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遺產已替換,可買

第81章 遺產已替換,可買

「你們這兩天忙老葉的事,估計都沒顧上看新聞。」

老周過去將兩疊報紙拿過來,攤在茶几上,繼續給秦玉珠捏肩。

秦玉珠低頭瞥去,標題是醒目的黑體大字,一份寫着「驚天逆轉,婚禮取消,裴至有顏有錢,任性玩心跳」,另一份寫着「董事內訌,青木集團在美上市前景堪憂」。

秦玉珠愕然,趕緊正身拿起報紙詳細看了一遍,半晌,放下報紙發獃。

晚上洗漱完畢,二人躺在床上,秦玉珠翻來覆去睡不着,老周以為她在想着白天追悼會上的事,秦女士橫了他一眼,「該幫他操辦的後事都幫了,我也算仁至義盡,剩下的事該他那個小老婆自己處理,誰還有那份閑心為他睡不着?」

老周默了默:「小老婆?那大老婆是……?」

秦玉珠察覺失言,掐了老周的腰一把:「還說你不吃醋!」

過了幾秒,秦女士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在想那個裴至,取消了婚禮又怎麼樣!原因我是不知道,但是,他愛我女兒愛得不純粹,始終是把他自己,把他的公司放在第一位,更別提他還有個一直反對珍藏的親妹妹,把女兒交給他,一定會受委屈,我不放心。要說結婚對象,我覺得小郁比他強上百倍。」

老周接話:「郁秘書穩重心細,脾氣溫和,對珍藏確實用情用心。不過,孩子們的事,還是讓她自己作決定的好。」

「不行。我的珍藏從小是個傻丫頭,對感情的事愚鈍得很,第一次就是因為不聽我的話,找了那個趙多寶,算是瞎了眼,現在追悔莫及。我也一直後悔那時態度沒能更強硬一點,現在,我絕不能讓她再錯第二次。裴至的事我會瞞着她。」

「說不定她自己會看新聞。」

「她現在傷心還來不及,哪有那份心情?這幾天我看她情緒很不穩定,正是最傷心的時候,小郁努把力,趁虛而入,一定有機會,等她看到新聞,也許跟小郁已經成了。」

老周被子下的手動了動:「不說孩子們的事了,不如我們先成一次?」

秦玉珠翻了個身:「剛操辦完葉遠堂的追悼會,誰有這份閑心?」

老周:「……」女人啊,說啥都是她一張嘴。

*

老葉走後,除了珍藏傷心,日子最不好過的應該是小嬌妻謝潔蘭。

對方家屬為了賠償款可以多判一點,除了三天兩頭跑去給交警大隊施壓,還每天派代表到醫院找小嬌.妻哭鬧。

小嬌.妻剛流完產,摘除了子宮,身體正虛著,哪禁得住這樣的折騰?

她娘家只有一個哥哥,這些年也沒少得她的救濟,來照顧了她二天,畢竟是男人,不方便,只說地里等著春播,急匆匆又走了。

哥哥臨走給她請了一個護工,錢當然是她掏,家屬看見了,坐在門口不讓護工進,說請護工的錢是以後要賠給他們的錢,別想拿着死人的錢瀟灑裝逼。

「我家還有房子,還有那麼大一個公司,還怕我跑了不成?」小嬌.妻氣得捶床。

「你那房子聽說不光有購房貸款,還重複抵押給了銀行,公司也欠了銀行一屁.股債,就是全賣了,也不一定夠賠的。我們家就這麼好端端的兩條命沒了,一個家就這麼散了,你說你在醫院躺得安心嗎?不就是流個產,裝得跟大家貴婦似的,還不快回家去,在這裏住一天不得花錢哪?……」

