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解約

45.解約

對經歷過上一世的俞非晚來講,王樟實在是個太過熟悉的名字。

她是秦修霽當初挑給俞非晚的經紀人,銘騰的王牌,一手帶起來剛入圈毛毛躁躁的俞非晚,為她挑劇本,排檔期,運作公關宣傳。教她怎麼跟人寒暄拉關係,和同期演員處好面子,請教前輩演技上的問題。這個幹練的中年女人大約是受過秦修霽的知遇之恩,致使她在秦修霽失勢離開銘騰后毅然跟著俞非晚走,直到一力將她捧上影后的神壇。

六七年的朝夕相伴,情分自然非比尋常。到了最後王樟在俞非晚心中幾乎成為了最能信賴的人的存在——可惜最後這個最能信賴的人在身後狠狠捅了她一刀。

那是當時艷照門事件爆發,網路上鋪天蓋地的辱罵席捲而來時,SR旗下最著名的圈內雜誌《娛樂新周刊》上刊載了一則由主編執筆的訪談報道,內容涉及俞非晚早期出道時是如何的品行不端,靠著潛規則和抱大腿多次空降各大劇組的故事——而訪談開頭被訪談者介紹那一欄赫然寫的是:圈內資深經紀人王樟,曾與俞非晚合作七年。

經紀人倒戈,與藝人拔刀相向,圈子中頓時一片嘩然。加上了這種有力的證據后,昔日人人稱羨的風光影后瞬間淪為骯髒賤|人的代名詞,而王樟毫無預兆的和自家藝人決裂,更是彷彿劈頭蓋臉打的所有人一懵,隨即大小媒體立刻爭先恐後的瘋狂而上進行猜測報道,讓圍觀者們看夠了一場年度大戲。

六七年來朝夕相處的感情決不是說說而已,當時經紀人蒸發一般的不在其位,公關無人運作,俞非晚還要抽空應付郁夜白的打壓和冷嘲熱諷。焦頭爛額之餘她心中依然不信多年來情誼深厚的朋友同事,會狠下心冷不丁捅她一刀子,可在一次次給王樟去電話發郵件皆無迴音后,俞非晚的心也漸漸冷了下來。

……連她以為最可以相信的人都出賣了自己,這圈子裡醜惡的嘴臉,還有什麼是她沒見過的呢?

俞非晚對王樟的失望和憤怒產生的是如此冰冷而決絕,以至於到毒|品事件前夕,王樟一個電話突如其來的打過來,在那頭聲嘶力竭的勸她趕快出國,有多遠走多遠時,她也只是輕蔑一笑,反問:「這次支開我,金主又給了你多少錢?」

對方一時語塞,半晌才顫抖著聲音說:「小俞……當時的事我知道你還討厭我,也是我對不起你,可能這輩子都補償不了。可是這次求你一定要聽我的,不然真的會出大事。」

俞非晚遺憾的聳聳肩,隨手掛斷了電話。

後來到她入獄,俞非晚不止一次的回想,如果當時她肯靜下心來聽一聽王樟的話,收拾東西馬上出國,即便在別人眼中仍是一個loser,但起碼也保住了自由和東山再起的機會。

——那一刻,當她在旁人尖叫聲中被捲入機器刀刃里時,這也算是一件小小遺憾吧?

她握住電話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銘騰和藝人簽訂的合約里,銘騰為藝人提供宣傳包裝服務和片約機會,而藝人在每接到一個戲份后,則要將相應酬勞的一部分提成給經紀人和公司。《一葉千秋》的片酬俞非晚就交了20%給謝問辰,而如今謝問辰離職,公司這一環卻是怎麼也繞不出去的。

「……我想請問,」見那頭王樟還在發揮她滔滔不絕勸說的架勢,俞非晚禮貌的打斷了她的話,「關於你來做我經紀人的指示,是誰下達的?」

對方的話當即就停住了,半晌乾笑了一下:「……都是公司上層的決定,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了,」俞非晚平靜的說,「——秦修霽,是不是他?」

王樟這回連笑都笑不出來了:「是這樣的俞小姐,命令確實是秦總下達,但畢竟我也是銘騰老資歷的經紀人了,你作為公司今後的重點培養對象,帶你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

「不是你的問題,」俞非晚微笑,「——是關於銘騰,我正在考慮和它解約的事。」

王樟目瞪口呆。

她實在是太過吃驚,以至於說話都結巴了起來:「……俞小姐,你說……你是想跟銘騰解約?」

「怎麼,」俞非晚說,「有什麼問題嗎?」

那邊彷彿有人說了些什麼,另一頭髮出嘎吱的摩擦聲,下一刻聽筒就被捂住。過了一會兒壓低的討論聲停止,精幹經紀人的聲音遲疑著響起:「……俞小姐,秦總他想和你當面談談。」

俞非晚頓了頓,同意了。

解約的事情俞非晚並非一時腦熱——事實上,自從上次謝問尹來過之後,她不得不承認,面對嵩楓拋出來的橄欖枝,儘管這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沖著謝問辰的面子,她還是不可抑制的動心了。

