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安慰已替換,可購買

第79章 安慰已替換,可購買

珍藏暗自祈禱,秦玉珠並未聽見電視里傳出來的聲音,然而她忘了,秦玉珠曾是生意場上歷練多年的女強人,早就練就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就見她抓在手術床欄桿上的手猛然一緊,震驚的目光向她掃來。

珍藏無法迴避,只覺羞愧萬分。

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肩頭,側眸,入眼兩條極淺的魚尾紋,是郁思文,他的目光,仍是充滿撫慰人心的力量。

「伯母,我們還是趕緊將伯父送進病房吧。」

秦玉珠又看了珍藏一眼,終是點點頭。在這生死攸關之際,她並未當場加以責問,但那目光之中的失望,幾乎讓珍藏無地自容。

老葉送入重症監護室后,所有親屬隔離在無菌室外等待。

周總監、劉經理及幾個銳意的同事聞訊趕來,均不敢相信早上還在公司主持過晨會的葉總會是此刻躺在監護室內的人。

大半小時后,葉遠堂短暫清醒。

醫生檢查過後,面色凝重地出來通知家屬進去,並且說,病人已是在彌留之際,現在說的話很可能就是最後遺言。

大家換上無菌服,遵醫囑不敢喧嘩,魚貫而入。

小嬌.妻第一個撲上前去,扶著老葉手臂,眼淚撲哧撲哧地滑落,無論她愛的是葉遠堂這個人,還是葉遠堂的身份地位金錢,起碼在這一刻,她的眼淚是真的。

老葉微睜着眼,目光並未在小嬌妻臉上多做停留,反而在她隆起的腹部流連很久,然後,視線緩緩在在場的所有人面上一一滑過,最後,停留在秦玉珠的臉上。

「玉珠!」呼吸機下,他微弱地喚出前妻的名字。

秦玉珠搶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二人離婚之後,多少次,秦玉珠盼望過他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駐留,卻在與小嬌.妻的較量中每每都是輸家。

沒想到,她放下了,再婚了,這個男人卻真的向她招手,她贏了,卻是在他生命的最後。

秦葉的感情,與普通夫妻又有些不同,他們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既是夫妻,又是戰友,相互扶持,並肩前行,這一刻,其實秦玉珠寧願一直輸下去,只要這個男人能活在世上,作為重要的朋友,作為見證她青春的人,活在某個她隨時能看見的角落。

葉遠堂力氣有限,手已不能回握,只來得及對秦玉珠說了三句話,第一句是,原諒我,第二句是,公司不太好,第三句是,幫我照顧兒子。

秦玉珠面色凝重,哽咽著點頭,周叔叔上前,緊攬住她的肩膀,投以鼓勵安慰的眼神。

下午六點多鐘,葉遠堂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當心電監護儀走成一條直線,當那片白布遮住他的臉,珍藏的大腦一片空白。

有兩個人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其中一個,在今天永遠去了。

她心裏對這個人所有有過的不滿,怨恨,在這一刻消失。

只有小時候上完鋼琴課,回家的路上下了雨,秦玉珠撐著傘,她趴在這個人後背上的安心,還有他和秦玉珠一人拉着她的一隻手,帶着她滑冰的溫暖,仍然歷歷在目,清晰如昨。

這個人和秦玉珠離婚之後,出現在珍藏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討好的小心翼翼的,珍藏跟趙多寶執意結婚,他和秦玉珠同樣不肯理她,其實珍藏不是不知,一方面是他確實反對她那樁婚事,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畢竟,小嬌.妻才比她大了5歲。

其實一切,並不是完全沒有徵兆的,老葉和秦玉珠結婚紀念那天,他把小嬌.妻一個人扔在青木集團元旦晚會上,自己則守候在秦玉珠的小區門口,彼時,想必他已對當初離婚的選擇有了悔意,珍藏還記得那天她和媽媽走進小區后,老葉留在樹影下面微微佝僂的蕭瑟身影,隨後,小嬌.妻懷孕,他當然又被即將有個兒子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將那絲悔意放置在了腦後。

而後來,珍藏收拾老葉身後的遺物,才知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老葉與周叔叔打了一架之後,一場小小的感冒,很久都沒有好透,他順便去做了個檢查,第一次檢查出了胃癌,但老葉並未放在心上,畢竟他才四十七歲,還處在男人的黃金時段,他甚至以為是醫生誤診,準備擇期再去醫院做一份確診。