小嬌.妻躺床上暗暗流淚,加上流掉的孩子,誰不是沒了兩條命?誰不是好好一個家就這麼散了?老葉啊老葉啊,你睜開眼看看我……

思來想去,無法,把葉珍藏叫來了估計也一樣鎮不住場,只得從枕頭下掏出手機,厚著臉皮打給秦玉珠。

「珠姐,」兩個字期期艾艾喊出來,自己先把眼淚淌了一臉:「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遠堂的面子上來幫幫我?」

秦玉珠是在小嬌.妻謝潔蘭打完電話第三天下午到的醫院。

一來,她本來就沒有義務看她,更沒有義務幫她。二來,她想讓小嬌.妻自己知道真實處境和難處,不然,到最後說不定以為她秦玉珠在背後動了手腳。

在病房裏,看見躺在床上面色蠟黃的小嬌.妻,還是暗暗吃了一驚,從老葉出事到現在,也就十來天,小嬌.妻瘦得脫了形。

「珠姐,以前是我對不起你,看在我現在受的這份罪的份兒上,你原諒我……」

秦玉珠直接打斷她的話頭,犯不上跟她有什麼深層次的感情交流:「公司的事你現在不方便處理,就先交給周總監,維持正常運營。不過老葉不在了,沒了主心骨,很多事他也沒法作主。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我……」小嬌.妻就是個前台,高中沒畢業,哪有什麼主意?

秦玉珠不說話,等着她自己做決定。

半晌,小嬌妻問:「把公司賣了,夠賠嗎?」

其實她想知道的是,賣了公司后還有得剩下嗎?如果有,她還有點盼頭。

「我先找人評估一下,然後託人去交警局打聽大概會判賠多少錢。對方畢竟是一次性沒了兩條人命,估計數字不會少,你做好心理準備。」

臨走,正好到了醫院送餐時間,秦玉珠往飯盒裏一看,也就是兩菜一湯,顏色寡淡。

門口,對方家屬派過來的人跟門神似的,守着飯點來監督了。

秦玉珠搖頭,如果不是小嬌妻讓老葉把所有產業轉移至她名下,說不定如今被糾纏不放的人就是她家珍藏了。也算小嬌妻自作自受,報應不爽。

隔天,秦玉珠過來醫院,告訴小嬌.妻打聽到的大概判賠金額,小嬌.妻一聽就哭了起來。

秦玉珠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昨天去了一趟公司,財務部的人不敢含糊,將賬本拿給她看了,每個月還銀行的錢就不是一筆小數,還賒欠了不少廣告材料,葉遠堂等於用一根稻草挑起了一匹駱駝,老葉在,所有人評估那根稻草是金條,老葉不在,人人都能看出那就是根稻草。

再來,追悼會上車禍事故方家屬追着老葉賠錢的事已經在圈內傳開,許多合作方聞風而動,催施工的人,催還款的人,每天絡繹不絕,周總監再盡心儘力也沒辦法控制,公司人心惶惶,目前相當於是半癱瘓狀態。

待她再將公司情況告訴小嬌妻,小嬌妻已經哭都哭不出來了。

秦玉珠拿出兩份合同,遞在小嬌.妻面前:「你要脫身,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簽了這份放棄遺產繼承權聲明,還有公司轉讓合同。」

因小嬌.妻不是肇事者,放棄繼承遺產,也相應不用承擔事故賠償,即使賣了所有產業不夠賠,也不用她再承擔責任。但這些都簽了,等於她是凈身出戶。

「公司轉讓合同?轉讓給誰?」小嬌.妻含淚問。

秦玉珠沉吟:「不知道!現在公司已經是這樣,不知道有誰敢接手。」

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連她自己也猶豫了。

問題主要集中在兩點,一個是沒錢,銀行、材料商的還款壓力太重,秦玉珠本也只是小康,不是大富之人,那些數字已超出她的承受範圍;二個是沒信心,員工人心煥散不說,全行業都知道老葉出了事,等著撿毀約合同便宜的人大把。

