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同歸於盡

艾澤覺得自己似乎從維爾西斯的話里聽出了另一層暗示，但他卻抓不到那層縹緲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綠幽的目光凝視在維爾西斯的面孔上，他試圖找尋出維爾西斯更多想表達的意義。然而，尊貴的聖使大人是那麼平靜，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足以撼動他的情緒。

「上將不用擔心，我們的決鬥，不用機甲，也不用精神力。就一人一把槍，勝負以死活論。」

「不，我不同意！」艾澤果決地打斷了維爾西斯。

然而，維爾西斯卻置若罔聞。

「別著急，上將，讓我把話說完……」維爾西斯一派淡定，「我們不比誰槍法更好，只比誰更狠，如何？」

艾澤滿臉警惕：「你什麼意思？」

維爾西斯看了眼艾澤，並沒立刻回答，轉身走進機甲，半晌，重新走了出來，猛地往艾澤的方向扔了個東西。

艾澤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劈手去奪，等他將東西牢牢抓在手裡，艾澤才發現，是把槍。

這是他第一次從維爾西斯手中接到槍，那個從來不輕易言生死，不殺戮的alpha，居然扔給了他一把槍？

當艾澤驚愕的目光從掌心裡的槍中收回來，再度落到維爾西斯身上，他又倏然發現，維爾西斯手中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額心。

一瞬間，艾澤渾身冰冷，而他的身體卻在大腦做出反應前本能地做出了自保的動作。

他拉動□□保險，立刻抬起槍瞄準維爾西斯。

兩人目光相對，維爾西斯竟又笑了一下，得逞般晃了晃自己手裡的槍。

艾澤才遲鈍地意識到，原來，那個在他身邊時一直平和順從的alpha，竟然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地就操控他所有的行為，維爾西斯本可以掌握所有事情的主動權，卻在他身邊的時候甘心放下一切。

放下一切為了什麼呢？只是為了殺了他嗎？亦或是為了改變他？艾澤覺得有些奇怪，這明明都是維爾西斯能做到的事，艾澤很清楚，如果維爾西斯與自己硬碰硬的過招，自己不會是這位聖使大人的對手。他有那麼強大的精神力，就算不能殺死自己，也完全可以將自己像傀儡那樣操控。

可是為什麼？維爾西斯為什麼不這麼做？

維爾西斯並沒有給艾澤繼續思考的時間。

他繼續宣布遊戲規則：「現在我和上將您各有一把槍，這兩個槍里都只有一枚子彈，我們都可以選擇把他射向任何方向。我數三、二、一，我們同時開槍，誰活著，誰來決定帝國的歸屬，如何？」

「可以射向任何方向？」艾澤皺起眉頭，「那我豈不是也可以射向阿維安陛下。」

阿維安臉色稍變，有些惶恐地望向維爾西斯。

維爾西斯卻巋然不動，「當然，但就算你擊中阿維安陛下，我也可以擊斃你，你打死誰，都沒有意義。」

艾澤沒想到維爾西斯能這麼平靜說出擊斃他的話來，握著槍的手也越來越冷。

「我……那如果我擊斃你，你也擊斃我呢？」

「那就看阿維安陛下能不能抵擋住機械人軍的鐵蹄了。」維爾西斯似笑非笑，「誰知道你的機械人軍會不會為你報仇雪恨呢？而我們一起死，這不好嗎？」

為什麼？

艾澤愣愣地盯著維爾西斯，為什麼你能說出這樣輕而易舉的話來。

你想要和我一起死，那為什麼不能我們一起好好地活著？

因為你是星際聖使嗎？所以這一生一世都不能對任何人動感情？還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愛我，只是為了保全帝國，寧可賭上你的一條命？

「這樣不公平。」艾澤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這樣低落的情緒里說出話的，「我沒有勝算。」

「不一定，或許我愛你呢。」維爾西斯輕描淡寫地開口，艾澤卻在一瞬間瞪大雙眼，維爾西斯沖他笑了下，「或許我愛你，你一槍擊中我，我一槍擊斃阿維安陛下，從此之後整個宇宙都屬於你，你會成為你想要成為的星際主宰，而我為你的事業奠基，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艾澤雙手顫抖，幾乎忘了此情此景是在無數帝國戰士與機械人對峙的場面里發生的，此時此刻，全世界對他都沒有意義。

他定定地望著維爾西斯，忍不住追問：「那你愛我嗎……」

維爾西斯微笑，眼神里依然是讓人捉摸不透的迷霧，而嘴角的弧度，卻是那樣誘人，「上將，這要看你有沒有膽量和我試一試了。」

他怎麼能拒絕？他怎麼捨得拒絕？

艾澤咬緊牙關，屬於撒旦上將冷漠而鎮靜的表情終於重新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好，那就試一試。」

賭一次。

賭你像我愛你那樣愛我。

「聖使大人！等一等！」阿維安聽著兩人對話，終於察覺一絲蹊蹺，聖使大人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流露過這麼多情緒，這樣看起來有些邪惡，又如以前一樣從容的聖使大人無論如何都令他覺得有些陌生。

