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色凌厲隔閡漸深
入夜，吳楚潔側卧而眠，夢中的她，早已得到想要的一切，她的人生，年少凄慘，成年後又要被父親擺布，成為侵吞別人財產的工具，她不甘心，可是又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然而在她的心裡，人生的缺憾可以用金錢來彌補，夢境中，她得到了鋪天蓋地的金銀，看著窮困的吳家和蘇家，心滿意足的笑了，只是這一笑，便從夢中醒來，這一切，不過是夢而已。
蘇太太懷中抱著正在熟睡的梅香，乳娘走來，說：「太太，夜深了，您把二小姐給我照顧，您早些休息吧。」
蘇太太說：「乳娘，咱們府上現在很安靜吧。」
乳娘說：「是啊，該走的人都走了，可不是安靜嗎？」
蘇太太說：「清凈歸清凈，可是這院中的安靜，讓我有些害怕。」
乳娘說：「太太是為大小姐傷心吧。」
蘇太太說：「或許吧，我也說不出現在的心思。」
乳娘說：「大小姐在學堂，有丫鬟照顧，您別擔心。」
蘇太太說：「我擔心的不是這個，雪香大了，離開這個家也好，可是懷裡抱著的梅香還這麼小，往後的日子都要在家族紛亂中度過。」
乳娘說：「太太，二小姐雖說往後要面對二太太，若二太太沒有子嗣，府上還會有三太太，可現在，咱們府上還只有二小姐在家，老爺對二小姐很是疼愛，太太不必擔心。」
蘇太太說：「罷了，擔心也是沒用的，你帶著梅香早些睡。」
乳娘說：「是，太太。」然後抱著梅香回到旁邊的房間。
小鈴吹滅的蠟燭，蘇太太躺在床上，卻徹夜難眠。
蘇同勤透過窗戶，看著夜色下的蘇府，斑駁的樹影隨著夜風或大或小，像極了午夜猙獰的鬼魂，他想著，自己的家到底是怎麼了，雪香回學堂了，吳楚潔回娘家了，錦繡對自己也不似從前那樣關心，有時淡漠的像陌生人，而自己似乎和錦繡也沒有話說，有時候坐在一起都沉默的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逗逗還在襁褓中的梅香。
錦繡或許是在吃楚潔的醋，就趁著楚潔不在家，去看看錦繡吧。
他一邊想著，一邊出了房門，可是錦繡的東屋早已是漆黑一片，原想著和她說說話，卻沒想到門關的很嚴實，蘇同勤嘆了口氣，轉身回到自己的書房，獨坐書齋的他，想到曾經有一天也是這樣徹夜難眠，那是決定納妾的一夜，如今妻妾不和，自己夾在其中很是為難，他又嘆了口氣。
看著明亮的燭火，蘇同勤想著，等天一亮，就去吳家請吳楚潔回來，可是雪香呢？要不要去把雪香接回來，還是算了吧，回頭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又是一場戰爭，就讓雪香住在學堂，眼不見為凈。
蘇太太在黑暗中陷入了濃濃睡意中，等她一睜眼，天色已是微微發亮，便起來梳洗打扮，小鈴服侍著蘇太太，蘇太太說：「老爺呢？」
小鈴說：「回太太的話，老爺在書房呢。」
蘇太太說：「又住了一夜的書房？」
小鈴說：「是的。」
蘇太太便沒在說話，小鈴接著說：「太太，要不要去求求老爺，讓大小姐回來吧。」
蘇太太說：「好好的求他做什麼？再說，昨天你不是說，遠離是非也好，還讓雪香回來做什麼？我隔個十天八天的去看看她就是，實在不必讓她回到這個家裡了。」
小鈴說：「大小姐去學堂也就算了，只是太太，您好像和老爺之間有些隔閡，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和老爺談談。」
蘇太太說：「我已經沒有什麼和他談的了，至於隔閡，大約是因為他已經年近四十了，我沒給他生兒子。」
小鈴說：「太太，要不趁著二太太不在家，您去找老爺，畢竟事在人為嘛。」
蘇太太說：「算了，他的心早已不在我身上了，生了兒子又有什麼用，再說，我命里沒有的，我也不必強求。」
小鈴還在幫蘇太太梳頭，蘇太太說：「小鈴，你看看我頭上有沒有白髮。」
小鈴說：「太太，您頭髮黑亮，哪來的什麼白髮。」
蘇太太說：「別哄我了，我老了。」
梳好頭后，蘇太太推開門，說：「還是外頭的空氣新鮮，深深的吸一口，好像連肺都被洗了一遍似的。」
蘇同勤也從書房出來，在長廊上走著，蘇太太喊道：「老爺。」
蘇同勤站住腳，回頭一看，是錦繡，說：「錦繡，這麼早就起來了？」
蘇太太說：「是啊，老爺起得早，我這個做夫人的怎麼敢懶睡呢。」
蘇同勤說：「平日里你辛苦的管著這個家，應該多休息。」
蘇太太說：「老爺經營著綢庄更是辛苦，怎麼不多睡會兒呢？」
蘇同勤說：「年輕時候睡的香，現在歲數漸長，睡不著了。」
蘇太太說：「老爺睡不著不是因為歲數漸長，而是因為心裡惦記著什麼。」
蘇同勤說：「還是你懂我，我要去把楚潔接回來。」
蘇太太一改以往的溫和，厲聲說道：「不許去，雪香走了，你攔都不攔，二太太回了娘家，你倒是成夜的惦記，一大早的，早飯都不吃，就等著去接她，不許去，除非你把雪香接回來。」
蘇同勤煩躁的說：「你別鬧了，把雪香接回來幹什麼？繼續和楚潔作對嗎？就讓她待在學堂，咱家也安生。」
蘇太太傷心的說道：「原來，咱家不安生，是因為雪香？」
蘇同勤說：「楚潔是剛過門不久，可畢竟是雪香的長輩，是她的庶母，雪香出言不遜，頂撞長輩，我打她一掌都算輕的，怎麼？還要我這個做父親的低三下四的請她回來？」
蘇太太說：「她還是個孩子，你就不能對她好點嗎？」
蘇同勤說：「就因為是個孩子，才要嚴加管教，長大了才能賢良淑德。」
蘇太太說：「賢良淑德？吳楚潔就是個好人了嗎？到底是新歡，什麼都向著她。」
蘇同勤說：「錦繡，你怎麼還不明白？楚潔的性子是有些驕矜，可她畢竟是大家閨秀，情有可原。」
蘇太太冷笑道：「大家閨秀，哼，她是大家閨秀，那咱們雪香就不是大家閨秀了嗎？」
蘇同勤說：「我說不過你，懶得理你。」
蘇太太說：「你站住，不許去。」
蘇同勤說：「錦繡，算我求你，消停點吧，楚潔是我的妾室，回到娘家住，丟的是我的臉面，再說，把她接回來，能給我生個兒子。」
蘇太太之前的凌厲彷彿淹沒在深不見底的失望和恐懼中，自言自語道：「是啊，我到底是輸在沒有子嗣上。」
蘇同勤見她不再鬧了，轉身快步離去，走出了蘇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