「合同我放這裏,你自己考慮清楚要不要簽。」秦玉珠說的都是實情,沒有半點欺負小嬌妻不懂的意思。

留下合同,她起身出了病房。

行至門口,那幾個家屬又來了,見秦玉珠在,拉住她不放,纏說不停。

「賠是一定要賠,出了事我們也很遺憾。現在公司周轉困難,暫時拿不出太多錢,葉太太希望和大家協商分期付款……」

家屬憤然:「那可不行,你們撞死人的時候,怎麼不分期撞呢……」

秦玉珠:「……」

小嬌.妻在病床上聽見,想想自己跟了老葉一場,什麼也沒得到,反被人逼債,不禁又是淚濕枕巾。

晚上,她拿出那兩份合同看了又看,找護士要了筆,別管轉讓給誰,先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趁那幾個家屬不在,護士也沒注意,她將合同放在枕頭上,小嬌妻謝潔蘭就這麼跑了。

屋漏偏遇連陰雨,沒幾天,又發生了一件對於銳意來說禍不單行的事。

去年舉辦萬象春季秀的時候,在書城路萬象廣場一樓臨時搭建了一座舞台,后萬象項目部劉經理說,可能馬上還會用到那個舞台,銳意就一直沒有拆除,誰知,那天舞台突然坍塌,將三個經過的客人砸成重傷。

這件事情的責任方,最終也被判定主要由銳意承擔。

這樣一來,銳意近乎陷入絕境,秦玉珠就更不敢接手了。

「老媽,你一定要挺住,接過來,不能讓爸爸和你當年的心血垮掉。」珍藏如是希望。

秦玉珠苦笑,她也想,但困難重重。

到三月底,葉遠堂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下來了。

認定書上的判賠數字,出乎秦玉珠和珍藏的預料,幾乎是擦著同類事故的最低線裁定的。

在交警局大院,對方家屬同時將這紙認定書拿到手,看着秦玉珠母女,竟也沒有二話,顯然是已提前協調過,他們接受了這個結果。

幾天前還情緒激烈屢屢給交警局施壓,提出的賠償數字是現在判下來的好幾倍,怎麼突然之間……

秦玉珠和珍藏正為此懵圈,銳意那邊的事情竟也突然有了轉機。

先是銀行的人主動打來電話,說行里出了新政策大力扶持中小企業發展,不僅寬限了還款時間,還降了息,更可以額外再提供一筆貸款給銳意。

然後是幾個主要大客戶,老闆們先後親自登門拜訪,恰好那幾天秦玉珠和珍藏都守在公司,大客戶們沖她們笑得見牙不見眼,倒像反過來秦葉是客戶。

「以後,我們廣告上的事就拜託二位費心了!」臨走,大客戶們俱是一再鞠躬,有一兩個比較年輕的老闆,還握拳說了句「乾巴爹」!

再然後,萬象那邊的人主動願意承擔坍塌事故的一大半責任。

在這些人事的帶動之下,圈子裏的人就算不幫襯銳意,也都是該幹嘛幹嘛,以前怎麼配合的現在還怎麼配合。

不出多久,大家都知道銳意活過來了。

秦玉珠疑心這些轉變都是出自某個人的手筆,暗中託人打聽,答案傳來,果然。她仍是只作不知,對珍藏半字不提。

小嬌.妻失蹤后,珍藏是當仁不讓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待把事故賠款付完,老葉的所有產業都記在了珍藏名下。