於是在出發去見舊情人秦修霽之前,俞非晚身後跟著一隻大型忠犬謝問辰,先抵達了和年輕的嵩楓總裁相約的茶館里。

離約定時間還有三分鐘的時候,一身銀灰西裝的謝問尹走了進來,伸手拉開椅子坐下:「俞小姐,二弟。」

謝問辰掀了掀眼皮,從鼻子里發出一個冷冷的「哼」聲,算是回答。

俞非晚尷尬的笑了一下:「……謝先生。」

謝問尹兩手交叉在桌面上,好脾氣而頗顯儒雅的笑了笑,不以為意的端起茶杯聞了一下:「我這個不成器的二弟一直都是這樣,還要麻煩俞小姐多費心了——俞小姐在電話里說,是想與我討論下解約的事情?」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抬眼看向俞非晚,口氣親切又不失莊重,其正式的姿態簡直與當時為了逗謝問辰,笑容可掬推銷自家公司的樣子判若兩人。這副彬彬有禮的姿態落在俞非晚眼裡,立刻就給她一種漂亮、儒雅、親切疏離又深不可測的感覺。

……果然之前感覺這個男人死皮賴臉什麼的,都不過是錯覺啊錯覺。

俞非晚一邊腹誹一邊開始闡述自己的情況:「……和銘騰當時簽的是三年合約,違約金七百萬,算上我《一葉千秋》剩餘的片酬,大約還差兩百萬……進入了嵩楓我將會尊重公司做出的一切指示,當然我也自認有能力向公司證明,你們今天為我掏的這兩百萬是有價值的……」

「我說過的,錢不是問題,看過《一葉千秋》的未剪輯片后,我也相信俞小姐的價值遠遠大於兩百萬。」謝問尹做了個打斷的手勢,理解的笑道,「雖然之前說過簽下俞小姐是看在小辰的面子上,但在看過了俞小姐你的表現之後,我覺得你完全擔得起這個機會。」

俞非晚詫異的抬眼。

對面謝問尹那張漂亮斯文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個笑容:「——從商人的角度,我很滿意簽下你這個演員;從大哥的角度,我對終於有一個人能拴住不省心的弟弟,也十分喜聞樂見。」

俞非晚是一個人走進秦修霽的辦公室的。

她進門前謝問辰留在門后,躑躅了很久還是握住她的肩,低聲告誡要是覺得對方有什麼威脅,記得一定要大聲喊出來,他會在第一時間衝進去救人。

俞非晚失笑:「你忘了當時他傷的比我還嚴重了?估計現在也就是個半身不遂的廢人,我不會吃虧的。」

可等她進了辦公室,徑自走到那個前世無比熟悉的座位上坐下環顧四周時,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俞非晚微愣了愣,正想掏出手機詢問王樟時,裡間的門突然打開,一個瘦削的身影從陰暗中走出來,緩緩拉開椅子做到了她的對面。

秦修霽半邊臉都被陰影籠罩住,襯得他白皙俊挺的臉部輪廓益發弧度完美。他盯了自己的手指半天,久到俞非晚幾乎要率先開口的時候突然說:「……為什麼?」

「……」俞非晚疑惑,「啊?」

「為什麼突然要解約?就像當初突然而然的跟我分手一樣。」秦修霽抬起眼,直直的盯著她,「難道我在你的眼裡就這麼可憎,哪怕毀掉在圈子裡的前途都要逃離我?」

俞非晚愣了一下,在終於明白他的意思時,突然嗤笑了一聲。

她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看著秦修霽:「我想和銘騰解約當然有我自己的原因,不過恕我無禮,雖然我真的打心眼裡看不慣你,可是要說我寧可毀掉自己的前途也要逃開你——秦修霽,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有分量了。」

對面男人的眼神沉了幾分。

俞非晚微笑了笑,從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輕輕推過去:「我已經和嵩楓談好,和銘騰解約后我會跟他們簽約,嵩楓的資源並不比銘騰差,因此秦總不必擔心我日後在圈中的發展問題。違約金我已經準備好,您現在簽字,我立刻就把它打到公司賬上。」

「你哪來這麼多錢?」

「演戲啊,」俞非晚詫然的抬起眼,笑道,「《一葉千秋》的片酬,給我爸看病花了一部分,剩下的錢再加上嵩楓資助的,東拼西湊一下也就夠了——說起來還真是拜秦總當初的封殺所賜,不然我也不會走投無路去做替身,又從哪裡接到這麼好的角色呢?」

秦修霽接過文件的手指突然一緊,A4紙發出一聲褶皺的嘎吱清脆響。

「你……」他呼吸有些不穩,好半天才把視線移回俞非晚身上:「你到現在還在記恨我當時的事?」

「你想多了秦總……」

俞非晚話音未落,秦修霽卻突然一把抓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目光深處有什麼鋒利陰暗的光一閃,盯著她一字字問:「你當時看我被人拳打腳踢的時候,是不是心裡很痛快?」

俞非晚沉默了下來。

雖然她必須承認當時自己心頭是湧起了難以言喻的快感,但在這之後回想起來,她又覺得十分荒謬——明明當時自己和他都處於被綁架的範疇,可她居然要靠利用對方的不幸來滿足自己扭曲的報復心理,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可悲又可笑的事。

「不否認,」秦修霽抓著俞非晚的手緊了幾分,唇角勾起一個複雜而陰霾的笑容,「……就是承認了?」

俞非晚還沒來得及回答,下一刻他就突然站了起來,跨開步一下子繞過桌子來到她面前,一把將俞非晚的肩按在了沙發靠背上!俞非晚本能的暴起就要反抗,但隨即一雙手就扭住了她的胳膊,腰部立刻被他橫上來在沙發上被頂的死死,一套迅猛強硬動作極其精準有力,整個過程甚至連半秒鐘都不到。

——這動作,哪裡像是一個剛受過重傷的人?

秦修霽迎上俞非晚回過頭的詫異目光,溫和優雅的笑容里居然帶了一絲快意:「……沒想到我能在這裡制住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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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名流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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