。沒猶豫,我起身又跪在殿內,重新行了禮。

「臣妾顧君珏初入宮門,禮數不周,還請太妃娘娘恕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要是真不知道我是誰,那我甘願把昭平宮所有的地磚全吃下去。偏偏人在宮裡呆久了,做戲的功夫做的十足,指鹿為馬的事情倒是人人附和。

「顧君絕……」蓉太妃研究著我的名字笑道:「顧相雖然的確才疏學淺,但也不至於給自己的女兒起這麼個晦氣名字,想必你在相府的日子過的也不熱乎。」

她沒讓我起來,不知道是話說多了忘了還是故意想讓我這麼跪著,但我寧願相信是後者,至於她辱罵我爹,我忍著。

上首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瓷器碰撞的聲音,我猛然抬頭對上的是蓉太妃藏著笑意的嚴苛嘴臉。

「靜妃你可知罪!」

「……臣妾不知。」我有點發慌,不知道自己哪又得罪她了。

可以想象蓉太妃此刻肯定是端著個義憤填膺的冷笑臉,心裡卻得意的上了天:「顧君絕,你這個名字可是大有深意啊!這宣德誰為君,你又是想要誰絕?」

我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果然她雖然找事,卻翻不出什麼花來,折騰來折騰去,卻還是在我名字上下功夫。

「太妃娘娘有所不知,家父為臣妾取得名字的確藏有深意,卻不是娘娘所說。君珏得珏是美玉,詩經有云:投君以木瓜,報之以瓊珏。君珏得名字取得就是其中情意。而且王上也曾誇君珏名字起的好。」

我這話都是睜著眼睛說的瞎話,林軒從沒誇過我的名字好聽,我爹更不是因為那句詩給我取得名字。我的名字是相師所取,用意是以煞制煞,剋制我的壞運氣。

可是現在看來,再煞氣的名字也克不住我與生俱來的壞運氣。

上首傳來輕微的瓷器碰撞的聲音,我猜想著應該是蓉太妃端著茶杯思索什麼,我哥早告訴過我,蓉太妃想壞點子的時候,就喜歡這個動作。

趁她不說話,我又道:「娘娘若真覺得君珏名字晦氣,那便呼臣妾小名含玉吧。」

「算了……」

我微微抬頭,蓉太妃在笑:「王上都誇你名字好,此番確是我錯怪你了。起來吧,地上涼,總跪著多難受。」

我在心裡罵了她祖宗,面上卻做感恩戴德狀:「臣妾謝娘娘體恤。」

我剛坐下,屁股還沒挨到凳子面,上首的那位又有了新花樣。

「咦,靜妃的手指是怎麼回事兒?」

我看著蓉太妃故作驚訝的表情,也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臉憋成純良無害的小白兔:「這是臣妾不小心被修眉刀劃得,不礙事。」

「那怎麼行?」蓉太妃依舊皺著眉頭,做戲做的都是全套的:「王上寵著你,不嫌棄你與陳國曾有過婚約,硬是讓你在顧相的喪期嫁過來,如今傷了,怎麼好侍奉王上?」

她句句戳到我痛處,我卻除了將指骨握的發白,而不能有一句辯駁之語。她的話雖難入耳,確是大實話。

「秋菱,去拿些上好的金創葯來給靜妃用。」

蓉太妃的陪嫁宮女秋菱手腳甚是利索,只一會兒功夫便抱著個匣子跑了過來。

我自然知道蓉太妃沒安好心,那葯里指不定加了什麼料呢。

秋菱頗有陣勢的將匣子往我身邊的案上一放,對我施了個小禮:「靜妃娘娘,就由奴婢來為您換藥吧。」

我瞧了她一眼,覺得她笑嘻嘻的樣子落到我眸里定是洪水猛獸的模樣,轉臉我對蓉太妃道:「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領了,可當著這麼多姐妹的面看這血淋淋的場面,多少嚇人了些。不如臣妾收了娘娘的葯,回到宮裡再擦。」

蓉太妃哼了聲,又換上了冷笑:「靜妃這是瞧不上本宮的婢女嘍?」

我無奈:「臣妾沒那個意思……臣妾遵命就是。」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秋菱用棉簽沾了瓷瓶里的藥水醮到我指上,登時一股火辣辣的痛意從我手指尖一路蔓延至胸口,我額上冒了一層白毛汗只差沒喊出來,可是那天殺的秋菱仍在雪上加霜的給我擦著那藥水。

與其說我此刻擦的是藥水,還不如說是混著鹽的辣椒水,有那麼一刻我還在想,這瓶葯不會就是辣椒水吧?