珍藏不愛管事,不願回銳意,公司的事全權委託秦玉珠管理,秦親媽自然不會計較,權當幫女兒打工,每月領一份算得豐厚的薪水。

*

從老葉的葬禮回來,珍藏就知道自己有點不對勁。

失眠,頭痛,經期紊亂,對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總之,吃的少,睡不好。

三國演義里,司馬懿得知諸葛亮吃得少睡不好,說他命不久矣。

她坐在電腦前,摸摸痛得發麻的頭,燙得很,發燒呢,多少度?不知道。大概,她也命不久矣了吧。

老葉和陸慎言同一天掛了,老娘秦玉珠正新婚燕爾,還為了銳意忙得風風火火,那個人……略過。反正她就算死了也沒人在乎。

這些天她深居簡出,不到萬不得已不出門,一日三餐全是快餐,有什麼必須的生活用品,拜託對門的東狼幫忙一併購買。

喝完第十五杯熱水,頭還是滾燙無比沒有發汗跡象之後,珍藏嘆了口氣,決定出門買葯。

如果不是東狼從昨天就出門參加一個什麼論壇,其實葯也可以托他買的。

走出小區,陽光刺眼,室外的風吹透薄毛衣,撫觸在皮膚的感覺,有幾分陌生的舒爽。

在拐角的「一德大藥房」,珍藏說要買幾粒白加黑,老闆娘告訴她,那葯有違.禁成份,早被禁了,然後在她茫然之際熱情推薦了另一種葯給她。

珍藏一看生產廠家名字,從來沒聽過,再一看價格,是原來的白加黑的好幾倍。

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它的葯管用,所以還是買了。

走出去的時候,見一德堂門口放了兩張凳子,老闆娘的兒子正坐在小凳上畫畫。

那小男孩剪著個丸子頭,且顯然是他.媽媽親自給剪的,發尾板直板直地齊整。

見他可愛,珍藏不由自主走了過去。

他面前已經放了好幾幅畫好的畫,上面的圖案……珍藏歪著腦袋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小朋友,你這幅畫的是什麼呀?」

那孩子拿起那張,特別認真地看了好一會,才扁著嘴.巴說:「你怎麼不早點問我呢?隔了這麼長時間我怎麼知道是什麼!」

珍藏:「……」

然後這孩子扭頭看了看她手中提着的透明小膠袋,和他媽媽一樣熱情又瞭然地說,「姐姐,你是來買避圓套的嗎?」

珍藏:「……」看來來這兒買那玩意兒的人比較多,小孩子都見怪不怪了。

她笑答:「不是。」

「那你是來買驗圓紙的嗎?」

「……」這藥店熊孩子,也是早熟得沒誰了。

黑線幾次之後,這孩子終於問了一句正常小朋友該問的話,「姐姐你喜歡小孩嗎?」

「喜歡呀!」

「可為什麼我媽媽老說小孩子很煩人?還叫我臭兒子?」

「她說的是反話,其實她很愛你。」

「那你想要一個小孩嗎?」

珍藏覺得這孩子思想挺有深度的,想了想,認真答,「想啊!如果姐姐哪天能有一個像你這麼可愛的寶寶,姐姐就要,沒有你這麼可愛的姐姐就不要。」

「哦,這樣啊,知道了!」藥店熊孩子對這個答案表示很滿意,將彩色筆放下,用手畫了一個圈,念了句什麼,然後朝珍藏的肚子一指,嘴裏發出「biu~」的一聲。

「這是在幹嘛?」珍藏好笑。

「我在念咒語施魔法呀!」藥店熊孩子一本正經地答:「這樣你很快就會有個像我這樣可愛的寶寶了。」

珍藏:「……」

其實有個孩子陪陪也不錯,不過那也得先要有個男人才行。

回家,落在家裏的手機正響。

她隨手將裝葯的小膠袋丟在沙發上,過去接起手機,是她老娘秦玉珠:「珍藏,這幾天有沒有和小郁約會?」

「沒有。老媽,你是不太急了點,能不能饒了我?爸這才走了幾天,我能有那份心思嗎?」

秦玉珠斬釘截鐵:「就是因為你現在心情不好,老媽才希望小郁多陪陪你。聽我的話,去!約!會!」

「好好好!我過幾天就去。」她敷衍。

「明天我讓小郁打電話約你,如果你敢拒絕,信不信老娘親自過去揍你。好久沒揍你,手都生了。」秦女士威脅。

珍藏只好答應——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這一打岔,她葯也忘了吃,怏怏坐回電腦前,將自己沉浸入碼字之中。