然而，他並不畏懼。

在他看來，這就是維爾西斯為撒旦上將設下的一個圈套。

聖使大人怎麼會不保護林姆頓星的居民們呢？聖使大人也絕不會傷害他這樣虔誠的聖使信徒的！

只是，他很擔心。

他擔心聖使大人會為此與艾澤同歸於盡。

而作為阿克扎帝國的皇帝，他卻不能阻攔聖使，唯有聖使的犧牲才能保全帝國的軍人和平民不遭受戰爭的傷害。縱使帝**人心甘情願與機械人軍一戰，作為皇帝的他，也理應保護自己的臣民不流無用的鮮血。

維爾西斯看了眼omega小皇帝，「怎麼了？您不認可我的規則嗎？」

「當然，當然認可。」阿維安迫不及待地回答。

維爾西斯點頭，「那就好，那就依照我說的，誰活著，誰來決定帝國的歸屬，好嗎？」

「好的，聖使大人，哦對了，還有……」阿維安囁嚅了一下，他從前總是有一腔的話想對聖使說，可到如今，他卻一個字都講不出。最後，阿維安也只是道：「祝您順利。」

維爾西斯第一次沖著他笑了，「謝謝，也祝您順利，陛下。」

深吸一口氣，維爾西斯察覺到身體所能支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敢再耽誤，「上將，您準備好了嗎？」

艾澤注視著他：「隨時奉陪，聖使大人。」

「很好，那我要開始倒數了。」維爾西斯雙手握穩槍座，拉開保險，「三……」

艾澤從瞄孔里將槍對準了維爾西斯的槍口。

如果維爾西斯的子彈是從這裡正對著他射出來，那麼，他會在第一時間扣動扳機，用自己的子彈去擊碎維爾西斯射來的子彈。

「二……」

如果維爾西斯的子彈沒有射向他，那麼，他就會在最後一秒舉起手臂，讓子彈射向天空。

「一！」

一剎那，維爾西斯迅速扭轉手臂，艾澤瞳仁驟縮，登時在內心迸發出巨大的驚喜，他隨之抬起手臂，將自己的這一槍對準半空。

「砰！」

「砰！」

兩個清晰的槍聲同時響起。

艾澤欣喜地屹立在機甲撒旦的艙門前，然而，站在他對面的維爾西斯，卻猝然倒下了。

「聖使大人——」

「聖使！！」

帝**隊里發出震天的喧嘩，阿維安也是一聲尖叫。

艾澤愣在原地，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那一槍……不是沒有射向維爾西斯嗎？

可就在下一秒，艾澤清晰地看見，就在維爾西斯倒地的位置，霎然變成了一片血紅。

鮮血刺目的顏色灼燒著艾澤的雙目，五年前的景象幾乎在一瞬間與此刻重疊。

「維爾西斯……維爾西斯！！」艾澤怒吼了一聲，他立刻用精神力操縱撒旦逼近不遠處的聖銀機甲，阿維安見他過去，當即衝進權杖，發動炮筒，對準撒旦。

然而，不論阿維安怎麼指揮烈金機甲，機甲都在原地一動不動。

阿維安急出了眼淚，「權杖，你怎麼回事！」

權杖平靜地回答：「是聖使的吩咐，誰活下來，我們就要聽從誰的命令。」

阿維安一怔，腦海里果然迴響起適才聖使大人的話。

誰活著，誰來決定帝國的歸屬？所以……聖使大人竟然是幫著艾澤的嗎？這怎麼可能！！

阿維安驀地又想起聖使剛剛的舉動。

在最後一秒，聖使的槍沒有對準任何人，而是對準了他自己。

「媽的，維爾西斯！你在搞什麼！！」艾澤嘶喊著從撒旦里一步邁進了機甲枷鎖內。

維爾西斯倒在地上，心臟的位置上，有一個清晰的血彈孔。

艾澤近乎崩潰地衝到維爾西斯身邊，「你他媽這是幹什麼！！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你明知道我愛你，明知道我捨不得殺了你。

「是啊……我明知道。」維爾西斯眼前一片昏花，失血再度加速了他身體的凋亡。但他並不感到痛，只是解脫，終於解脫。他背叛了他自己的信仰，背叛了帝國，背叛了所有的信徒，卻至少沒有背叛艾澤。

他也向他證明了他是真的愛他，沒有欺騙，沒有隱瞞，像一個平凡人那樣認真地愛過，也努力愛到了自己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可是你不知道……艾澤，你不知道，也不相信，我愛你。」

艾澤臉色猝變，他忽然想起了路易斯皇帝的話。

聖使是不能愛上任何人的，愛了，就會死。

「不……維爾西斯，你不用愛我……我不在乎！你能不能活著，活下來！我想要你活著……」

維爾西斯用力睜了睜眼，艱難地握住了艾澤的手，卻沒有答應對方的祈求：「星際聖使一向讓你失望，多這一次應該也無妨吧？」

艾澤的手指在維爾西斯的掌心不住地顫抖。

他已經見證過一次維爾西斯的離開，難道還要真的見證他的死亡？

但維爾西斯卻前所未有的自私起來，完全罔顧他所有的感受。

alpha用力抓緊他的手，彷彿這個身體最後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這裡，直捏得艾澤手指生疼。

「艾澤，你現在不用去征服任何地方了，帝國屬於你，整個宇宙都屬於你……那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再殺戮？」