緊接着,他與青木集團合作成功,帶來許多以前不敢想像的廣告大單,激起他萬丈雄心,確診的事被耽擱了下來,沒想到後果便是迅速惡化。

醫生一根根地拔着他身上的插管,小嬌.妻哀哀哭個不停:「遠堂你就這樣丟下我們母子倆走了,難道你不想跟我們說幾句話嗎?以後我們該怎麼辦……」

秦玉珠靠在周叔叔懷裏掉眼淚,以她的個性,肯再婚,就已經完全從與老葉的感情中走出,現在的悲痛,更像是對青春歲月的紀念,對失去生命之中重要的朋友的感傷,有周叔叔在一旁安慰,難過應該已沖淡許多。

而小嬌.妻,哭的更多的是對未來生活的擔憂和恐慌。

恐怕最難過的就是珍藏了。

她沉浸在深深的自責當中,淚流滿面,如果那個時候她能夠稍微關心一下父親,甚至只是一句詢問,一句督促,他的胃癌是否不會迅速惡化?如果他肯住進醫院治療,那麼,今天的車禍是否也就不會發生?

可惜,如果永遠是如果。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隻手,是郁思文拍着她的肩膀,在旁邊坐下,柔聲安慰:「別太難過了,節哀!」

珍藏搖了搖頭,眼淚仍是止不住,他是一片好心,但是「節哀」二字,說來容易,此刻的心情,外人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我知道,不只是為了你父親,還有另外的事情惹你傷心。」他意有所指,含蓄地說。

珍藏突然有些慶幸在這個時候,還有一個知根知底的人陪在身邊。

是啊,她在為父親傷心的同時,「大婚」這兩個字,又何嘗不是時刻縈繞在耳畔,讓她倍受煎熬。

平時未加留意,今天才發現,醫院裏懸吊的電視幾乎無處不在,此時,在她們所坐的長椅不遠處,就有一台電視,實時播放着青木集團總裁大婚的過程。

電視被按了靜音,走廊里極安靜,那電視中的畫面,卻像一出默劇,刺眼,莫名帶着喜感。

她無法不注意到,那個挺拔的面無表情的男子,臂彎里正挽著嬌美的新娘,接受眾人祝福。

字幕上顯示的媒體評論,不斷出現「簡樸」、「低調」的字眼,似與裴至的富豪身份不符,場面看去倒更像一場新聞發佈會,鏡頭中,沒有出現任何親友的身影,只有各路記者的話筒和鎂光燈閃個不停。

也許,那場婚禮並不隆重,場面並不如何盛大奢華,甚至有些過於簡單,但又有什麼分別呢?他和她,終究是結婚了,他終究是娶了別人。

郁思文在一旁端正地坐着,故作輕鬆地說:「其實,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的。即使不喜歡我,也沒關係。讓我多少幫上點忙,不然,我顯得太多餘了。」

珍藏亦知不該,但他的誠懇,還是讓她放下心防,輕輕靠了上去。

難怪,人家說,悲傷有人承擔時,就會減半。心情,似乎在這一霎那真的好過了一點點。

可惜,醉酒的上帝,今天造的孽還遠遠沒夠。

晚七點,老葉的後事尚未處理完,來自醫院方面的,警.察方面的,車禍另一方家屬方面的,人來人往,車輪戰般應付不完,小嬌.妻只知道獃獃坐在那裏哭個不停,再加上有孕在身,事情基本都是秦玉珠和周總監出面處理,珍藏和郁思文跑腿協助。

還是那台默劇電視,在新聞滾動播放時,珍藏拿着繳費單經過,無意中抬頭一瞥,竟看見一抹似曾相識的紅色。

不由凝神細看,被鏡頭放大特寫的,正是珍藏送給陸慎言的那頂線織小紅帽。

她心下一凜,一種不詳的預感讓她頓住腳步,立在電視下方,仰頭看上面變化的字幕,「今日瑞士時間上午十時許,北.京時間下午四時許,一名中國遊客在瑞士韋爾扎斯卡大壩蹦極時,因安全鎖扣滑脫不幸遇難,根據此名陸姓遊客事前登記資料,已通知其國內家屬即刻趕往……」

珍藏像被一個荒誕離奇的夢魘住了,捂著嘴.巴,要不是旁邊郁思文及時扶了一把,她幾乎要軟倒在地。

是他,真的是陸慎言!

昨天的電話中,他還得意洋洋說有洋妞排隊歡迎他,說給秦玉珠和她帶了禮物,言猶在耳,怎麼會……!她不相信!