好不容易受完了罪,我縮回包的像粽子的手,只覺得手是被放在火里給燒熟了樣沒了知覺。

蓉太妃一番刁難也完了,八成是覺得我不吭不響的順從樣子沒意思,玩累了便讓我們都回去了。我抱著廢手錶情猙獰的出去,瞟見臨近的幾個妃子面色各異。

可不各異?本來起了大早獻殷勤,如今卻是我一人成了焦點,活脫脫的給她們來了個後宮小插劇。

這其中肯定會有人在笑,也必定有人在哭。

我正前面邊走著邊心疼自己的小手,後面卻傳來了不怎麼和諧的聲音。

回頭,我嘴角噙了笑,裝完了孫子該換我裝大爺了。

「宋箏記得安妃的惜蘭殿在那邊,你怎麼往這邊走?」說話的是宋箏。

宋箏沒給什麼好臉色,安蘭若卻笑盈盈的施了個禮,外加別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道:「蘭若初來宮裡,各處都生疏,所以想多和含玉姐姐說說話,熟絡熟絡姐妹情意。」

我只回了她一個敷衍笑臉,大家都是狼,還扮什麼羊?

宋箏卻不像我這般虛偽:「若是覺得宮裡生疏,就多去找幾個宮人四處帶著轉轉,大家都是初來乍到,若人人都因生疏找靜妃熟絡感情,那豈不要累死她?」

這宋箏果然有意思,關於她的有用信息我哥給我的很少,不過這人透著一股正氣,倒不像會在背後捅刀子的小人。

她既為我擺脫安蘭若,我自然要承她的情,於是對安蘭若道:「真是不巧,昨夜睡的晚,今天便覺得乏了,不如安妹妹先回去,隔日兒有空了再聊也不遲。」

安蘭若面有難色,可我話都說出口了,她也不好再求,只得鬱鬱不樂道:「那妹妹先回去了。」

等她走遠,我才看向宋箏,剛想對她大方的做個同行的手勢,她卻風風火火的拉著我一路跑到一處噴泉邊:「還裹著這害人的葯,是嫌手爛的慢嗎?」

我聽她說手會爛,嚇得僵住,還好她夠鎮定,迅速拆了我的紗布然後用清泉水幫我把葯給沖乾淨。

手上冰涼涼的感覺緩解了痛意,可我還是惦記著她那句話:「宋箏姐姐,我的手不會真爛掉吧,她……怎麼會那麼大的膽子……」

宋箏看我一眼,有點鄙視的意思:「我就這麼一說,你還真信?」

「我……」

她從懷裡掏出瓶葯,要給我敷上,我有點戒備的縮了下手。雖然宋箏到目前為止,似乎都沒什麼惡意,可我卻也要防著她。

「不擦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宋箏沒好氣的把葯又塞回了腰帶里,然後轉身便走。

我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成了亂咬呂洞賓的狗,有點後悔我叫了她一聲。

她回頭卻依舊往前走:「會咬人的狗不叫,離安蘭若遠點。」

她步履生風,只一會兒便沒了影子,我有點悵然的坐在台階上,覺得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娘娘,馬上就要入冬了,地上涼,您不如起來阿雅陪您走走。」我看了阿雅一眼,被她扶著隨意散步,走著走著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荷塘邊,我站住,像被滿塘碧葉吸住了魂魄。

「娘娘,宮裡到了這個季節,居然還有綠荷,只是花都謝了,沒什麼可看的。」

阿雅自然是覺得沒什麼好看,可我卻不同。我看到荷就會想起楚譽,想起他身上無論何時都帶著的淡淡荷香。

可我知道我也只能看看滿塘禿荷了。

從懷裡拿出一隻墜著玉鈴的白色髮帶,我凄凄的看著,任憑寒涼秋風吹過,帶起鈴鐺的一片輕靈響聲。

風吹的大了點,將我指上的髮帶帶到了塘里,只一會兒就沉了下去。

「娘娘掉了什麼東西,要不要奴婢叫人撈上來?」

我伸手攔了阿雅,眸中像是蒙了厚重的霧,將一塘荷葉看作了綠色的毯子:「舊物,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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