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結局篇 上

整個皇宮終於迎來了新的黎明。

這一天將會被載入史冊，因為最接近神的帝王，即將正式宣佈他的萬世基業牢不可破，世代都掌控在他一個人的手中。

從來沒有一個人凡人能夠達到他這樣的境界，永生不死，青春永駐，儘管這永生的代價，是無數人的性命。

終有一天，這片大地將會因為這個不死的野心勃勃的男人，而被拉入地獄一樣的境地。

煉獄本就存在，一個在九天之上，而另一個，將會是這片孕育萬物的大地。

絕對的權力，只會孕育絕對的惡。

蘇璇生來就註定為權力所凌遲。

他的命運，從他一出生開始，就註定會成為一個凄美的傳說。

然而一切都在最後一刻脫軌了。

如果沒有那一刻，蘇璇本來該是又一個讓人惋惜的傳奇的主角。

他原本和純粹的力量，一絲關係都沒有。

他生來體弱多病，甚至卧床不起，連站立行走都做不到。

他的頭腦儘管好用，殫精竭慮換來的卻是更加的衰弱。

他只是個，無數個相似的歷史傳奇中的一個智者。

然而他的智慧的思路有一點點走得太遠了些。

那一點點距離，就是到達地獄的距離。

萬劫不復，比遭受凌遲還要痛苦無數倍的永恆的折磨。

永世墜入天境。

然而，極致的痛苦，又何嘗不是極致的快感呢？

萬般感觸，凡人絕對不可想像，亦動用所有感官，所有經驗都無法感知到的，那些奇特的滋味，

是只有神，

才能享受到的特權。

蘇璇睜開眼睛。

黎明的光輝照耀在他的床上。

尹證早已離去，捉拿他的人還沒有到來。

他抓起床頭的衣物穿上，然後看着自己的手指握緊了拳頭。

「蓮祭」，是凡人用了錯誤的方法，和天上的神取得了聯繫。

每次發動蓮祭，神就會追蹤而來降臨人世，賜予蓮祭的儀式發動者最恐怖的報復。

這中間的因果關係，因為到了凡人無法理解的地步，所以可以視作是毫無緣由的詛咒效果。

但是對於同樣是神的蘇璇來說，蓮祭之神追蹤儀式的方式可以被替換，甚至被轉嫁。

今天，蓮祭神就會找上門來了。

蘇璇將尹證留下的短刀別在自己的腰帶上，推開了門大步走出。

所有的宮中人等都去了他們應該在的崗位上。後宮中反而安靜了不少。

蘇璇身穿的是尹證送來的侍衛服裝，腰牌都是精心偽造的，穿行與宮中，竟然無所阻攔。

服侍過蘇璇的宮女靈雨，在蘇璇離開京城之後，被太子召回了宮中，由於蘇璇特意囑託太子關照過她，加上她極為聰明，如今她已經升到了長宮女的地位，甚至擔當在這次盛典上的宮女禮儀長的顯赫地位。

蘇璇在後宮中，第一個找到的就是她。

靈雨早已盛裝打扮，聽到有人說侍衛大人找她，她慌忙從準備禮儀的長屋中出來，當認出是蘇璇時，她幾乎要嚇得尖叫。

「靈雨，我當年助你登上這個位置，你可知道為何？」蘇璇問。

「蘇先生！」靈雨驚呼，她的手被蘇璇拉住，將她扯到了假山後面。

「靈雨，我要你助我修改整個儀式的兩個步驟。」蘇璇微微一笑道。

「可是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只是個小小的宮女我……」靈雨渾身顫抖。

「你當初能夠背着公主來救我，我就知道你可以信賴。若是你給我片刻的時間聽我說理由，你就明白我是完全可以被你信賴。」蘇璇道。

凡人怎麼可能抵抗得了神的語言和誘惑呢？

距離正午還有一個時辰。

來拿蘇璇的侍衛找不到蘇璇的下落，門口看守蘇璇的人也盡數被打昏了。

他們感到恐懼無比——瀆職帶來的後果，皇帝的殘忍，讓他們無法不害怕。

然而蘇璇的房間桌上留下了一封信，竟然是給他們的。

沒人知道蘇璇信里寫了什麼，因為這兩名侍衛看到信之後就立刻按照信上所說，將信撕了吃掉。

他們隨即做了一個膽大包天的假，那就是擅自修改了盛典儀式的一個細微的章程——

原本蘇璇應該在午時之後，皇帝祭天，發佈詔令之後，被帶上大殿廣場，綁在刑架上。

而在蘇璇上場之前，就應該押在距離大殿廣場最近的候審牢中等候。

他們則修改了這個章程，對負責這個禮儀的其他人宣稱，聖旨有令，將蘇璇從他所住的地方，直接帶到廣場上捆綁。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來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果然如同信上所說，找到了接應他們的一個御醫，而這名御醫就是林大夫。

林大夫將一具屍體蒙住臉交給他們，偽裝成蘇璇偷梁換柱，叫他們推著這屍體當做是蘇璇，掩人耳目的推過了宮中的走廊過道。

三人推著屍體來到宮中的後門處時，便棄屍逃離。

每個細節，都好似被人刻意安排，滴水不漏。

想想也知道是誰在佈置了這一切。

午時已至，大殿廣場上一片氣派威武，文武百官數百人整齊劃一的排列，朝着純金龍椅上的皇帝山呼萬歲行禮。聲達九霄，震撼無比。

皇帝露出了無比自豪而驕傲的笑容。

他開始祭天，祭地，宣讀華美莊嚴的誓詞。

他以為這是自己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但是事實證明，出乎意料的無聊。

做完繁瑣的儀式之後，他突然感到，自己需要一些刺激的節目。

這個節目就是蘇璇。

但是蘇璇遲遲沒有出現在刑架上。

他於是朝着太監使了個眼色，他感到了一絲不悅，這個大典本應該無比完美，完美到沒有一絲差錯才對。

然而蘇璇沒有出現。

太監連忙匆匆退下，去問一個侍衛的頭領。

侍衛頭領裝作震驚，連忙帶着人去查，而這時，那些撐著旗子當場面的侍衛侍從，紛紛魚貫退下，因為接下來的行刑場面需要給皇帝最好的視野，他們的演出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宮女也在靈雨的示意下，紛紛退下離去。

不知不覺中，大殿上除了皇帝親信的太監，就只有文武百官，和那位唯我獨尊的皇帝了。

而這些官員，也全都是皇帝精心挑出來，對他完全忠心，和他的政權一榮俱榮，利益攸關的權貴們。

讓他們站在這裏，是對他們的認可，是他們莫大的榮譽。

然而蘇璇還是遲遲都沒有出現。

皇帝感到焦慮，他突然一拍龍椅站了起來，怒喝道：「蘇璇何在？！」

「我在這裏。」

蘇璇突然就從他身後冒了出來。

幾乎是貼着他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