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她撥通陸爸爸的電話,那端,甫一接通,便傳來旁邊陸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的兒子啊,媽媽只有你這一個寶貝啊……」

無需再說什麼,珍藏的心沉到谷底,只顫聲叫了一聲「陸叔叔」,便再說不下去,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陸慎言,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玩伴啊。

那個陽光、愛耍帥、愛穿秋褲愛戴耳釘的男孩,從小被女生的情書淹沒各種桃花不斷的男孩,陪她走過幼稚,走過青澀的男孩,如此年輕,怎麼可能以這樣慘烈殘忍的方式離去……

手機又響,珍藏已沒有力氣接聽,郁思文幫她接起,放在她耳側,手機里,傳來的是裴蓁蓁的聲音,「葉珍藏,你跟我走,我們去瑞士找陸慎言!」

她也想去,可是,這邊,父親剛剛過世,她又怎麼可能走開?

「你必須去!他跳下去的那一刻,身上還帶着你送他的帽子,你怎麼可能不去?你去了,說不定他會睜開眼睛看你!」

「也許,他根本沒有死,是新聞報道在聳人聽聞胡說八道!」

「蹦極的安全措施都是有保障的,鎖扣怎麼可能說滑脫就滑脫?」

「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只要我們去了他就會活過來!」

「只要他活着,我願意把他讓給你!」

電話那一頭,裴蓁蓁竟然比珍藏堅強,她沒有哭,只是仍然像一個站在櫥窗前要玩具的孩子,固執地述說着自己的要求,不答應她絕不罷休。

而珍藏能做的,只是幫她迅速聯繫了陸爸爸和陸媽媽,告之航班號,讓他們結伴前往。

「不去你會後悔的,這麼不珍惜別人對你的感情,總有一天,你也只能被別人辜負!我哥和欣然姐結婚,就是對你的懲罰!」掛斷電話前,裴蓁蓁如此惡狠狠地詛咒她。

頭一次,珍藏對裴蓁蓁沒有厭惡,反而心生羨慕,羨慕她愛憎分明,敢愛敢恨,勇往直前,不問前程有愧但求今生無悔。

深夜十點,葉遠堂的遺體被送入太平間,因為不許家屬守夜,一行人只能回家稍事休息。

從醫院出來,秦玉珠擔心珍藏,讓珍藏去她與周叔叔的新家過夜,珍藏拒絕了。

「那你回家去睡,鑰匙還留着吧?」

「不用。我還是回公寓那兒吧。」

秦玉珠神色複雜地看着她,嘴唇張了又張,最後還是閉上。在這樣一個人人疲累的深夜,也許是憐惜她眼底的悲傷,暫時沒有深究她與裴至的事。

否則,珍藏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郁思文將珍藏送至公寓樓下,臨下車,亦是擔心,問:「會怕嗎?」

言下之意,是否需要他留下陪她。

「不怕!我自己的爸爸,有什麼怕的。」珍藏強撐著答。

其實怕的!只不過怕的不是死去的人,而是那種似乎世間只剩得她獨自一人的空寂。

目送郁思文的黑色奧迪離去,珍藏才返身走進小區。

小區旁邊,停著一輛路虎,在暗影里,猶如盤踞著的一隻高大獸類。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車牌,這次,車牌沒有東西遮擋,顯示的,是一組熟悉的號碼。

怔了幾秒,她才抬腳繼續往前走去。

經過車旁時,左側車窗緩緩降下,珍藏目不斜視,仿若不知——不知車內坐着的人是某位此刻理應洞房花燭夜的新郎官。

最好他不要下車,不要出現在她眼前,否則,已近崩潰的珍藏無法保證會以怎樣的情緒對待他。

如果他是來送安慰,那麼在這樣的時刻,讓她獨自獃著,遠比得到來自他的任何安慰強。

誰都可以安慰她,惟他不行。

一步,兩步,很好,她就要走進小區,就這樣視而不見,擦身而過吧。

可他終是下車,叫住她:「珍藏!」

她無法繼續強作鎮定,疾步向前走去。

直到,手臂被一隻有力的手拉住:「珍藏!」

她猶如觸電,回身就是一頓張牙舞爪的拳打腳踢。

「你來幹什麼?」

「*一刻值千金你來幹什麼?」

「不去準備蜜月旅行來這裏幹什麼?」

「我恨你!討厭你!誰稀罕你送的東西?讓我在我媽婚禮上出醜,你高興了?」

「求求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看見你我覺得噁心!」

裴至什麼也不說,不答,只是任憑她歇斯底里地發泄。

直到她渾身癱軟,再也沒有半分力氣,才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低聲哄她。

「哭吧,發泄出來不會那麼難受,人死不能復生,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放心,沒有蜜月,結婚只是走個形式做做樣子,給媒體看的,我和她並沒有領證……」

珍藏猛地推開他,眼睛,因為哭了太久的緣故,已經腫得視物模糊,她就這樣霧蒙蒙地瞧向他,深夜,小區的路燈下,他的臉龐英俊深邃,比起白天在電視上看到的他,似是多了幾分人情味。

而正是這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人情味,讓她痛恨!