突然,她一向沉寂的讀者群跳出個對話框,她點開,有個讀者說:「作者君,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巧克力小姐和紅酒先生嗎?快去更新呀!~」

她這才想起,的確,他們的故事斷更很久了。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開晉.江頁面,文章下面一堆讀者催更新的,掉進坑底的冤魂們紛紛祭出-2分大旗,以示不滿。

滑鼠緩緩滑動,她默默看着網頁上的內容。

上一章節,還停留在二人從a市回來那的畫面。

裴至幫她解圍,將她從酒桌上救出來,他牽着她在a市的街頭散步,她帶他去酒吧躲起來故意捉弄他……輕淺的臘梅香、擤鼻涕的烤紅薯老人、有狐臭的大.奶妹子,一一從章節里蹦出來,字裏行間,都是甜意。

瀏覽一遍,心裏木木的。

她把那個頁面最小化,重新沉入自己的新書創作里。

待當天的寫作任務完成,看看手機時間,已是夜裏近十點。

心裏仍然覺得有什麼沒有做。

終於,她重新點開最小化的那個頁面,很簡單地在編輯框裏寫了一句話:「紅酒先生和巧克力小姐以及他們所有親人朋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並有了一群自己的孩子。end!」

點擊發表按鈕。

以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作結束,一定會被罵爛尾。她聳聳肩——反正百分之八十的言情小說,最後的最後概括起來也不外乎是這句話。

無法繼續寫下去,就遵循最初想寫這個故事的本心吧。

那時,她坐在裴宅的地毯上,耳邊響着陸慎言和裴蓁蓁玩遊戲的廝殺聲,她拿着手機構思情節,對自己說,想給一個紅酒先生和巧克力小姐一個完美的結局。

不如讓網絡中的故事結束在現實里悲傷發生之前。

*

裴至親自開車回了東明山裴宅。

張媽給他拿鞋拿外套,他鬆了領帶,一抬眼,見客廳里站着一個人。

「你還來幹什麼?」

「我……蓁蓁今天回國,我來看看她。」

處理完陸慎言的後事,裴蓁蓁沒有急着回國,而是留在瑞士遊玩,因派了人跟着,裴至也想讓她散心,便同意了。

他沒再說什麼,表情淡漠地地從趙欣然身邊經過,往樓上走。

「阿至,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嗎?」趙欣然終於忍不住問。

「愧疚?」裴至一手扶著欄桿,一手插兜,緩緩回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彷彿她說了什麼好笑的話。

趙欣然的心猛然一跳,總覺得他好像看穿了什麼,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咬着唇繼續問:「我像傻瓜一樣,穿着一身婚紗,滿心以為是去舉行婚禮,聽到的卻是你對媒體說取消婚禮,我被你耍得團團轉,像馬戲團的猴子一樣,你卻連一句解釋都不曾給我。難道不該對我有一點點愧疚?」

裴至盯着她,目光清冷,唇角卻忽然浮起淺淺的笑意,「對你愧疚,你配嗎?」

趙欣然捏緊拳頭,只覺得血液往頭上潮湧,你配嗎?簡單的三個字,將她直接打入塵埃里。

裴至已轉頭繼續往樓上走,趙欣然趕上前幾步,仰頭,雙手扶著欄桿,顫聲問:「阿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她衝口而出:「我愛你!」

「愛我?」裴至並未回頭,傳來的聲音充滿嘲弄:「你愛一個人的方式還真奇怪。」

他不加掩飾的諷刺,終於令趙欣然已脆弱得不堪一擊的自尊心開始自衛反擊:「那你呢?你又懂得什麼是愛嗎?」

「你跟蓁蓁,你們兄妹倆都一樣,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你們對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費盡心機,不要的東西說扔就扔棄如敝履,卻從來不在乎周邊人的感受。我到底為什麼要喜歡你,喜歡你這麼一個男人?」