喜歡她十年,卻又傷害她。

撩撥她幾個月,卻又轉身結了婚。

此刻,本是他的新婚夜她的傷心時,他又來刷存在感!

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可惡?可惡得令人絕望!

她慘然地笑了笑:「放心?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以為,拿你沒有領證這件事,就可以來討好我嗎?」

「憑什麼你這麼篤定,你與別的女人辦了婚禮后再來找我,我會接受你?難道就因為我也離過婚?所以潛意識裏,你從來沒有把我放在跟你平等的地位?」

「裴至,這樣的你,真令我噁心!我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你以為,現在跑來安慰我,我就會感激你嗎?你不配!」

她的聲音,猶帶着大哭過後的嘶啞,在這花園入口,在這寂靜時分,顯得十分可憐又可怖。

她狠狠推開他,不想看他變得極其難堪的臉,也不想再聽見他任何說辭,疾步離去。

似乎只有狠狠地傷害他,痛苦才能轉移。

何況她並未說錯。

走近她的小公寓門口,東狼聽見響動,像犬科動物一樣嗅覺靈敏地打開了對面的門,探出頭來,懶洋洋地說:「回來了?參加老媽的婚禮,被老媽拋棄的感覺如何?」

「很慘!不僅被老媽拋棄,還被老爸拋棄,被最好的朋友拋棄!」珍藏垂着眼睛啞聲答。

「你在說什麼?沒聽懂!」東狼笑嘻嘻地想過她這邊來聊天。

可她頭都快要疼得炸裂了,實在沒有心情解釋或掩飾,直接把他關在門外,「明天再說。」

隨便洗了澡,收拾一下,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十二點已過。

三月八日,這個見鬼的婦女節,終於過去了。

在這一天,葉珍藏人生之中曾經最為親密的人,兩個結婚,兩個去世。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哪裏可能睡得着,老葉、陸慎言,都像過電影似的,生前種種在她腦海里反覆閃現。

凌晨四點,她哭得像傻.逼一樣,鼻子不通,只能起來走走。

站在小陽台上,夜風拂面,東方已微微泛白,她深吸幾口新鮮空氣,再吐出胸中悶氣,眼角隨意一掃,竟然看見,樓下小花園的休閑椅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短髮,黑西裝,脊背挺直,指間一點腥紅。

是裴至。那個新郎官。他還沒走。

心裏,頓時五味雜陳,看了幾秒,轉身回房。

重新躺下,這次,竟很快入睡,且安然無夢。

早上七點,提前醒來。

其實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盥洗鏡前的她仍是滿眼紅血絲。

想到新的一天,會很多老葉的身後事在等待着她,不由鼻子又酸了。

只是沒想到,等待着她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小嬌.妻流產的消息。

小嬌.妻流產了,原因是早上七點十分從她家那層樓的消防樓梯間滾落。

她自己用手機撥打了120急救。

醫院在救護車上問她通知哪位家屬,她說出的人,竟是珍藏。

也許,珍藏是目前在這座城市裏,唯一能與她扯上點關係的人。

畢竟,她肚中兒子,與珍藏有着血緣。

七點四十,珍藏匆匆趕到醫院,秦玉珠和周總監本已在趕往醫院的路上,接到珍藏的電話,很快隨後趕到,只是到醫院后不是去往太平間,而是去了婦產科手術室。

「大清早的,她一個人跑消防樓梯那裏做什麼?難道電梯壞了么?」秦玉珠沒好氣地說:「嫌不夠亂的!」

電梯沒壞。因為存有同樣的疑惑,珍藏趕到醫院后,已與葉遠堂生前所住小區物業中心通過電話,並讓他們調看了監控。

確實是小嬌妻於今天清晨,獨自,在消防樓梯那裏呆了足有十分鐘,然後失足滾落。

「珠姐……」周總監期期艾艾地扭着手指,說:「會不會是我昨天說錯話了?」

「你說了什麼?」

周總監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一跺腳一甩臀:「昨天我送她回家,路上,她說葉總這次車禍要負全責,恐怕得賠不少錢,就問了我公司運營的情況,不知能拿多少錢出來賠給人家。我就實話實說,告訴她情況很不樂觀,除開這個月員工工資,公司基本沒有現金,資產全部拿去銀行做了抵押,每月要還的貸款連本帶息不是筆小數,再加上所有錢都已經投入前期,工程未完,款子不可能結到手,現在葉總出了事,許多事都要耽擱,老顧客和銀行關係不一定靠得住,萬一工期延遲,合同違約,我們還要面臨賠款……」