裴至的背影越來越僵硬。

趙欣然繼續說:「別人只看見你仗義,專情,對過去的恩人照顧有加,卻不知道,你除了給錢,從來沒有用過心,在你心裏,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切都是為了你的事業。」

「那是因為你們不值得我用心!」裴至緩緩轉身,表情矜傲:「我感激你父親十年前的照顧,頭幾年是怎麼對你們的,你心知肚明,你父親生病後,又是怎樣利用我挽救他的公司,為他做事,這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利用我,我利用你們,互相公平,又何必指責我對你們用不用心?」

「不管怎麼樣,我都照顧了你們父女這麼多年,該報的恩也早報完了,你們總覺得是我欠的,內心又何曾有過感激?別總在我面前裝無辜,裝深情,我看了噁心。」

裴至素有威嚴,說話從未到需要他如此尖刻的地步。

此刻,卻赤.裸.裸地把恩怨前事直接掀開,說得如此醜陋,他的厭惡之情更是袒露無疑。趙欣然的心直往下沉,委屈,卻又無言以對。

「可是,去年我們還訂了婚,不是好好的嗎?」

裴至盯着她的目光中,漸漸透出悲涼:「那是我對你們父女最後一次妥協,也是最後悔的一次。」

說訂了婚,如他找回珍藏,隨時可以退出——他真是傻,以為自己可以掌握一切。趙欣然說得沒錯,在感情的事情上,他不懂,不會,跟裴蓁蓁一樣傻。

回想起來,他與珍藏第一次有了隔閡,就是從趙子維以病逼婚那次開始的吧!

如果當初沒有一時心軟答應與趙欣然訂婚,他與珍藏,又怎會一步錯步步錯,走到今天?

趙欣然仍懷着一絲希翼,小心翼翼地問:「可你畢竟是同意了,其實你愛過我的,對不對?如果沒有她,沒有葉珍藏,你會繼續愛我,和我結婚,對不對?」

「不!我從來沒有愛過你!」裴至直截了當地打碎了趙欣然最後的希望。

「找不到她,是你或者任何一個女人,對我來說都一樣。」一樣無所謂。一樣不在乎。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除了厭惡趙欣然,連帶對自己也產生了厭惡。

再不多說,上樓,挺直蕭索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轉角。

趙欣然面色蒼白,木然立在樓梯下,張媽過來,問她蓁蓁什麼時候回來,燕窩已經燉好。

她看了張媽一眼,張媽面色如常——看來她在廚房忙着,並沒有聽見裴至剛才的話,不然,她如何有臉再來裴宅。

機械地掏出電話,她打給裴蓁蓁,裴蓁蓁答飛機遇上暴雨,晚點,到s市的時間還不能確定。

最後,她說:「不必等我,欣然姐先回家休息吧。」

趙欣然微微一愣,電話中,裴蓁蓁的聲音聽起來多了幾分成熟。如是往常,她一定會說:「欣然姐,不許走,多晚你都要等着我回來。」出國一趟,經歷一場生死,她似乎已有了一些說不上來的變化。

這一點微小的變化,令趙欣然陡然覺得與裴蓁蓁之間生出了距離,這種距離令她心生恐慌,沒有裴蓁蓁無條件的支持,裴至看都不會再看她一眼。

想起剛才裴至冷淡絕情的臉,不期然的,她又想起另外一張討好殷勤的臉,兩張面孔在她眼前交替閃現,不,她不是在做比較,她只是在被裴至的冰冷蟄痛時,想從另一張臉上獲取一點可笑的溫暖。

一個是年輕不懂事時的胡鬧,一個是她想要託付終身的真愛。她分得清。

將手機放回口袋時,她的手觸到一角光滑的小包,塑料包裝袋裏,放着幾粒從酒吧弄來的小藥丸。

從裴至公佈取消婚約之後,從她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早就預備好的。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那裏當然還是平坦的,沒有一絲生命跡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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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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