「那你不會告訴她,我是不會見死不救的么?」秦玉珠打斷周總監。

「我說了,可是……可是她說,葉總剛剛把公司過戶至她名下了,你不會管她死活的……」

原來老葉生前已把公司股份轉至小嬌.妻名下,為了哄得兒子和兒子娘高興,老葉下了血本啊。

小嬌.妻與秦玉珠一向交惡,見面就撕,以她的角度想來,秦玉珠確實沒可能會伸手搭救。

所以她認為老葉留給她的很可能是債而不是錢,不足以養活她兒子……

這麼說來,她是否真的「失足」,就值得玩味了。

「這個沒腦子的!」秦玉珠咬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也太小看我秦玉珠了。就算不救她,我會眼睜睜看着銳意倒下不成?何況,我還答應了遠堂照顧她肚中孩子!」

八點多鐘,護士將仍麻醉未醒的小嬌.妻推出手術室時,告訴眾人,流掉的是個男嬰。

果然是兒子。珍藏想起大年夜那天晚上,老葉和小嬌.妻從嬰兒用品店出來,曾意氣風發地說:「我葉遠堂最近順風順水,你懷的一定是兒子……」

可他一定不會想到,僅僅在他去世后的第二天,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兒子,也跟着他去了。

小嬌.妻從麻醉中清醒過來后,哭得很傷心,一直對秦玉珠和珍藏解釋,她不是故意的。

她那時還並不知道,因為滾下樓梯造成血崩,為了避免持續出血,醫生已將她子宮緊急切除。

後來待她身體稍稍恢復后,秦玉珠告訴她這一消息,她無法相信:「不可能,怎麼會?你騙我!我有個姐妹流產了七、八次,還是好好的,另一個姐妹跟我一樣從二樓滾下去,照樣沒事……」

她擔心秦玉珠會阻止她拿掉老葉唯一血脈,不敢去醫院做手術,又擔心再等下去,月份大了做手術更危險,才會選擇如此愚蠢的方式。

如她所說,很多人流產都沒事,但人生就是有這樣多的無常,也許一百個人,一千個人中,只有一個會出意外,但誰知道是不是你呢?

當然,也或許,真的是她傷心過度,精神恍惚,失足跌落。

真相永在她心底,外人不得而知。

只不過,珍藏後來常想,那真是個傻女人,孩子是只屬於她自己的,生下兒子,秦玉珠和她自然會幫忙照顧,而倘若小嬌妻決意流產,她們也沒有立場阻止。

有此下場,也算是她自作聰明,害了自己。

而這個可恨又可悲的傻女人,並未在秦玉珠面前晃悠多久。老葉的追悼大會舉行十天後,在醫院躺着養病兼坐月子的她,偶然聽見秦玉珠與車禍另一方家屬協商賠款事宜,秦玉珠說老葉公司周轉困難,暫時拿不出錢賠償,請他們寬恕一段時間,對方家屬自然不同意,哭鬧得很厲害,揚言要告上法庭……然後,這個女人晚上偷偷從醫院跑了。跑去了哪裏?沒人不知道。至此以後,她再也沒有在s市出現過。

說回葉遠堂的追悼大會。

那天,珍藏自然是以老葉唯一子女的身份接待來賓。

老葉經商多年,生前交友算得廣闊,各行各業朋友頗多,再加上高中、大學同學,得知消息后,只要在s市的都趕了過來,場面算得熱鬧。

小嬌.妻謝潔蘭流產躺在醫院,秦玉珠另嫁,且是新婚,很多事不方便出面,只有珍藏一個在現場應付。

珍藏本就是個死宅的個性,從來呆不慣人多的場合,看着一張張認識的不認識的面孔出出入入,只能立在那裏兩眼發矇。

郁思文和東狼送來花圈后,兩人乾脆立在她身側幫她。

眾來賓就見葉遠堂的女兒兩側,一邊站了一個極其打眼的男人,俱是一身黑西裝,差不多的高個兒,年輕些的,意態隨性,不失莊重,成熟些的,穩重溫和,自有一股骨子裏的嚴肅不可冒犯。

有人議論:「老葉的女兒如能嫁得其中任何一個,老葉都可以安心瞑目於地下了。」

這時,追悼廳突然湧進來一大波人。

有眼尖的馬上低叫出聲:「唉呀,青木集團的董事長好像親自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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